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幕

0.

人總是因為自身的怠惰而將要求強加於他人。

1.

【不,你沒資格說那話。】係統冷靜地說。

它看著自從形象在朝某個人靠攏後,就連行為也逐漸朝著同個方向進發並一發不可收拾的你,深深地明白了自己思想的滯後性。

它就說原本加茂澄夏在加茂家割斷的頭發雖然有那麽一把,但是完全不至於之後修到那麽明顯的地步……原來是在這裏等著的嗎!?

“但是我還是很好看的吧?”聞言,你抬頭照了照鏡子,“這一點值得表揚。”

係統:這是重點嗎??你是怎麽能夠在才展現出離譜的實力斷層之後又堂而皇之地把話題帶到外貌上的?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你拿著繃帶對著鏡子比劃了一下,最終還是作罷——你並不希望還沒出門就先撞在門上。天知道太宰治那家夥當年是怎麽做到安然無恙的?哦,也許是因為他根本不怎麽進行有活動量的工作,全都交給其他人了。

這麽想想你還是有待進步的,“五條悟可是一出生就拉高了咒術界起點的人呐。”

應加茂澄夏的要求被修正到變聲期的音色帶著稍許喑沉,不過她很快就適應了這一點,並且在適當地調整後將它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不過在說這話時,接近於少年人的音色依舊帶著加茂澄夏獨有的論調。

甜蜜又粘膩的吟詠夾雜著低不可聞的喟歎,是能夠把本意誇獎的定義都修飾成落在其他人耳中不懷好意的扭曲事物。

偏偏本人像是無知無覺那樣,也的確做著這樣的事:

“稍微努努力,總能追趕一點吧?”

甚至都沒有提到“追上”。

不過,要追上一個把掛開滿的人,原本也已經不能算是強人所難了。這是人類根本做不到,所以強迫也沒用的事情。

是係統都要替五條悟覺得不幸的程度。

“也許可以讓他現在就去和伏黑甚爾一對一,”你很好地發揚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精神,“總能有一個活下來。伏黑甚爾要是死了我們就去撿他的天逆鉾等之後對付五條悟。”

好家夥,山上的筍都要被你奪完了:【那要是五條悟死了呢?】

雖然知道現階段壓根不可能出現那種一對一的情況,但係統還是沒忍住發散了思維往下思考。

“那不是正好?”你疑惑道,“那他就不用為了趕不上我而感到煩惱了。”

【……】對不起,它就不該順著你的思路下去的。

能夠提前投入了無牽掛、一片安寧的懷抱,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不是嗎?

鏡前的金發少年微微地眯了眼,赤色的眼眸同洗漱台間的水波一般漾出了無盡漣漪。

2.

回到原本的時間線,加茂澄夏的確什麽也沒做。

她隻是很平靜地講出了事實。

“您真的相信她能做到那種事嗎?”

加茂家的正廳內,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正是加茂家的家主。

“啊,相信吧。”他舉起手邊的茶盞,淺淺啜飲了一口,“那孩子不會說謊的。”

“可是那……”加茂澄夏的能力展現得未免太過恰好,任誰也不會相信其中不存在曲折,“此子心機頗重,此前分明一直乖順,卻偏偏在此刻逆反,恐怕是另有所謀。”

“雄獅在沉睡時,總是寬容的。”加茂家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一旁的人還想再說點什麽,迎接的話鋒卻是陡然一利——

“還是說,你能找出比她更合適的繼任者?”

瓷盞被不輕不重地磕在桌上,坐在上首的男人摩挲著杯蓋,原本看起來平易近人的神情此刻卻是似笑非笑。“手不要伸得太長了,憲仁長老。”

“你們的心思我清楚,無非是那孩子並非嫡子,身世亦頗受爭論。”他的語氣淡淡,“那對夫婦是你專門選出的人?未免也太不智了些。”

“配不上,才是應該的。”

被三言兩語說穿了心思的加茂家長老悚然一驚,迅速俯身拜在了家主麵前——然而他戰戰兢兢地等待了好一會,卻不見上首的人繼續發表看法。

最終,跪俯著的人屏息凝神抬起頭,卻正好撞見對方望過來的眼神。

一片幽深而澄明的赤色,像是被凝聚在生機最盛時的鮮血。

那是加茂家的曆代家主——【赤血操術】的最精進者所共有的特征。

“起來吧。”加茂家家主的語氣不喜不怒,“也就隻有你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了。”

那……不是為加茂澄夏做主的意思,還是說……?

那片赤色的深潭中像是有著無盡的漩渦,不知為何竟讓加茂憲仁想到了另外一雙相差無幾的眼眸。然而他上一次見著那雙眼睛時它們的主人分明乖巧溫順,像是具最聽話無害、不出差錯的古偶。

就像,現在在他麵前的人……一樣。

3.

細密的冷汗漸漸浸濕了男人背上的衣襟,而上首的訓誡仍在繼續:

“……她原本,就是最合適的。”

話語中竟是真的連半點芥蒂也無。

然而也是在這時,加茂憲仁感受到了,那其中的“違和”。

加茂澄夏今天敢做出對被安排的、名義上的“父母”大不敬的行為,明天或許就敢仗著自己的能力冒犯家主……即便如此卻依舊受到包容,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他太了解坐在上首的這個男人的行事作風,就像對方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穿自己。

因此他聽見了,這句聽上去是放任偏愛無度的話中,偏偏並無半點果真如此的情感。

倒不如說……

“術式、身份、領域……多麽完美而合適啊。”

依舊是毫無隱藏的話語,依舊是毫不吝嗇的誇讚。

——然而,聽聞這些話語的人已經從先期的違和中察覺到了某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縫隙一旦產生,便會愈漸擴大。

加茂憲仁不敢開口,隻能低著頭聽著這不著邊際的奉承。

是的,這些內容無論拿到任何地方去,都隻會讓人得出這樣的判斷。

他能聽得出這些是真心話。

但也並非是真心話。

對於“加茂澄夏”展示出的能力的肯定是真的,但那並非是對於後輩的欣賞,說這話的人更不會是由此生出退位讓賢也心甘情願的想法的存在。

電光火石間閃過加茂憲仁腦海的,早被盡數“摧毀”的、曾是加茂家最高辛秘的內容——那些黑暗中浸泡著不可言說之物的容器,那些一手製造出那些容器的對象……

那樣曾經有過某些罔顧人倫、罔顧律法的想法的術師,他的理想是否達成?又是否——

……傳承下來了呢?

所思所想過於駭人聽聞的人驚疑又畏怯地抬頭,卻隻看見了上首間獨留的茶盞。

由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的、那一瞬間的恐怖,也便無法得到求證。

4.

“加茂家未免也太放任那家夥了。”

高專的教室內,對於做出那樣的事情卻還能安然歸來、看不出收到半點教訓的對象,同為某個世家繼承人的白發DK抱怨道。

……能隨隨便便點評禦三家的行事風格,五條家也很放任你啊。

坐在他旁邊的夏油傑在聽到這個下午第十三句圍繞“加茂家爛透了的管理製度”話題展開的內容後,這樣默默地想。

雖然他知道五條悟說的是事實,但是也不用一個下午都說這一件事。這樣的行為讓“那家夥”知道了,少不了還能又說出什麽話來。

“或許不是放任,而是壓根管不了呢?”旁邊顯然是和他想到一處去的家入硝子替他說出了這話。

五條悟:“啊?”

他擰起了眉,對於家入硝子這樣的言論一時感到幾分不可理喻。

不過提出這種前文的人很快就幫他解答了疑惑:“你看,五條家不也沒管住你嗎。”

“……?”五條悟覺得受到了侮辱。

不過拜家入硝子這麽一出所賜,他總算是不再緊著這個話題發言了。夏油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安慰五條悟還是該慶幸終於獲得了清靜。

拋開已經發生過的矛盾和衝突不提,他對於提及那個人其實都是有些抗拒的。

夏油傑也不知道這是出於什麽心理,或許是在見證了對方一係列的所作所為之後發自內心地認為根本沒必要再多分出任何心神去關注那樣的人。

那樣根本和自己是走在毫不相幹的兩條道路上的人。

5.

嗯,確實是兩條道路。

這話說得不能更準確了。

在路上走著的、經過學校旁邊新修建的一條人工河的黑發DK隨便往裏麵一瞥——

“咳、咳咳咳!?”

看見了裏麵漂浮著一襲黑色的大衣外套。

夏油傑很想說服自己是看錯了,但是……

應該沒有人會專門買一頂金色的假發縫在衣領上,並且在下麵再帶一個擬人體的存在吧??

咒術高專一年級生,夏油傑,正在麵臨道德大危機。

他看著平靜得宛如一潭死水的河麵,睜大的雙眼是能夠讓他的好友五條悟迅速當場拿出手機拍照並宣布這是打破往昔夏油傑世界紀錄的程度。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夏天快到了,在一身大衣下還裹著繃帶真的很熱。

係統:這就是你刷加茂家的卡在高專附近修人工河的原因??

加茂澄夏(の敷衍):我隻是在鍛煉水性而已,咒術師是要時刻鍛煉自己各方麵的能力的吧?

係統:……

#不我覺得你更像是在鍛煉夏油傑的心理承受能力

#現在輪到它為夏油傑感到不幸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