第25章

“我們回來了。”

從警視廳下班的兩個男人很自然地推開了千束的宿舍門,兩個入職以後就大受交通課女性歡迎的爆物處王牌自顧自地脫下西裝,將白襯衣的手袖挽至手肘,極其自覺的拐進了廚房。他們下班後的第一件事已經從各回各家慢慢變成了直奔千束房間。

廚房內,井上千束穿著圍裙,長發也隨意地挽在了腦後。

“歡迎回來。”她轉頭朝兩人露出個笑,用湯勺從鍋裏盛出一勺咖喱倒進白瓷碗裏,端起白瓷碗彎腰試吃料理的滋味。

今天她下班比較早,已經獨自去超市買好了食材。

黏人大狗狗萩原研二站在井上千束身後,他雙手扶著千束的肩膀。肌膚相觸,萩原用側臉貼著井上千束臉就是一頓猛蹭。

這要是放在以前,他敢做出這樣的事絕對會被井上千束毫不客氣地推開並用食指附贈他一個彈腦門。如今能借著撒嬌的幌子做出如此親密無間的舉動,都要感謝那位衝刺完就失蹤,突然現身就隻是為了給他和鬆田送來助攻的同期第一名。

情緒崩潰時的一個擁抱就足以填補內心的空缺。順著食道溫暖全身的湯汁牢牢抓住的可不止是胃,還有她想要尋一處避風港的心。

鬆田和萩原隻要有任意一人休息,就一定會去接送井上千束上下班,哪怕是以步行的方式。雖然還沒確認關係,但已經迫不及待開始向外界高調宣誓他們的主權。

他們今天執勤時也有趁閑暇時間商量計劃著買一輛車。

工作時間僅小半年,不算長,但他們均兩已獲得升職。被警校錄用時起就定期發放的工資也有好好存著,兩個人一起的話剛好夠支付一輛入門跑車的首付錢。警察宿舍這邊也有建設專門的地下停車場,鬆田有特意去谘詢過,因為成家的警官們大都選擇了搬出去住,目前警察宿舍區的停車位還有剩餘,停車的費用和外麵相比也算實惠。

一步步占有,在她周圍畫出一個生人勿進的圈。

極富耐心的獵人已經為獵物搭建好巢穴。

“千束醬,今天晚飯是什麽~”

井上千束拍了拍萩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他放開:“研二要是一直粘著我,我就沒辦法做飯了哦。今天的晚餐是牛腩咖喱飯,研二喜歡嗎?”

萩原鬆開懷裏嬌小的女人,轉身靠在灶台上,單手撐著灶台台麵:“超級喜歡☆~”

他笑眯眯地朝千束眨眼丟出個wink,回答的話意有所指。

井上千束已經習慣了萩原的日常撒嬌,她無視掉萩原從wink裏彈過來的紅色小心心,低頭自顧自地用長柄湯勺攪拌著鍋裏冒著熱氣的咖喱:“研二快和陣平去盛飯,咖喱已經差不多做好了哦。”

“嗨~”

聽話地從電飯煲裏將顆粒飽滿的大米飯盛進小碗再蓋到盤子裏,掀開白瓷碗,米飯便乖巧地在盤子中央堆積成個半弧形。隻消再澆上鍋裏翻滾著的咖喱湯汁,香噴噴的咖喱飯便大功告成。

正欲從櫥櫃中拿出第三套餐具時,井上千束卻出聲阻止了他們。

“盛兩份就好,我一會要出門一趟,就不在家裏吃了。”說罷,千束關掉燃氣灶,將圍裙脫下掛在牆體的掛鉤上:“你們記得洗碗哦。”

她邊走向玄關,邊將挽起的白襯衣手袖放了下來。

明明隻是一頓晚飯的事,那兩個男人卻頓住了盛飯的動作,他們腦子裏卻不約而閃過同一個荒誕又讓他們心慌的想法——是不是諸伏景光或者降穀零中的哪個家夥又出現了!

整齊劃一地放下手中已經裝盤的白米飯,萩原幹脆直接一整個人掛在了正打算彎腰穿鞋的井上千束身上。鬆田陣平也麵無表情地走到千束身前,對她伸出了手。

“唔……”井上千束已經和這兩個男人形成了默契,她抿了下唇,乖巧地伸出了手,任由鬆田幫她係上她白襯衣手腕處的扣子——之前為了方便把手袖玩起來做飯,她把袖口處的扣子給解開了。如果隻靠自己的話,單手確實不太方便係上袖口處的扣子。

幾個人雖然都沒說話,但千束已經猜出了這兩個男人的意圖。她眨巴了下眼,放柔了語氣哄騙道:“我自己去就好,你們先吃飯,我很快就回來了哦。”

萩原研二出聲抗議道:“才不要呢~我要跟千束醬在一起~”說罷,還故意把下顎搭在井上千束的額角使勁蹭了兩下。

“但是……不管怎麽樣,研二你先放開我啦。陣平你快管管他。真是的……研二你這樣我都沒辦法穿鞋了。”

自從被鬆田和萩原一頓溫馨的家常飯給狠狠打動後,井上千束認真地思考了和他們交往的可能性。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萩原越來越粘人,撒起嬌來完全宛如金毛附體,對著千束又蹭又抱,所作所為完全對得起他那雙大狗狗般無辜可憐的下垂眼。

若是往常,鬆田一般都會適時地把萩原從井上千束身上扒拉下來,但今天他顯然有意縱容,全然沒有阻止萩原的意思。

論撒嬌,井上千束完全不是萩原研二的對手,她隻會被對方反向拿捏住,甚至一個不留神就鑽進對方給她下的套裏。思至此,千束將視線轉向麵前已經穿上皮鞋,正套上深藍色西裝外套的卷發男人。

微微鼓起腮幫子,井上千束抿住一側下唇,眉頭微蹙,眉尾下垂,再配上她本就柔和的五官線條,好一副柔弱無助的可憐模樣。

舌尖微顫,她故意放柔了聲音,“陣平。”

男人的名字在舌尖百轉千回,千束還適時地朝鬆田眨了兩下眼,然後成功的看見她對麵正整理衣襟的男人頓住了身子。

鬆田陣平麵上強裝鎮定,但其實已經在心底默默倒吸一口涼氣。

強忍住捂臉的衝動,他把視線扭朝了一邊。

“欸~犯規~!”倒是萩原先出聲抗議了起來:“我也想被千束醬用撒嬌的語態喊我的名字。”

萩原鬆開禁錮住千束腰身的手,他站直了身體,握著千束的肩膀讓她轉過身看朝他:“千束醬,剛剛那個語調和表情,再來一次,這次說‘研二’。”

井上千束鼓起腮幫子,氣鼓鼓的像一隻鬧小情緒的河豚,抿緊了嘴唇就是不出聲。

“不願意嗎?”萩原研二嘟著嘴,一副不甘心的樣子,但很快又換上了燦爛的笑容:“不過千束醬這個表情超可愛哎,想親。”

說罷,萩原就嘟著嘴打算親下來。

“哎?”這下輪到井上千束傻眼了。從喉間擠出個單音節,她下意識想要退後,卻被萩原牢牢握住了肩膀,隻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著萩原逐漸靠近的麵容。

雖然統一了戰線,但不代表真的就放棄了所有的獨占欲。眼看萩原就要在千束唇上落下一吻,鬆田陣平上前幾步,一手握住井上千束的腰把她從萩原的控製下拉進自己的懷裏,另一隻手擋在了兩人唇間。

後背緊貼著鬆田寬闊的胸膛,溫暖的手掌隔絕了萩原即將落下的親吻。女子柔軟的唇瓣和鬆田的掌心親密相貼,鼻尖甚至能聞到鬆田指縫處殘留的淡淡的煙草氣息。

是被鬆田的氣息氛圍的感覺。

萩原的親吻停在鬆田手背幾厘米的地方,他怨念地看了一眼鬆田陣平,無奈地直起身:“小陣平真過分,我差一點就親到千束醬了的說。如果親到了,那個應該是初吻吧。話說陣平是嫉妒了嗎。”

“我沒有,隻是萩你沒注意分寸而已。”

“嗬,少來。”萩原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伸手從玄關處的衣帽架上拿過西裝外套也套在身上,為接下來的出行做好了準備。

他臉上寫滿了鄙夷,一副早已看透鬆田的揶揄表情,幹巴巴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千束醬剛剛喊你名字的時候,你心裏都樂開了花吧。我有看到那時候你瞳孔劇烈收縮了下哦。”

被拆穿了心事的鬆田:“嘖,萩我以前怎麽從來沒發現你話這麽多。”

“這才不叫話多,這叫實話實說。”

“不過比起這個,”眼看都快鬥起嘴來,一同長大的兩個男人卻突然統一了話題和目標,扭頭看向井上千束異口同聲道:“你這次休想丟下我們!”

踮著腳正打算偷偷溜走的井上千束:“……”

臉上溫柔的笑容僵住,沉默片刻,井上千束終於忍不住出聲道:“那個……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你們兩現在這副樣子,真的超級像兩個爭風吃醋的男高中生哦。”

本以為會被堅決否認,結果眼前兩個大男人居然毫不在意地承認了下來。

鬆田陣平:“對,就是在吃醋。”

萩原研二:“不管是上次景光的那份便當,還是這次要背著我們悄悄和誰見麵,甚至會一起共進晚餐。我和小陣平都超!級!吃!醋!”

井上千束:“誒!?”

糟糕,是意料之外的回答,這波漂亮的直球反而讓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看著步步逼近的兩個大男人,井上千束努力擺出一張什麽都聽不懂的無害笑容,小鹿般靈動的眼睛卻寫滿了惶恐,豆大的汗已經掛在了額角。身材和他們相比本就瘦小的女人默默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玄關處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不斷靠近的影子將千束籠罩在他們的身形下。

“啊,可是……”井上千束露出個無奈的笑,眉頭微蹙,帶著一絲無可奈何,卻又故意欲言又止。

鬆田:“說。”

井上千束雙手合十,盡可能讓自己看上去溫順可愛:“我這次是有正事哦,不是去和外麵的男人見麵,所以研二和陣平可以不要生氣嗎。”

外麵的男人。

短短五個字似乎歸納了一切。什麽都沒名說,卻又把一切暗示得明明白白。

這下不僅是鬆田,就連萩原也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紅著耳尖找回自己的聲音。

“咳,”鬆田抬手在嘴邊假咳一聲,漂亮的深藍色瞳孔在眼眶中左右亂瞟,就是不敢去看井上千束的眼睛:“就算你這麽說,這次也別想自己單獨行動。”

萩原倒是把興奮和開心直白地寫在了臉上,他抬起胳膊在胸前比成一個大大的叉:“雖然很開心,但不行,絕對不要妄圖丟下我們!千束醬這次說什麽都要帶上我們哦~!”

“唔……”見無論如何都無法讓兩人放棄,井上千束也收斂了笑容,開始認真思考起她曾經從未設想過的可能性。

他們是她被暴雨襲擊時在她頭頂撐起的一把傘,是試圖穿過層層烏雲溫暖她的一束光。

也許這件事上,她也可以向他們求助,不必再一個人苦苦支撐。哪怕不能助力,多一個人理解她痛苦的心情,在她無助的時候能給予她安慰,也是好的。

低頭略做思考,井上千束重新掬起笑容,決定向他們坦白一切。

“其實我是要去烏丸集團啦,那邊的負責人中穀先生邀我過去坐坐。畢竟我過去十多年的人生經曆,不管是讀書還是生活,全都是烏丸集團讚助的。”

“但其實烏丸集團不能算是我的恩人,我們更多的是一種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硬要說的話,我和烏丸集團其實是敵對關係。”

很可笑,資助方和被資助方居然是敵對關係。

井上千束不是白眼狼,但她和烏丸集團之間就是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被脅迫著進入警校的,我是烏丸集團安插進警視廳的一枚釘子。”

最初的人生規劃根本不是警察。

也許會成為普通的上班族,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偶然認識的男性墜入愛河然後結婚,過著普通又平凡的生活。

但在巨大的百億資本集團麵前,她如螳臂當車。為了不被無情碾碎,隻能被強推著一步步走進黑暗叢林、邁向吃人的深淵。

井上千束也曾思考過為什麽會是她,但仔細想來,她確實是極佳的脅迫人選。

出生不明的幼童,意味著她無依無靠,沒有可以借助的背後力量。身為女性,在社會地位上天生不占優勢。更重要的是,井上千束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不管是柔和的五官線條還是溫順的性子,都在向外界傳達著好拿捏的信息。

過去的十多年裏,井上千束也確實被烏丸集團任意搓圓捏扁。

雖說在家務和照顧自己方麵,井上千束與同齡人相比過早的成熟。但她沒經曆過校園暴力,也沒經曆過社會大環境的洗禮。不算聰慧但願意努力,同學關係還算融洽,高中生也遇到過個疼惜照顧她的老師。生活的環境和普通家庭相比確實稍弱一些,但也比真正悲慘苦難的人要好上千百倍。

所以在烏丸集團麵前,井上千束顯得過於天真單純,善良簡單的心像是一扇被擦得幹幹淨淨但卻可以被輕易看透的玻璃窗。烏丸集團將她搓揉在五指山下,半誘導半威脅地要求她必須考上警校。在她入職後,烏丸集團的利爪更是逐漸逼近,不斷給及馴化測試,一點點企圖吞噬她的內心。

井上千束看向麵前離自己不過咫尺遠的鬆田和萩原,她咬住下唇,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認真道:“回來之後,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們的。”

心情過分忐忑,他們在知道真相後會選擇離開嗎。

雖然知道鬆田和萩原都不是那樣的人,但此時此刻,井上千束就是莫名地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像卑微到泥地裏的人兒,而他們則是天上的月,皎潔、幹淨,周身暈開動人的光輪。

他們是盛開在小橋河畔的櫻花,伴著春風月色長大。她願用世間最美好的詞匯讚美他們。

而她不過是大橋下陰影處努力向橋外陽光處生長的一枝枝丫。開得不夠純粹,綻放不出讓人驚歎的美麗。從汙泥中吸收養分長大的櫻花,真的能和綠蔭處的櫻花,並肩同行嗎。

井上千束曾經從未被這樣的情緒困擾過,但人這種生物太過複雜。心一旦為他人而跳動,人就會變得堅強美好,也會變得脆弱敏感。

井上千束垂著胳膊,手指攪緊了襯衣下擺,原本塞進一步裙的白色布料被她揪得皺巴巴的。她強撐出個笑容,故作朝氣道:“那個時候,如果你們覺得想要退出也完全沒關係哦,畢竟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涉及到的背影也有些複雜,沒必要把你們也拖下水。”

等待回複的每一秒對井上千束而言都是煎熬。

爆物處的兩個男人先是皺眉沉默,他們對視一眼,而後朝井上千束露出個無奈的笑。

鬆田陣平挑眉,又好氣又好笑:“千束你在說什麽傻話。我很早以前就說過的吧,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萩原單手插兜,另一隻手食指中指並攏在眉尾做出個比劃的手勢,丟出個wink笑道:“我以為在我們把千束醬從神奈川縣接回來的那天起,我們就已經是你的家了。雖然還沒有讓千束醬改姓,但我會努力的☆~”

感動的情緒突然卡住,井上千束眨巴了下已經蒙上霧氣的眼睛,發出個疑惑的單音:“誒……?”

雖然有察覺到這兩人的心思,但萩原這家夥居然就這麽直接地說出來了!

井上千束緩緩蹲下身子。她低下頭,抬手默默捂住已經紅得能滴血的臉。

好害羞,完全不敢抬頭去看他們,大腦也已經快要不能正常運作了,頭頂甚至已經開始冒起了白氣。

入職後才從帶著一絲孩子氣逐漸走向成熟穩重的卷發男人在這一秒,瞬間徹底破功。他一把揪住了萩原的衣領子:“嘖!萩你這家夥!”

“小陣平別這麽激動嘛,你不是也想讓千束醬跟你改姓嗎?”

“啊……是有那個想法。”

“那不就是了嘛。”

“不……”蹲在地上已經縮成一小團的女人捂著通紅的臉頰,小聲抗議道:“請你們兩位都住口,不要再說出這種讓我困擾的發言了。”

大腦已經快要宕機了,甚至想要找個貝殼蜷縮進去了。

“再這樣的話,我要趕你們出去了。”

也稍微考慮一下身為當事人的我的心情啊,大笨蛋先生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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