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裏野

酒疊屋裏麵散發著濃鬱的酒香味,旁邊躺著一隻店主人養的小野狗。

小狗懶懶散散地趴在地上,見到迎麵而來的川合裏野搖著尾巴迎了上去。川合裏野嫌棄地伸腿把這隻小髒狗小力踢開,轉身鑽進門內。

酒吧的回廊裏麵,凡是情侶座都兩兩坐在一起。

到處都散發著荷爾蒙出動的氣味,尤為引人心跳加速。

角落裏坐著個一字肩大敞懷貼腰、A字裙裹臀的淡金發女人。她手裏捏著一隻裝有赤紅色酒精的高腳杯,抬眸笑睨著麵前朝著自己走來的川合裏野。

“呦,Orianko,好久不見啊。今天你第一天去財務部報道,工作順心嗎?”

重複了四次的打招呼,川合裏野依舊是那同樣的回答。

“無聊透了,我什麽時候能回行動組?”

貝爾摩德櫻紅色的唇瓣微抿,笑容邪魅:“誰讓你跟Gin動手呢,就算Gin譏諷了你幾句也不該這麽衝動。畢竟……他是Gin啊。”

“誰讓他這個銀發瘟病樣的死怪物陰陽怪氣說我那件事了?我下雨天不出任務這是連boss都允許的事情,他憑什麽嘴我!?”

川合裏野疊起雙腿,語氣越說越憤怒。

無論是那一世想起來,都讓她非常無法理解。

本來就是先撩者賤嘛。

明明是Gin先挑釁她的!她也隻是反擊而已!憑什麽隻處罰她啊!

酒吧裏麵的冷空氣開的有些足。

川合裏野端起一杯玻璃水般通透的威士忌酒,一仰而勁:“早晚宰了他。”

“得了吧,你還是先想想怎麽讓朗姆把你調回去吧。”貝爾摩德放下酒杯,雙手疊在酒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一頭柔順的金發往前傾灑。她絕美的藍眸眯起笑意,看著川合裏野一臉慈愛。“需要我幫你說幾句好話嗎?”

川合裏野咂了咂舌,品嚐了一下留在口腔裏還未散去的醇酒味道。

“這是什麽酒?”她問。

貝爾摩德從她手裏接過酒杯,蹙在鼻尖輕輕嗅了一下:“蘇格蘭威士忌吧。”

醇厚、香甜。

餘味繞涼。

川合裏野想起了那個捧著她被子彈擦傷的手臂,捏著棉球沾著藥酒塗抹在上麵的男人。

那是第三世的事情了。

她伏擊安室透受傷,傷痕累累地倒在了那個藍色連帽衫的男人麵前。

他的身材高大、素藍色的帽衫穿搭撕破無邊無際的迷霧。

在看向川合裏野的時候,他眼尾過分濃密的羽睫撩動著川合裏野看不懂的色調。他伸出的手沒有去奪川合裏野的□□,而是捂住她手臂上流血的傷口。

因為失血過多,導致川合裏野傷口四周的觸覺麻木。

雖然感覺不到那隻手的溫度,可是川合裏野卻能聞到他帽簷下猶如鬆木熾熱溫暖的氣息,渾厚地就是燭火下的溫柔。

蘇格蘭啊。

蘇格蘭……

貝爾摩德見她不說話,抬頭看了一眼那個讓朗姆頭大的家夥:“你這是什麽表情啊,好惡心。”

川合裏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她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上揚的嘴角。

她這是在笑嗎?

貝爾摩德瞥了她一眼,笑容裏耐人尋味:“聽說你上午又隨心所欲的讓銅狗調了一堆的物資?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嗎?因為跟朗姆吵架就從組織錢庫裏搶了三個億跑到東京塔上麵撒著玩,還引起了一堆條子的注意……”

貝爾摩德絮絮叨叨得這句話,讓川合裏野有些恍惚。

啊,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來著……她都快要忘記了。

輪回了五次,每一次時間點都是來到財務部的這天。

所以,貝爾摩德說的這件事撒錢行為在川合裏野的記憶裏,都快變成上輩子的事情了。

好像是因為跟朗姆在吃壽司沾甜醬油還是鹹醬油,而發生了意見分歧。

於是川合裏野氣呼呼的去錢庫裏打昏了幾個看守人,拿著行李箱也沒看就塞得滿滿當當的拎去了東京塔。並且站在上麵把錢像雨水一樣往下麵撒,順便還扔了一堆準備好的打印紙。

每一張紙上麵都複印著一句話——【吃壽司必須沾甜醬油,甜醬油天下第一好吃。】

“……有時候真搞不懂你這個‘瘋子’的思維,朗姆對你是又愛又恨,愛你的能力恨你的不受控。那天朗姆氣的已經決定要處決你了,幸虧被boss的一句‘Orianko的可愛之處不就是這樣嗎?’給攔了下來。”

貝爾摩德晴藍色的眼睛裏流淌著一股濃鬱的汪洋,似笑非笑。

“你也應該慶幸,15年前居然能讓你踩了個狗屎運救下boss的命。當然,boss這15年也一直履行當初對你的承諾,讓你在組織裏麵恣意揮霍你的任性。”

15年前,川合裏野隻有五歲。

也是加入組織的那一年。

她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見到個躺在輪椅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幫他喂了一顆藥、順便幫他輸了點自己的血救命而已。

於是,川合裏野就被那個老人帶回了組織,並獲得代號Orianko酒。

Orianko。

法國紅酒,富含極其濃鬱的糖粉但風味辛辣,剛柔並濟。

雖然川合裏野一直跟在朗姆的手下長大,但是boss一直都很關注奧瑞安歌的一舉一動。

貝爾摩德念叨了半天,抬頭的時候看到川合裏野一點都沒聽進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杯蘇格蘭威士忌發呆。

貝爾摩德好氣又好笑,伸出素白的指尖敲敲桌麵。

”Hi!Hi!Orianko!我說——你有沒有在聽我的話?”

川合裏野也很直接:“沒有。”

貝爾摩德被氣笑了:“你今天給我打電話,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發呆?”

“倒也不是,是想跟你說一件事。”川合裏野非常認真的,左側短發被她別在耳後,濃豔係的深眸裏沒有瘋狂的時候就像一個單純的孩子,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靈魂穿越的輪回嗎?”

“?”貝爾摩德。

*

感覺到自己的時間被耽誤的貝爾摩德罵了一句“你這個死瘋子最好還是想去看醫生,我事很多沒功夫跟你探討這種精神類的內容”之後,揚長而去。

她覺得貝爾摩德是傻逼。

朗姆也是傻逼。

第二次輪回的時候,川合裏野也是這樣對朗姆說的,朗姆當時也是這個反應。

哪怕川合裏野說對了組織裏麵藏匿的所有臥底,把基爾、萊伊、波本都揪出來,朗姆都沒相信川合裏野的輪回之說,隻以為可能是這個組織的小瘋子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情報。

瘋子的話是沒人相信的。

尤其是“輪回”這種逆科學的事情。

川合裏野安慰自己,你是一個大度的人,不要跟這群沒有經曆過輪回的家夥們一般見識,然後起身付了錢走出酒館。

門口那隻被她踢了一腳的小狗狗有些害怕,縮在牆角裏不敢過來。

川合裏野站在門口,木呆呆地看著那隻狗兒烏溜溜的眼睛。

一人、一狗,四目對視了半天。

川合裏野蹲了下來,朝著那隻小狗伸手。

狗嗚嗚叫了一聲,還是朝著她走了過來。

狗毛很柔順,就像藍色連帽衫上的絨毛。

她從來沒摸過狗也不知道該怎麽摸,但是川合裏野想到了第三世的時候蘇格蘭幫自己上藥時,那種輕柔地態度和柔到極致的氣泡音聲線。

無不浮動著她冰冷麻木的靈魂。

“沒事了,上了藥就好了。”她模仿著蘇格蘭,把狗狗當成第三世的自己。

那個時候,蘇格蘭明明就是用這種語氣來著。

可為什麽她說不出來那種,能夠讓人心情平複的語調呢?

嗯,反正狗狗也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它隻知道這個剛才踢了自己一腳的女人一掃方才的凶神惡煞,眉眼都撫平了冷冽和冰霜。

川合裏野模仿著蘇格蘭當時的語氣,撫摸著狗狗的小肚子。

狗狗覺得很舒服,攤在地上打滾。

“真好啊,你好像一點都不記恨我。”

川合裏野笑嘻嘻的收回了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歪頭瞧著著一直圍著自己搖尾巴轉的狗狗。

“我也不恨你,我害死了你四次、但我四次也因你而死,我們算扯平了。這輩子我嚐試著讓你活著,你可千萬別再讓你的幼馴染殺我了。”

誰也不知道川合裏野那天的這番話是對誰說的。

所有人隻知道那位來到財務部的第一天就打傷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財務部部長的川合小姐,讓朗姆很不高興。

“Orianko,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把你送到財務部是對你最輕的處罰,如果你再恣意妄為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川合裏野肩膀夾著手機,一隻手拿著指甲銼修剪著自己有些不圓潤的甲麵,整個人呈現半躺的姿勢橫在桌前語氣譏諷:“笑死人了,朗姆。這句話你不知道跟我說了多少遍,麻煩講點沒說過的東西好不好?什麽‘你真是太大膽了竟然敢跟Gin動手’、什麽‘如果不想死的話最好聽從我的安排’、什麽‘現在立刻到我的麵前來我要處決你’這種,這十五年來我要聽吐了……”

整個辦公室非常安靜。

所有人都隻能聽到川合裏野在講話。

每一個人都如坐針氈,不敢大喘氣。

天哪,川合裏野這是在跟朗姆對話嗎?是那個朗姆嗎?組織二把手的朗姆?

這麽……囂張?

“……反正你都把我流放到這裏了,我現在的頂頭上司也不是你。我打我自己的領導,挨著你什麽事兒了?如果想要教訓我就把我調回去。現在啊,你管不著我,嘻嘻。”川合裏野瞥了一眼辦公室牆壁上的時間,迅速結束對話。

“……”其他人。

居然還直接掛斷了朗姆的電話。

牛逼。

所有人靜若寒蟬,那個被川合裏野戳了一刀的女成員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塞到角落裏,明天就跟銅狗申請換辦公室。她在感受到川合裏野目光掃過自己的時候,整個人都抑製不住的發抖。

昨天本來打算去給財務部部長告狀,結果發現財務部部長被打的比自己還要慘。

這個川合裏野一定是個瘋子。

“喂。”川合裏野朝著她喊了一聲。

她抖得更厲害了,這種生理性的恐懼是控製不住的:“是……”

川合裏野實在記不住她的名字,長相也不是很出挑的那種,也就是鼻尖有一顆痣具有點個人特色,她索性也就直接這麽叫了:“鼻尖痣的老女人,你明天是不是負責給任務成員送物資?”

女成員臉漲紅又氣又羞,她今年才剛25歲!怎麽就成了老女人了?!

川合裏野也就20歲而已,大了她五歲就變成老女人了嗎?

女成員想反駁幾句,但是又不敢,手臂上的傷口告訴她要學會低頭:“是。”

“你不用去了。”川合裏野抓著一把小木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紅發。“我去。”

*

外麵的天色烈焰朝陽。

街對麵就是一個人流量極重的娛樂型商場,街邊又是縱橫交錯的道路線。

蘇格蘭站在這棟鱗白色的樓宇下麵,柔順的日光沐撒在他的身上。他穿著極簡的湛藍色休閑棒球服,在組織約定的地方等著送物資的成員。

旁邊的公園長椅上疊腿坐著一個年輕女人。

那個女人斜斜的依靠在沙發背上玩手機。

頭發是紮眼的酒紅色,從左側看是個剪著短發娃娃頭的少女,但是繞到前麵的時候發現她的右側又留著極胸的長發。

這種不規則的特殊發型和發色,很容易能夠知道這一個把墨守成規碾踏到塵土裏的性格。

川合裏野聽到了腳步聲,歪歪地扭了一下身體讓右側的長發散開。

手機放下的時候,她對上了那雙富有生命的、鮮活的……

像一隻布偶貓般年輕的暗藍色雙眼。

零零碎碎的輪回之路。

鋪就二人之間的吊橋。

她跌跌撞撞的站在繩索之上,看著那不笑自暖的光。

對於他來說,川合裏野隻是一個組織的成員而已,今日之後打過照麵。

萍水相逢。

命中相遇。

子彈穿透了的荒蕪長出了複蘇的花朵。

川合裏野快步走上去,橫在他的麵前。

“我叫川合裏野。”

她沒有說自己的代號。

隻是告訴蘇格蘭自己的本名。

她希望蘇格蘭記住的是她的名字,而不是代號。

“我今天除了來給你送物資之外,還是要告訴你,下周的任務我跟你一起去。”她的熱烈,就像是一個沒長大的任性孩子。“蘇、格、蘭。”

“?”蘇格蘭。

根據前四次世界的劇情點。

朗姆會派給蘇格蘭一場套取黑(bang)幫沙頼組老大洗錢的任務,目的也很單純,以此作為要挾勒索錢財。

這場任務當時蘇格蘭處理的很好,但是朗姆還是因為這件事對蘇格蘭產生了疑心。

她得知道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