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奴良陸一嚇了一跳,以為五條悟是中毒了的她慌了神,立刻使用自己的治愈能力試圖把“昏迷不醒”的五條悟救回來,但是無論她如何驅動自己的能力,五條悟都沒有蘇醒的跡象。

奴良陸一自己已經無計可施,正當她打算不顧自己會被五條家族人發現的後果,想要背著五條悟去尋找五條族人幫助時,五條悟鼻尖輕輕冒出了點聲音。

習慣了睡五條家高端定製床鋪,被奴良陸一摟在懷裏的五條悟潛意識覺得硌得慌。

奴良陸一聽到五條悟的聲音,這才察覺五條悟的狀態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探了探鼻息,很均勻,再摸了摸他脖頸上的大動脈,好像……隻是睡著了?

低下頭嗅了嗅五條悟嘴巴邊殘留的酒液,奴良陸一這才驚訝地確定——他僅僅喝了一口就醉倒了。

妖怪們為數不多的樂趣就是喝酒,不同的妖怪酒量各不相同,但本家幾千妖怪中也從未沒有如此離譜酒量的。

奴良陸一應該有一些喝交杯酒失敗的遺憾,但五條悟可以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小酒量還是讓她忍不出笑出聲。

把醉得四仰八叉的某隻大白貓塞進被窩裏,整理幹淨自己留下的痕跡後,奴良陸一這才放心地坐著朧車趕回位於東京的奴良組。

還沒進屋,就聽到了裏麵一眾妖怪敲著碗等飯沸反盈天的喧嘩聲。

“少主!歡迎回來!”

“少主,二代目他們在主屋內。”

但是就在這時,奴良陸一聽到了一句奇怪的低語:“少主和陸生少爺好可憐。”

奴良陸一朝著那個角落看去,那裏擠滿了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小妖怪,一個兩個都漲紅了臉,高聲吹噓著自己以往跟隨一代目、二代目的光輝曆史或者一些含糊不清的醉話。

估計是聽錯了吧。

奴良陸一完全沒把這句話當回事,但這之後,一個流言突然傳遍了奴良組——“二代目前妻山吹乙女在死前為二代目生了個女兒。”

奴良陸一比年紀更小的奴良陸生知道的是有多一些,但是也僅僅是知曉父親奴良鯉伴在與媽媽結婚前另有一段婚姻。

就連山吹乙女這個名字,她也是第一次聽說。

這個傳聞雖然沒有在明麵上流傳,但是成了許久沒有新鮮事的小妖怪們的談資。

奴良陸一靜靜寫作業時,都能聽到房頂的小妖怪討論:

“二代目的前妻分明是沒有孩子才離開奴良組的,難道她後來找到法子生產了?”

“二代目與那位感情很好,之後再娶若菜夫人,隻是為了孩子吧?”

“若菜夫人她知道這件事麽?”

甚至有小妖怪問:

“也不知道那位小姐繼承了怎樣的天賦,兩個妖怪的孩子會不會威脅陸一少主的地位?”

“胡說八道,陸一少主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怎麽會敗給其他妖怪。”

本來該去和同學踢球的奴良陸生推開門,有些茫然無措地坐在最信任的姐姐身邊:“姐姐,父親出門了,據說是去尋找另一位姐姐,他們說的是真的麽……”

奴良陸一聽懂了陸生沒說完的話,放下筆的手揉了揉弟弟的頭發,一如既往氣定神閑的淺笑莫名讓奴良陸生信服:

“我們要相信父親。”

“那些流言沒有實際證據,你就當是耳邊吹過的風就好。”

“父親出門隻是為了用實際行動清理流言罷了。”

自從姐姐幫忙處理他與同學關係後,奴良陸生就對姐姐更加盲目崇拜。

這次奴良組內部的流言浪潮中,不足以理解這整件事背暗潮洶湧的他完全相信了姐姐的判斷,高高興興抱著球離開。

等到奴良陸生離開,在冬日晴空的陰影處,奴良陸一臉上的笑意很快收斂。

陸生沒看出這件事的疑惑點,不代表從小早熟的奴良陸一能完全將這件事放下。

那位前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她都已經十歲了,怎麽就在現在莫名其妙傳出了這種流言。

而且,父親的態度明顯並非無動於衷。

父親還愛著他的前妻麽?

他和母親結為夫妻,生下她和陸生隻是為了傳承滑頭鬼的血脈麽?

奴良陸一覺得自己不能說出這件事讓母親和陸一擔憂,涉及非人類的事情也不適合找推理能力極強的工藤新一詢問,因此,懷揣著滿腹心事的奴良陸一唯一想到的,隻有五條悟。

一開始打招呼隻是喜歡他長得好看,在看到他與世隔絕的境況後想要幫助對方,但是她絕不會因為容顏和善心就想和別人喝交杯酒。

在五條悟逐漸信任她的時候,她早已付出了等價的信任。

合上手中尚未完成的作業,奴良陸一換好衣服,坐著朧車直奔京都。

因為沒有提前說好,所以奴良陸一在五條悟房外的櫻花樹上等了許久,才等到坐車回來的五條悟。

剛做完任務的五條悟簡單披著一件水藍色的羽織,還沒進入院落他的六眼就已經發現了坐在枝頭的奴良陸一。

一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五條悟就聯想到了上次生日時,自己被一杯酒放倒的窘迫,瞬間放緩了腳步。

但是奴良陸一這次來的時間打破了常規,自信的五條悟有理有據地懷疑——她是不是因為上次灌醉了他,所以拿了甜點想要找他道歉?

那這樣的話……如果是仙台喜久水庵的大福,他還是可以勉勉強強把這件事揭過去。

但等他走到樹下時,才看清奴良陸一的表情有些不對,眼中好像掠動金波平息了不少,好像和光禿禿的櫻花樹一般陷入了冬季,蒙上了一層層厚厚的積雪,冰涼涼的,又好似即將融化離開眼眶。

這是五條悟無法讀懂的內容。

漂亮至極的藍瞳微微上抬,沒多少感情的口吻好似在嘲諷:“喂,你現在的表情很醜。”

“悟!”奴良陸一看得出來對方的別扭,直接抱緊沒開無下限的小夥伴,釋放著自己內心的彷徨。

爺爺和父親都是重情重義的大妖怪,如果真的有這樣一位姐姐,奴良組肯定不會不管。

她不喜歡有一個陌生的姐姐加入她的家庭,但如果那位姐姐是個好人,她也並非不能試著接納,隻是這背後真的沒有陰謀?

她倒是沒怎麽擔心自己,隻是有些擔心母親與弟弟。

“所以說,發生了什麽啊。”五條悟的小臉因為突如其來的擁抱皺巴成一團,汪藍的眼眸裏是顯而易見的嫌棄。

他微微扁著嘴,想要把身上的奴良陸一撕下來,卻沒有用太多力氣。

是發生什麽了?

難不成那些家裏的老橘子找到奴良陸一了?

不可能,奴良陸一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咒力殘穢,他這邊應該沒有露餡。

那是她一不小心被咒術界找到了?

等到聽完奴良陸一的訴說,五條悟鬆了口氣。

但是看著奴良陸一宛如個被大雨淋濕的小狗子一般,整個人耷拉了下來。做人的常識告訴他,現在得說些什麽。

然而,六眼的常識卻讓他也變成了一條被大雨淋濕的貓咪,整個人的眼神微微有些放空,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麽來著。

哦哦哦,他想到了漫畫男主角的常用句式:

“不要擔心。”

已經有未來奴良組繼承人意識的奴良陸一找五條悟隻是想要找人傾訴,並沒有讓其他人幫忙的打算。

無論麵對怎樣的境況,她都會無所畏懼地迎難而上。

隻是,她沒想到五條悟竟然還學著安慰她,奴良陸一撲哧笑出了聲。

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句真誠的“謝謝”,奴良陸一的笑容就凍結在了臉上。

五條悟察覺奴良陸一心情好似變好了些,緊繃著的狀態也放鬆了不少,他繼續安慰道:“為了有繼承優秀術式的人存在,這種事還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在意。”

長在五條家的他自覺能看透陸一父親的想法,這種事情在五條家很多見,沒有術式的女子就位於底層,陸一父親雖然是個普通人,但大概也有傳承術式的想法,這很正常。

“你確定你沒說錯?”奴良陸一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刹那間,她握緊了自己的刀。

五條悟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她和陸生是為了繼承優秀術式誕生的。

這是對她和陸生誕生意義的褻瀆,也是對他父母愛情的輕蔑。

就算是朋友,她也絕對無法容忍。

五條悟的六眼看到了奴良陸一的動作,他直視奴良陸一好似燃著火的眼,不明白自己哪裏有說錯了什麽。

他明明在安慰對方?

並不明白愛情親情的五條悟睜著蒼天之瞳,眼神澄澈如初,卻讓第一次讓奴良陸一心頭發冷:

“是很正常,我聽說隔壁加茂家還有妾室,就是為了誕生赤血操術的繼承人。這還是明麵上的,類似的事五條家和禪院家偷偷摸摸也沒少做。”

他明明坐在她身邊,卻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理所當然地吐露著這個世界的法則。

奴良陸一頭一次意識到,這些年被軟禁在五條家族內的五條悟身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五條家族的氣息。

她試圖再給朋友一次機會:

“一個男人有妻有妾,也正常?”

“正常。”

五條悟接觸的咒術界就是這樣的殘酷,他的父母可以為了保證六眼的術式傳承與他再也不見,所以陸一還是與自己一樣就好,不要太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事物,一起成為最強。

與五條悟不同,把親人、朋友、奴良組視作珍寶的奴良陸一站起身。

她脾氣很好,但並非沒有脾氣。

深吸一口氣,烈焰般的瞳孔充斥著不改的信念,她挺直脊梁:“悟,第一,我父母是相愛的,我因是他們的孩子而自滿驕傲,我不會認可也不想聽到任何你說他們為了傳承血脈而在一起的言論。”

“第二,如果你依舊覺得男性可以有妻有妾,可以把女性當作生育機器的話,把這些當做常識的話,那我隻能說,你也是個臭橘子!醜橘子!”

她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和五條悟喝交杯酒,不然也不能果斷說分別。

本就因不知是否存在的“姐姐”而頭疼的奴良陸一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本來鬆弛下來的神經再一次緊繃到了極點。

再次睜眼,眼中決然的熾熱燃盡對這段友誼不舍的淚花:“悟,我決定了。”

“我要和你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