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奴良陸一隻覺得煙花不過是一件小事,但這件事之後的連鎖反應讓享受著五條家美食的她瞪大了眼睛:
“竟然剝奪族人的童年,你們禦三家真的糟糕透頂了。”
五條悟也是這麽覺得的,尤其是在自己得了感冒以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盛夏過後氣溫就開始逐漸下降。
伴著接連不斷的朦朧山雨,空氣中都充斥著入骨的濕冷。
即使五條悟有無下限,但在沒辦法二十四小時運作的情況下,吹了吹山林間的冷風還是一不小心得了感冒。
或許許久沒有得過感冒,抵抗力不足的緣故,再加上“六眼”帶來的負擔,原本隻是咳嗽的病毒攻城略地,不過半天就擊垮了五條悟的免疫係統。
“三十八度九。”縮在被窩裏的五條悟似乎聽到服侍他的五條家族人這麽說道。
“混賬!”伴隨著什麽重物摔倒的聲音,是一群人氣急敗壞的嗬斥,“你們怎麽照看悟大人的!一個個的全是廢物!”
“沒有術式的家夥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悟大人要是出了什麽事唯你們是問!”
“還不趕緊去請有治愈術式的人?”
五條悟蒼藍的眼睛睜開一條小小的縫,好似看到一個個的,輪廓模糊的碩大蒼蠅在他耳邊嗡嗡亂飛。
就算額頭上放著冰塊,也無法驅散他內外的燥熱。
“閉嘴。”
他的聲音成功讓室內恢複了安靜,改為室外的小聲嘀咕。
不久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代替往日的年輕族人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悟大人,吃了藥出一身汗,身體很快就能恢複健康了。”
五條悟本就因高燒而脹痛的腦袋來不及處理六眼帶來的更多信息,但是嗜甜的他一下子就嗅到了藥碗中濃重的苦味。
記憶好似又回到他剛記事的時候,為了他不燒壞大腦,還沒能掌控無下限的他被五條族人強行灌下的各種各樣藥汁。
最討厭苦味的東西。
不樂意,轉開頭,五條悟拒不合作。
老嫗經過幾次勸說無用,連藥碗都被五條悟炸了後,幾個五條長老又走了進來,對著他絮絮叨叨。
或苦口婆心,或責怪他不能耍小孩子脾氣,要以家族大局為重。
簡直是吵死了。
這樣的僵局持續到了第二天有治療術式的咒術師趕到。
據五條家花大價錢養著的咒術師所說,診治是有效的,但是效果並不強,需要再過幾天才能完全恢複。
確認自家神子病情不會加重後,五條家長老們這才慢吞吞離開。
窗外陰潮的秋雨下了一夜,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五條悟不知何時才睡著。
做了一場並不美好的夢後,五條悟睜開眼。
房間昏暗,窗外雨聲依舊。
但是沉沉睡了一覺後,額頭倒是沒有那麽滾燙了。
拿下頭頂重重的冰袋,五條悟翻了個身,澄澈的蒼天之瞳看向窗外的櫻花樹:今天他好夥伴應該會來找他,約好了的,中午十二點。
但是等到下午近一點,奴良陸一的身影還沒有出現。
與此同時,奴良陸一探出車身,詢問妖怪朧車:“今天能不能稍微快一些,我遲到了。”
得到朧車肯定的答複後,奴良陸一把自己腦後驟然變長的白發紮起,換下身上披著的校服外套,並認真盤算待會見到朋友該怎麽道歉。
雖然說她這次遲到是因為真的有什麽事情,但遲到的過錯並不能抵消,她還是得道歉。
盤算了幾千字腹稿,又數了下之前就排長隊買好的限定款甜點,奴良陸一覺得自己應該準備充足,能把好朋友哄好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時隔近一個月再次見到五條悟,他竟成了那副模樣。
病懨懨的,消瘦的,暗淡無光的。
這些詞明明從來不該與他掛鉤。
五條悟隻覺得自己好像燒過頭,不然怎麽會在細密的秋雨中看到綻放的櫻花。
淋著雨,卻依舊嬌嫩而絢爛綻放著。
就當五條試圖理性分析——自己燒傻後是否還能使用無下限與六眼成為最強時,一聲熟悉的“悟”把他喊回了神。
從樹枝躍入簷下的奴良陸一收起手上櫻粉色的傘,翻入五條悟的窗口。探了探五條悟額頭後,她果斷調用自己的治愈能力。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家裏的妖怪都不會生病,但是聽爺爺說過奶奶曾經用這個能力治療過許多普通人的疾病,所以,一個感冒應該也沒問題?
“悟,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一些?”奴良陸一湊近五條悟耳邊耐心地詢問道。
“好像好一點了。”五條悟沒有打理的白發翹成了鳥窩,病了兩天的他幾乎沒吃什麽東西,晴空般的眼睛少了些許鋒芒,發出的聲音也沒有以往那麽冷冰冰,多了幾分小奶貓似奶聲奶氣撒嬌式的嗚咽,讓奴良路一更加確信五條悟的病沒有被他治好,他隻是在安慰她。
“悟,你有喝藥麽?我要不要去給你買點衝劑之類的。”奴良陸一學著電視劇裏看來的照顧人類方式,試圖讓五條悟舒服一些。
“不用,我想吃甜點。”五條悟清楚奴良陸一每次來找他肯定會給他帶好吃的,因此嚐試把自己扒拉起來吃好吃的。
“能吃麽?”奴良陸一愣了愣,還是從書包裏將甜點翻了出來遞到了五條悟麵前,“你家裏人都不管你?”
“不管,要不是他們想讓我多受點苦,我的病早就被擁有治療術式的人治好了。”比起在老橘子麵前的沉默,大體恢複了健康的五條悟話多了一些。
就算他發燒了,他的六眼能看出那人的術式能力以及那些人之間的眉來眼去。
“估計是因為我最近太鬧騰了。”無論是偷偷離開五條家的監視範圍,還是做出放煙花之類舉動,老橘子當麵隻能無可奈何,背地裏卻一直壓製他。
他們需要他的能力,卻不希望他對家族產生掌控力。
“悟,對不起,要是我早點過來就好了。”奴良陸一的眼眶微微泛紅,攥緊了手。
如果她早些來,用治愈能力能讓五條悟舒適一些,五條悟也不會被他家族欺負成這樣,也就不用受那麽多苦。
五條悟注視著自責的女孩子,想要伸出手,卻最終還是收回了衣袖中,話語中帶上幾分不容置疑,強行轉移話題:
“那你陪我說話,今天你怎麽遲到了?”
“我弟弟在學校裏出了點事。”
她弟弟奴良陸生今年成為了小學一年級生,一開始因為妖怪血統,體能優異的他有了許多朋友,過得很開心。
但是妖怪家族出來的他很快受到了打擊,甚至當著爺爺、父親的麵否認了自己“邪惡”的妖怪血統。
“弟弟在他的同學麵前說了很多普通同學不了解的事情,被同學排斥了。”
奴良陸一本還想多解釋些什麽,卻有些懵地發現五條悟好像已經懂了。
五條悟以為朋友的弟弟也是咒術師,家係咒術師之外確實還存在具備高咒力的人,而這些人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見的咒靈,往往被普通人排擠。
“那你打算怎麽做?”五條悟坐起身,消滅甜點的同時認真開始思考幫朋友破局。
根據他的了解,隻能想出兩條路,要不繼續當一個人群的異類,要不就進入咒術師家族接受教育培養。
不過,一旦進入咒術師家族也就基本上等同於成為咒術師家族的炮灰。
因此,不管哪條路,都是一條萬分艱辛的道路。
“我與弟弟講了家族曆史(奴良組斬殺京都大妖怪羽衣狐、擊敗江戶百物語組,與陰陽師一起保護人類的光輝事跡),幫著弟弟端正了正確的人生態度。”
作為擁有四分之一妖怪血統,她為以幫助弱小為己任的奴良組感到驕傲,也沒覺得妖怪的身份就是邪惡。
奴良陸一談起弟弟,眼睛就柔和得不行,明明還是個小女孩子,就試圖伸出尚且稚嫩的手,遮蔽弟弟頭頂的風雨:
“我弟弟還小,等他再長大一點他自由選擇未來道路好了。”
無論是當妖怪,還是人類,她都會支持弟弟。
“哦對,然後我還帶著崇尚科學的無神論者(特指工藤新一),結合他遇到的一些妖怪傳說案件,找了那些同學做了一些拒絕封建迷信的宣傳。”
這樣就算以後沒什麽心眼的弟弟說錯了什麽,也不會被普通人類相信,同時在認為妖怪不存在的基礎上,陸生的同學也會減少對於妖怪傳說的恐懼與好奇。
“科學,是超強的力量!”
明明感冒好得差不多了,五條悟卻覺得有些腦袋發暈:
一個知曉咒靈存在的咒術師去宣傳科學?
但還沒等五條悟想出該從哪裏說起這件事的不對勁,奴良陸一就想起了什麽。
鋥亮的金色雙瞳好似能將連綿無盡的灰色雨季驅散:
“悟,我有辦法幫你報仇了。”
“你等我一下。”
五條悟沒有阻攔。
之前陸一提議的煙花,他就見識了一個個老橘子被氣歪鼻子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想到老橘子可能又要摔一跟鬥,神明般無垢的蒼天之瞳逐漸泛起鮮活的漣漪。
這一等就是一整個下午。
連綿不斷的秋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清涼的月光灑落在屋內的榻榻米上。
五條悟翻了翻已經看過兩遍的漫畫,隻覺得有些望眼欲穿。
“悟!”奴良陸一捋起碎發,披著月光翻入五條悟的房間,她手中提著一個小板磚模樣的東西,獻寶似地將它放在了五條悟的麵前。
“錄音機?”基本常識五條悟還是知道的。
“嗯,我沒錢沒手機,隻能先用這個。”匆匆趕來的奴良陸一有些熱,拉開了外套拉鏈,“我剛潛入了你們長老的房間,錄下了一些話,應該對你有幫助。”
按下播放鍵,裏麵清晰傳出兩名五條長老的聲音:
“悟怎麽樣?”
“放心吧,沒有我們的吩咐,那個咒術師不會徹底治愈他,現在他正難得安靜著。”
“盯緊點,告訴那個人,控製好,絕對不能讓六眼留下後遺症。”
“是時候讓那個神子知道,家族的重要性了。”
五條悟神色微微有些扭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
他不意外那些老橘子的話語,隻是有些意外奴良陸一的舉動。
她的術式確實在潛伏方麵確實是一騎絕塵,而且五條家防備的都是術式咒具,就算是那些老橘子,也想不到,有潛伏界的王者拎著普通人的錄音機去錄他們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五條悟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輝,活像是看到了逗貓棒的小貓咪,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扛著高音喇叭去五條家房頂循環播放、廣而告之,把那些張口閉口都是為了他的五條家長老的老臉打得啪啪作響。
見五條悟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覺得自己幫到了五條悟的奴良陸一笑著比大拇指:
“跟你說啦,科學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