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ARINA之森公園是各中學傳統的網球比賽舉辦賽場之一，公園內除了網球場還有一大片綠茵草地，正值周末，不少家長攜帶孩子在周邊放風箏、享受野餐。
久田奈緒閉上眼睛認真感受周圍環境的咒力變化，無處不在的輕風變成她的耳目，延伸她的感知——就在斜後方500米的距離，她感受到扭曲的詛咒，正在汲汲吸取怨氣，愈發強大。
這樣下去可能會演變成二級詛咒。
久田奈緒快速地作出判斷，出於一名咒術師的本職工作，她第一反應是通知窗的工作人員，緊急疏散現場，手機拿出來時卻聽到身邊的喝彩聲。
“Game won by立海大，5-0！”
“啊啊啊啊！不愧是皇帝真田！”
“又是一分，不要鬆懈地拿下勝利吧！”
“常勝立海大！Let’s go ，let’s go，立海大！”
單打三又獲得一分，到達賽末點，背後的拉拉隊隊員們歡呼雀躍，整齊劃一喊出立海大口號。
這是年輕人為之奮鬥的青春……
久田奈緒壓了壓棒球帽帽簷，她抬眼看了看幸村精市的背影，拿起手機向場外走：“借過——麻煩讓一下。”
三分鍾。
柳蓮二側身時問道：“比賽快要結束了，久田桑要去哪裏呢？”
她會在三分鍾內解決掉那個咒靈。
“衛生間。”
不動用升空的能力，不驚動任何人，直接解決掉它。
久田奈緒向背後擺了擺手，沒有回頭：“我馬上回來。”
*
三村有枝子原本有一個完整的四口之家，爸爸媽媽和妹妹，雖然不富裕但至少親人間相互關心，父母恩愛，妹妹聰明活潑。
一場車禍奪走了這個家庭的幸福，父母當場死亡，妹妹麻衣子頭部受到重擊，腦神經受損，成了一個連話都說不完整、生活無法自理的智力缺陷者。
肇事司機至今未抓到，賠償微薄得可憐。
有枝子從高中退學，早起摸黑到便利店打工，半夜披星戴月回家還要處理妹妹的汙穢，生活的重擔壓在了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女肩上。
好不容易有一個單休假日，有枝子帶著十三歲的妹妹來到公園野餐，她記得自己的妹妹曾經喜歡打網球，還參加了學校網球部。
但有枝子轉身料理食物的功夫，妹妹不見了。當她找到妹妹時，一股怒火直充頭頂，頭上好似重重地挨了一下。
幾個小混混將妹妹圍在角落，她被逼著抓著手裏的什麽東西一把一把地往嘴裏送——那是混雜著草根的泥土。
有枝子大聲怒喝：“你們在幹什麽！”
一個混混嬉皮笑臉道：“啊，是傻子姐姐來了。”
“我還以為是假的，原來三村真的變傻了啊！”
這群人原本是妹妹曾經學校的同學，但自從出事後，無論是精力還是經濟，有枝子都無法負擔妹妹繼續上學。
她把一群人趕跑，妹妹依然低著頭，有枝子抱著自己的妹妹心疼極了，她以為妹妹在哭。
可走近一聽卻是——“好吃，真好吃！”
有枝子突然像發了狂似的將妹妹手裏的泥土抓起來揚開，怒火中燒，灼得她雙目通紅，幾乎將她燒為灰燼。
她的妹妹！她曾經活潑開朗的妹妹！
她好恨！恨那個逃逸司機！恨父母沒有積蓄！恨妹妹拖累了她，為什麽不和爸爸媽媽一起離開呢！
她才十六歲，她要這樣照顧妹妹一輩子嗎？
一股旋風從原地升起，呼嘯著穿過姐妹兩人，冷風撲麵一吹，有枝子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向後退兩步，一個踉蹌，難以置信自己剛剛的想法。
久田奈緒輕鬆祓除掉一個四級咒靈後指出：“她有一些問題。”
有枝子將妹妹護在身後，聞言一點即炸反駁道：“她沒有問題！”
“……”
意識到自己的話或許有歧義，為了不繼續戳爆眼前這少女脆弱敏感的神經，久田奈緒換了一種說法：“這是你妹妹吧？你妹妹變成這個樣子不太對勁，但是是有機會治好的。”
“你什麽意思？”
久田奈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拋出一個問題：“你先告訴我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或許被奈緒所說的有機會治好打動了，有枝子猶豫了一會兒回答道：“很嚴重的車禍，爸爸媽媽都沒有救回來，妹妹也受傷了。”
“原來是父母的愛嗎？”
久田奈緒喃喃自語，她很快打起精神說：“我叫久田奈緒，一名高專咒術師，而你的妹妹被詛咒了。”
“詛咒？什麽叫詛咒？”
久田奈緒沒有回答，她分別撥打輔助監督伊地知和家入硝子的電話，然後對兩姐妹說：“等一下會有人來接你，路上他會詳細解答你的問題，去到高專就有專業人士幫你醫治妹妹。”
有枝子警惕極了，出來社會摸爬滾打的半年，她才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善意：“你為什麽要幫我們？你是要錢財還是別的什麽東西？先說好，我們不會犯法的。”
“職責所在，有疑問就問接你的人。”久田奈緒轉身，“戴眼鏡，黑色西裝，他叫伊地知，就在這裏等著吧，信不信隨你。”
這起詛咒乍一看咒力強大，實際上，有枝子負麵情緒催生出來的僅僅是一隻四級咒靈。
而真正實力逼近二級的詛咒正扒著妹妹的頭，與她的後腦勺連在一起，久田奈緒不敢輕舉妄動。
愛是最強大的詛咒。
若她沒猜錯，那隻扒著妹妹後腦勺的咒靈大概是三村夫妻臨死前保護女兒的強烈心願催生出來的。這股心願保護了妹妹沒有命喪當場，卻使她從此腦子不清醒，與一隻準二級咒靈共生，醫學角度就是腦神經受損。
感受到姐姐強烈的負麵情緒，那隻咒靈吸取同源怨氣，這才發出等級不低的怨念詛咒。沒法直接簡單粗暴地拔除，她已經暫時封住那隻咒靈，伊地知安全返回高專完全沒問題。
相信對於硝子小姐來說僅僅是小菜一碟。
*
比賽結束，副部長真田玄一郎亳不鬆懈地贏下最後一分，最終比分定格在6-0。
幸村精市的目光環視一圈啦啦隊席位，卻沒有看到想見的人。
柳蓮二體貼道：“五分鍾前，久田桑說去衛生間。”
按照慣例，比賽結束後立海大將返回神奈川繼續練習，但今天眾人有不一樣的想法——
切原赤也大聲提議：“部長，談戀愛的人要請大家吃飯吧！”
幸村精市挑眉，他首先看向戀愛經驗豐富的丸井文太，目光一一落在仁王雅治、柳生比呂士，最後再看回切原赤也：“有這樣的傳統嗎？看來我最近可以大飽口福啊。”
丸井文太一巴掌敲到切原赤也後腦勺，一句話坑了在場一半人，嘴上卻在附和：“有的有的，一起去吃壽司吧！”
丸井·戀愛多次·大怨種·文太本人都表示沒問題，其他人自然樂見其成。
“丸井前輩，我想吃拉麵，哇，為什麽又要拍我的頭？”
“赤也你是笨蛋嗎？”
“puri～”
久田奈緒適時回來，整整齊齊，從外表看不出一絲異樣，她迷茫地問：“什麽拉麵？”
幸村精市自覺拿過久田奈緒的包包：“大家一起去聚餐，你想吃什麽？”
久田奈緒有點小糾結，這時候應該順水推舟地說吃拉麵，但是日本的一些傳統偏見認為拉麵是男人的聚集地，女孩子在那種地方總有些不好意思。
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吃麵，久田奈緒是覺得沒什麽問題，但第一次見麵的隊友，果然還是希望留下窈窕淑女形象。
“要不要吃烤肉？”
“蓮二，你這裏有資料嗎？”
“烤肉店嗎？”柳蓮二閉著眼睛嘩嘩地翻著他的筆記本，“連鎖店還是特色店？自助餐式還是點餐式？性價比有要求嗎？”
好——好厲害！
第一次見到數據型人才，久田奈緒目瞪口呆，不明覺厲。
幸村精市含笑不語，顯然在等著女友做主。
久田奈緒隻能回答最後一個問題：“不用太省錢。”她很自然地認為第一次見麵當然是她請客。
離開時，伊地知已經到了，他正在同兩姐妹交涉，久田奈緒沒有上前，遠遠地點頭致意。在交流方麵，每一位負責監督都是精英人才，甩性格怪異的咒術師一大截。
柳蓮二推薦的烤肉店是一家頗具特色的韓式烤肉店，店主是韓國人，娶妻後在日本定居，以一手辣椒醬調製遠近聞名。
滋～
辣椒圈的辛辣蔓延在店裏，火熱地味覺刺激，氤氳的乳白色蒸汽。
韓式烤肉的經典搭配是生菜、蒜片、辣椒圈，相比清淡的日式烤肉，肉感鹹辣，油而不膩。
切原赤也自覺地為部長女友倒大麥茶：“嫂子，給！”
久田奈緒正在吃幸村烤的烤肉，被一聲嫂子驚得手抖，嗓子發癢，老板特製辣椒醬嗆得她滿臉通紅，一邊忍住咳嗽一邊拚命吸鼻涕，她捂著鼻子站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間。
妝花了沒？至少不能咳出鼻涕泡！
出來時，幸村精市正在門口等著。久田奈緒進店後就把帽子摘下，馬尾壓得有點低，眼尾一抹胭脂般的紅，泛著水光。
幸村精市用指腹蹭了蹭對方的眼角，他明明沒用力，卻更紅了：“還好嗎？”
“沒問題！”
久田奈緒還是有些沮喪的，人家都喊嫂子了，她居然沒回複。
“赤也很喜歡你，”幸村精市湊近久田奈緒，燈光下眼瞼塗抹的亮片bling bling地閃，頗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意味，“我也是。”
幸村精市低下頭，他的唇緩緩覆上少女發光的眼角，像蝴蝶飛過花叢，流雲劃過天際，輕輕一觸便離開。
那是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