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五條悟才沒有廣博的胸襟, 哪怕是一隻貓,也絕對不能越過他去。

因此,哪怕清楚奴良陸一沒有與他相處的記憶, “代餐”是誰, 被代的“餐”又是誰尚且不明朗, 這並不妨礙五條悟把一頂名為“代餐”的帽子率先扣在了那個“一條”的身上。

“一一,你竟然背著我吃代餐!”

突然“吃代餐”的奴良陸一眨巴了下眼, 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扣上了這樣的罪名。

麵對五條悟插著腰, 過於理直氣壯的質問, 奴良陸一上前一步。

明明是仰視著對方,但是她的氣勢硬生生將她拔高到了與五條悟齊平的位置。

奴良陸一的側臉爬上了些許紅,但是她還是誠誠懇懇地誇讚著五條悟的容貌:“我沒有吃代餐, 之前的誇讚確實是針對五條君的,你很好看。”

在那一個瞬間,驚豔她的隻是五條悟。

女孩子的眼睛金燦燦的, 直勾勾的,瞳仁裏倒映著屬於他的藍白,沒有遮掩的純粹喜歡像是香甜的蜜糖, 散發著勾小貓咪的甜味。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五條悟不知為何, 完全忘記了那可惡的一條貓咪,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興奮。

她誇我好看了!

果然, 她還是喜歡老子的臉的!

用大拇指和食指勾住自己的下巴,使勁貼近麵前的女孩子, 五條悟得意地就差把這句誇讚雕成牌匾天天抗在身上:“一一, 我真的很好看是吧?”

“好看!”奴良陸一豎起大拇指。

“一一在說一遍!”

“五條君很好看!”

“再來一遍!響亮一點!”五條悟貼的更近了。

“五條君很好看!”奴良陸一說得多了, 好像心中的羞恥感也消退了一點。

更何況他精致的五官都寫著開心, 讓顏控的她完全無法拒絕。

擲地有聲的聲音讓五條悟很滿意但並不滿足, 心裏的小貓貓踩著奶,不停叫囂著,他想要更多更多偏愛。

就在這時,班長等人騎車風馳電掣地趕回了教室。

“嘭”的開門聲打斷了五條悟的遐想。

“K〇C!新鮮的K〇C!有哪位需要麽?”

另一支扔垃圾小分隊也趕了回來。

嗅到食物的香味,一群正值青春、饑腸轆轆的高中生立即自發圍成一圈,開始掃**桌上的快餐。

一邊吃,他們一邊聊著今天校園祭哪個班級活動特別出彩,亦或者是那兩個同學果然是一對之類的八卦。

明明夜色漸深,教室裏卻依舊宛如白天般熱鬧。

隻是,這份熱鬧好似沒有辦法傳遞到校服不同的三人身上。

這時候,有人端起兩杯冰可樂,笑著遞到了五條悟和夏油傑麵前:“五條君,夏油君,今天你們可是大功臣,不來一杯麽?”

“還有你的。”奴良陸一把僅剩的一杯遞給了家入硝子,淺金色的眼睛像陽光下的花束,搖曳著溫暖,“你也是我們的大功臣。”

“是啊是啊是啊!沒有這三位,我們的銷售業績也不至於這麽輝煌!”

有了奴良陸一帶頭,一群同學這才大著膽子與這雖然相貌出眾,但總覺得有些不好惹的三名外校學生搭訕,“你們是哪個學校的?我好像沒看到過這樣的校服。”

“你們長得好高,一米八?一米九?”

“哦哦,原來是後輩呀。”

“以後有什麽需要前輩幫忙的,盡管提!”

“你們這樣會嚇到後輩們的。”奴良陸一彎起指節叩了叩課桌,舉起了手中的可樂杯,示意一旁班級的領袖,“班長,快想句話。”

班長抬了抬眼鏡,跟著奴良陸一舉起了手中的可樂杯:“這一杯,敬來自外校的三名優秀外援!”

高專三人的表現整個班級有目共睹,同齡人的感激總是如此純粹直白。

下一秒,在場的幾十名同學都朝著站在牆角的三人舉起了可樂,整齊劃一大聲地說道:“這一杯,敬來自外校的三名優秀外援!”

長期待在高專醫療室內與屍體為伴,好似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這種熱鬧的家入硝子手指微動,摩挲著手中尚且掛著水珠的紙杯。

明明是冰冷的,她卻好似觸碰到了些許溫暖。

因為都是未成年人,所以慶祝了一會今天的成功後,為防止回家挨罵,班級也就解散了。

五條悟像個jk一般一蹦一跳地下樓,還豎起手指,興致勃勃地提議:“高專也辦文化祭吧!到時候我們讓老師們穿女仆裝!”

“好棒哦。”家入硝子麵無表情棒讀。

夏油傑笑著說著什麽恐怖故事:“我由衷希望悟能活著看到那一天呢……”

五條悟想到夜蛾正道的漆黑大臉,以及那堅硬如鐵的拳頭。

天不怕地不怕的咒術最強果斷暫緩這個話題,把不滿轉移到了高專的製度上:“真的,來高專讀書不過是拿多點錢的社畜,不僅要做任務,連青春都沒有!”

聽著三名年輕咒術師的你一言我一語,送他們一段路的奴良陸一有些疑惑地開口:“你們平時靠做任務賺錢?”

這個年紀的普通高專生難道不該拿著父母的零花錢,還抱怨著不夠花麽?

“咦,一一你真的對咒術界不怎麽了解。”五條悟友善地提醒道,“像我和夏油通過了一級咒術師評定,參與的每個一級咒靈任務大概都是這位數。”

那一刻,奴良陸一認真地懷疑眼前的咒術師數學不太好,但當看到其他兩人淡然的表情後,她就知道對方並沒有說謊。

“一級咒術師?”奴良陸一好奇地詢問,隨後把目光轉向家入硝子。

“我能用稀有的「反轉術式」進行治療。”家入硝子沒打算隱藏自己的術式,她的存在本來就是公開的秘密。

一旁的五條悟再次伸出兩隻手比了個數字,使勁在奴良陸一麵前晃悠:“治療一個人可是這個數!”

等到與奴良陸一分別後,夏油傑注視著麵前活力滿滿的dk,忍不住詢問:“她先前動心了,你為什麽不勸她?”

她的家裏應該沒有那麽富裕,至少在五條悟比出那個數字的時候,女孩子清澈的眸子像是被掀起漣漪的清潭,明顯動搖了。

家入硝子也偷偷豎起了耳朵。明明對那個女孩子那麽在意,在那一刻竟然都沒有乘勝追擊,這還是五條悟麽?

“因為一一在這裏過得很開心啊。”

五條悟轉頭望向奴良陸一離開的方向,一邊咀嚼著奴良陸一給他的吃的,一邊發出沾染著笑意的嘟囔。

夏油傑看向夜色中的摯友,他背對著他,雪色頭發在路燈下顯得刺目,他看不到他的臉,卻無端覺得他顯得格外寂寥。

再加上那句真心的話語,夏油傑有些擔憂,又有些欣慰,高專的三歲半問題兒童總算長大了一些。

但是下一秒,五條悟就興高采烈地補充了一句:“聽說普通學校裏除了文化祭,還有運動會、修學旅行、部活……到時候老子都可以來玩!真不錯!”

夏油傑抽了抽嘴角,尤其是當五條悟轉過臉的時候,他臉上帶著關切的唇角瞬間拉成了一條直線:“悟,你在吃奴良同學給我的飯團?”

五條悟一邊咀嚼著口中剩餘的飯團,一邊拍了拍黑著臉的夏油傑的肩膀,用著夜蛾老師的口吻教導著:“嗯嗯,夏油同學的警惕心真的太低了!下次注意!”

夏油傑捋起袖子,不計其數的咒靈從他身後撕裂的縫隙中鑽出。

當他真情實感的時候,敢情某個家夥在因為偷吃成功而憋笑。

行啊,三歲六眼五條悟你可真行。

回到奴良組本家的奴良陸一在小妖怪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了在屋簷上吹夜風的一條貓貓。

好不容易用盡誇讚的花言巧語,把某隻覺得自己受了冷遇的大貓給哄著抱下來,奴良陸一罕見地沒有學習,而是坐在外廊下,一邊撓著大貓下巴,一邊望著花期快逝的櫻花樹想著些什麽。

她拿出了當初五條悟寫了聯係方式的小紙條。

上麵那一行“我知道你有反轉術式的”還分外清晰。

剛才她確實動搖了,不僅是因為咒術師的高薪,更是因為得知了反轉術式究竟是什麽。

如果「反轉術式」是咒術師的治愈能力,那豈不是等同於五條悟知道她有治愈能力?

他怎麽會知道?

奴良陸一心中對某件事的懷疑不斷發芽茁長,隻是一片空白的頭腦依舊無法為她提供更多幫助。

“陸一,陪我練練刀?”

奴良陸一下意識接住奴良滑瓢扔過來一把木刀,試圖擺脫心頭的亂麻,與奴良滑瓢戰在了一起。

伴著木刀與木刀的撞擊聲,奴良滑瓢直接詢問道:“是咒術師又來找你了?”

“是。”奴良陸一覺得虎口一疼,與爺爺拉開了距離,“我在想,我要不要去完成一件事?”

“你太猶豫了!”奴良滑瓢預判到了孫女的閃避,迎麵而來一個自下而上的猛刺。

奴良陸一猛地後退一步,試圖卸下力度,卻沒料到對方的刀由刺變挑,瞬間將她手中的刀擊飛,落入了河童的池塘裏。

奴良鯉伴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廊下,端起一杯酒,慵懶地睜開了一隻眼:“老爹,對陸一下手倒是柔和些喂。”

“是我注意力不夠集中。”奴良陸一接過了河童遞過來的刀,道謝後坐在了爺爺和父親的身邊。

整理了下思緒,奴良陸一說道:“我想上東大,這是確定的。”

“但是眼前,我想要嚐試一個新的可能性。”奴良陸一這些年一直有在想如何壯大奴良組,而她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父親,還記得百物語組麽?”

“百物語組的做法不義,但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現在新媒體不斷湧現,消息的傳播成本不斷下降,其實這正是奴良組傳播自己的故事,壯大畏的大好時機。”

妖怪的力量來自於人們的敬畏與畏懼,他們不能被時代所忘記。

整個時代都在不斷奔湧向前,這是人類世界輝煌的證明,也是奴良組振興的機會。

奴良陸一的眼睛好似倒映著天際的圓月,隨著漸深的夜色愈發明亮:

“同時,妖怪故事的傳播必須把持在我們組手中,信息傳播力度也必須足,為此,我們需要很多很多錢。”

奴良滑瓢想說。

其實奴良組數百年下來還是積累了不少財富的,雖然日子逐漸和平,與其他組發生大規模衝突也少,搶劫的活也許久沒幹了,但漫長的歲月中,有些東西放著放著,就值錢了。

“我在想,我們或許可以借助咒術師。”奴良陸一本來沒有動過這種心思,但是與咒術師的接觸過程中,她逐漸冒出想要探索這種可能性的念頭。

詛咒不僅是讓咒術師的心腹大患,也是妖怪的敵人,詛咒不祓除,不少人類的畏懼就會流向那些詛咒,這對妖怪的發展無疑於釜底抽薪,這也是奴良組剿滅詛咒的一個重要原因。

爺爺能在數百年前和陰陽師聯合鏟除羽衣狐,那她為什麽不能和咒術師統一戰線呢?

“我想要去咒術高專,在不暴露自己妖怪身份的情況下,以咒術師的身份去了解咒術界。”奴良陸一吐露出自己的想法,“然後去探索我們聯盟的可能性。”

“一定要你自己上?”有聽聞咒術界一些糟心事的奴良滑瓢雙手交叉揣在身前,對於孫女的想法並不讚同。哪有自家少主親自上的,要是家裏那些看著陸一長大的老幹部聽說了,一個個的還不得炸。

“確實,存在我不去咒術高專依舊能達成目的的可能性。”吹著溫涼的夜風,奴良陸一白色的發絲輕輕刮過自己的臉頰。

說著說著,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冷靜:“但是,還有件事我必須去做。”

“我有感覺到我與咒術師之間有一種緣,早已締結下的緣。”伴著外廊清脆悅耳的風鈴聲,奴良陸一變回了人類形態。

黑發的少女仰頭看向清冷的月華下,院落裏繁若朝霞的束束櫻花:“如果單方麵違反約定,那就是我的過失了。”

白發、織圍巾,還有治愈能力……一樁樁一件件事實都擺在了她麵前。

事到如今,即使依舊沒有記憶,她也無法再欺騙自己。

奴良組是黑丨道妖怪組織,最重視承諾。

她已經沒辦法讓他一人繼續等待。

“啊,這份固執也不知道像了誰。”奴良滑瓢抽了口煙槍,拖著木屐滿吞吞離開,“那若菜那邊你們解決好,不要讓她擔心。”

第二天,正在和夏油傑、硝子在高專食堂吃飯的五條悟接到了一通電話。

本以為又是輔助監督找他做任務,未成年人就當上社畜的五條悟立即拉長了臉,直接想置之不理。

但一見到那個早已備注好的號碼,五條悟立即想瞅見了小魚幹的貓咪一般,一把撈過手機,接了起來:“喂喂喂,這裏是最強最帥的五條悟專線!”

臉上綻放了小雛菊般清新燦爛的笑顏,但是五條悟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同尋常,墨鏡後的眸子微黯:

奴良陸一為什麽會給他打電話?

是遇到什麽無法解決的事情了?

老橘子這麽快找上去了?

正當五條悟歪著頭,認真盤算著要不要找老橘子麻煩的時候,就聽見對麵的女孩子發出一聲低低的淺笑。

下一秒,五條悟開始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現了問題。

因為那個熟悉的聲音說的是

——

“五條君,你願意和我談一談高專入學的事情麽?”

遠方的暖風裹挾著櫻花飛舞的摩挲聲,輕輕叩響了風鈴,奏出輕揚的音符。

“雖然遲到了七年,但應該還來得及?”

“或許,我該叫你,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