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謂龍套
第七章 所謂龍套
十分鍾後，大家又重新被叫了回來，竇冬青告知了所有人剛才的那一幕需要重拍，不少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不少人都以為剛才的那一幕，自己發揮得極為出色，甚至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了，可如今又要重拍，大家心裏就像是背上了個包袱一般，沉重而又壓抑。
不少人都想起了剛才竇導將顧安琪叫去的場景，大家的臉色都不怎麽的好看，火氣都直指顧安琪。看著這位罪魁禍首此刻一副醉心於什麽的晃神模樣，更是心中一包的火，沒處發泄。其中最厭惡著顧安琪的，恐怕就是那位四奶奶的扮演者賴雅了。
竇冬青是個追求戲劇真實度的導演，要的就是實打實的一巴掌，而不是借位。本來剛才的戲過了，她就不用再挨那一巴掌了。可因為顧安琪，她這回得重來，這不就是讓她重挨了一巴掌麽？
想起之前顧安琪在後頭化妝室裏的表現，她氣衝衝地瞪視著顧安琪，惡狠狠地念到：“最好給我好好演，否則……”
顧安琪看都沒有看賴雅一眼，依舊坐在一旁安然地思索著自己該如何應對。
她現在是完全處於了防控的狀態，對於這些人的火氣可以說是一點都沒注意到，她現在最沉心的是在自己的角色表演上。坐在了紅木椅凳上，她輕蹙著眉頭，若有所思。
竇冬青看了顧安琪一眼，看著她空洞的雙眼，最終是歎了口氣。要想演好一個龍套，其實要比真正的主角也許更為艱難。“從儉入奢易”但是“從奢入儉難”啊。顧安琪早已習慣了演重要的角色，她的戲裏充斥著主角的氣質，就像是長年拍攝那些主要戲份所逐漸積攢的氣場，逐漸凝聚成了現今的她一樣。
想要讓她拋棄過去的一切，重新進入戲中當背景板……一個字，難！
“各方準備！”竇冬青拿著喇叭，喊了一嗓子。不論顧安琪這回到底是通過還是沒通過，他這回都得開始開拍場景。
“Action！”場記板落下。
顧安琪緩緩地睜開了眼，栗色的雙眸帶著幾分不安地直視著前方，輕輕地眨了一眨，帶著幾分懵懂。
“大夫！大夫，我家老爺到底是怎麽了？”大奶看著大夫走了出來，急忙迎了上去。
就在大奶說話時，顧安琪輕輕地轉動著腦袋，將目光漸漸地從正前方轉移到了飾演大奶角色的人物身上。
一直注意著顧安琪舉動的竇冬青，自是極快地注意到了顧安琪的轉變。看著她細小的動作，竇冬青不由地扣緊了身旁的扶手。
聰明，顧安琪真的是個聰明絕頂的藝人！竇冬青砸吧著嘴，暗自地感歎道。他是真的沒想到顧安琪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能想出這麽一招。
顧安琪這是在用自己的視線導引著觀眾的視線。無論是誰，隻要是先將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那必定會順著顧安琪所看的視線方向，直直地看過去。這就和不少畫家畫畫時構造人物角度一樣，用著畫中人的視線方向來引導著人們看著最為中心的人物，引導著人們去注意視線落下的角落中所發生的事。
顧安琪就此把握住了觀眾的心理，在那一刻將大家的目光轉移到了“大奶”身上了。無論是鏡頭在拍近景還是遠景的時候，隻要涉及到了她的鏡頭，眾人都會將目光順著她的角度看到中間。
可怕，這個小藝人真的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竇冬青如是地感歎道。
隻不過，這還才剛剛開始，戲才剛剛開始上演。顧安琪是否真正領悟了龍套角色的真諦，這還很難說。
“老爺……嗚……老爺……”四奶奶又一次哭訴著流著淚，兩道淚痕緩緩從頰間滑落，她輕抬衣袖，半掩著自己哭泣的淚眼。
“啪”如劇本中所說的，大奶狠狠地打了四奶奶一巴掌，“哭，天還沒塌下來呢，哭什麽哭！”
顧安琪看著大奶略有些猙獰的麵容，身軀微微地一顫。她就像是害怕一般地，目光避開了大奶，微微撇向了旁邊的四奶奶。這一連串的動作隻是發生在了那一瞬。很快地，她就又瑟縮在了自己的紅木椅上，不敢再看大奶的動作。
顧安琪這一次的動作比上一回要少了很多，注意力也更為集中在了正中央大奶等人的身上。這次的害怕並不再隻是代表著她一個人突然被驚醒而害怕，而是駭於大奶的家母威嚴之下。看著四奶奶的臉更是讓人觸及到了大奶的怒火。
因為她的目光流轉，因為她的改變，她不再像是隔閡在戲場外的一個外人，反倒是像是逐漸地、逐漸地融入了這個環境中一般。
“大奶，大少爺還沒回來，這……這可怎麽辦啊？”三奶奶急著問。
“別急，都給我穩著點。”大奶皺著眉，說道。
竇冬青擰緊了眉，仔細地盯著顧安琪的表情看，這是最關鍵的一幕，一步錯，那之前的努力也將全部前功盡棄了。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聲：“大少爺！大少爺回來了！”
顧安琪先是一愣，靜靜地將雙目看向了門外。她微微眯著眼，卻沒有再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隻是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門外的某一處。
“Cut！”竇冬青喊道，顧安琪回頭看了竇冬青一眼，等著他的答複。
竇冬青遲遲沒有作答，隻是看著監視器上的畫麵微微攏了攏眉。
“這條過了，準備下一場。”竇冬青沉著聲說道，不少人都鬆了口氣。
顧安琪，真的是個不可思議的孩子。她所作出的很多事，都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雖說鏡頭一剛開始的她尚未做到完全隱去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隨著戲劇的漸進，顧安琪真的是越來越融入這個“活背景”的狀態中了。她做得很巧妙，不但是保持了自己角色的性格，而且還在那個場景下與周身的演員產生了雙方麵的互動。
動作、眼神，她很清楚自己該收該放到哪一個界限。不越軌一分，卻也不留手一毫。
與最初的畫麵相比，她不但是更加地入戲，而且更為地融入。
隻不過……竇冬青看著場中央聽到這條通過後，也沒有一絲高興神采的顧安琪，眉頭更是皺緊了一些。
在看了顧安琪的演出後，其實竇冬青早就做出了決定，這場戲顧安琪是通過了的。隻不過他還想確認一些東西，或者說他想要試探顧安琪的反應，才會故作遲疑。他想要看看顧安琪在特意推後的時間裏麵，神情會有什麽變化，在聽到了他說出的答案後，又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他始終是沒有料到，顧安琪竟然會如此淡然地等待，如此平靜地接受，神情中沒有一絲喜悅。就好像……就好像是做到這一切都應當是理所當然的，戲演完了就不該後悔一般。
一切的一切，就好似早已在她的掌握之中一般。她的心很靜，但是靜得有些過了頭，有些不再屬於她這個年齡層。竇冬青看過不少早熟的藝人，但是沒有一個能做到顧安琪這個份上。
她的年紀還那麽輕，卻已經是看得如此通透，行事這般老僧入定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還很難說啊……他歎了口氣，抽了根煙，看著漸漸遠去的顧安琪，無聲地皺起了眉。
“安琪，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謝雨菲蹦達到了顧安琪麵前，看著她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對勁。
“沒有。”顧安琪微微揚起了唇，淡淡地笑了笑，隱瞞下了剛才險些被退角色的事。
險些被退角色，怎麽會不緊張？竇冬青這次說穿了她龍套扮演能力不足，其實也是在旁指點著她。她心裏很明白，也很感謝。雖說剛才她的戲是過了關，但是對於自己的反應，還是不甚滿意。這是她幾年之後，第一次演龍套，第一秒入戲的時候，隻有她自己清楚，自己沒能瞬間調整過來。
隻不過還好，之後還有她的龍套戲，她一定能找到機會，將龍套這個“活背景”給徹底演活的。
“唔……”謝雨菲看著顧安琪不想說的樣子，便也不再多問，“哦，對了，安琪，剛才來了個人在後台等你。”
“什麽人？”顧安琪看著謝雨菲一副擠眉弄眼的樣子，有些弄不明白。
“嘿嘿，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謝雨菲“嘿嘿”地笑著，調皮地將她往後台推去。
“什麽事，神神秘秘的。”顧安琪皺著眉，對於謝雨菲的動作覺得有些覺得怪異。怎麽看都覺得有些像……媒婆？！
“哎呀，總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謝雨菲朝她揮了揮手，催促著讓她趕緊往前走。
顧安琪對於謝雨菲的俏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懷著疑惑到了後台。可剛一進門看著那裏矗立著的兩座門神，她抽搐了一下嘴角。
這兩個人，有誰能告訴她，這兩個人為什麽同時出現在這裏，而且氣場……如此之詭異……！
顧安琪真的是有些後悔剛才沒和謝雨菲問清楚了！現在的她真的是恨不得立即拔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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