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幕

0.

“受盡寵愛”和“溫馴懂事”,這樣的形容本身就存在矛盾。

1.

係統麻了。

它覺得旁邊的三個人應該也麻了。

至於你——

你大概是贏麻了。

2.

“果然還是咒術師太危險了嗎?”夏油傑的母親看著從你腕間漏出的繃帶,目光中帶上了憐惜和擔憂。

“那倒確實是……”沒錯,某種意義上說五條悟的確有點危險,“五條君超厲害的呢。”

金發的少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對麵的人絲毫沒有意識到前後兩句話之間存在的關聯,以及缺少表示轉折的語氣詞:“哈哈,傑這孩子也經常說這話。”

“這樣一來,我也能放心多了。”她轉頭看向拿著茶杯的幾個人,“你們都是很好的孩子呢。”

坐在旁邊的白發DK&黑發DK&棕發少女:“……”

天可憐見,係統覺得那一貓一狐一醫護身上的毛已經微微地炸開了,如果能夠這麽擬形的話。倒不是說是出於改觀,更多是出於畫麵過於詭異,但偏偏無法指摘出問題的生理不適。

那麽你呢,你又是什麽類型的存在呢?

它看了看因體弱身體狀況被兩位長輩所憐惜,順服地坐在了避風處還披了一條軟絨毛毯的金發少女。她正笑意盈盈地接過夏油傑母親遞過去的熱茶,淺啜一口後看著後者對自己的兒子發出似責實寬的嗔怪。

“傑,你這孩子,怎麽之前都不把班上的人告訴全呢?”

“大概是因為怕您擔心吧。”旁邊的少女很自然而然地開口接上,卻是在解釋,“畢竟我的情況比較特殊,和他們不太一樣。”

“不過這樣一來,我才能有正式地朝您自我介紹的機會呢?”她朝著旁邊的女性發出了一個wink,顯得有幾分俏皮,“也算是一個小小的保留驚喜吧?”

……是狡猾的人類啊。

看著旁邊那幾隻身上的毛徹底炸開的它滄桑地想。

3.

夏油傑從來沒覺得在自己家裏的時光有這麽難熬過。

他預想過加茂澄夏在一旁像平時一樣安靜地坐著,哪怕透著些陰鬱與格格不入也在他的應對範圍內。他可以用五條悟和家入硝子舉例論證,向自己的父母解釋“她就是那樣的性格”,以“咒術師類型的多樣性”向自己的父母作一些介紹,他知道他們是會聽進去他說的話的類型。

雖然這可能會導致他們產生一些擔憂,但是總要好過什麽都不了解就貿然接近那個加茂澄夏。何況一開始招生的人來到他家裏的時候也多多少少說過了咒術師職業存在的一些風險,同樣也能印證他說的話。

然後他們會在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不動聲色的助攻下減少不必要的分心,這還能算得上一次雖然不那麽完美但依舊值得他稍微放鬆一會的時光。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和旁邊幾個人站在玄關處聽著歡快的交談中夾雜著“隨時都歡迎你們過來玩”“要注意身體”的叮囑,他的母親還略帶親昵地在金發少女的頭上揉了揉。

那是他在家時她會對他做的習慣性動作,她總是把他看作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雖然夏油傑對此頗為無奈,但每次她這麽做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唇角上揚。

但那是無論如何不該出現在另一個人身上的看法,連同之前的評價一樣是完完全全荒謬的事物。

加茂澄夏?“孩子”——還是“好孩子”??

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現了問題的夏油傑無法當著父母的麵去糾正什麽,他隻能隨時分出注意預防著這起事出反常,就比如說這段能夠發生“意外”的時光終於快要結束的現在。

唇角上揚、像是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的金發少女乖巧地同麵前的長輩道別,明亮的眼眸清澈見底,盛滿赤色的潭水中漾著灑滿細閃的柔波。

像是最溫馴懂事的、童話中受盡寵愛的公主。

4.

【……你是真的秀。】一直到看不見那對夫婦的身影,像是卡殼一般的係統才終於回過神來感歎。

這和你在加茂家的表現也完全不一樣啊。什麽“體貼解圍”、什麽“不好意思”……

如果說早先係統覺得這場被安排下的拜訪你的“沒問題”是表現在識大體和落落大方、像之前和家族裏的那些人周旋得滴水不漏一樣,所以完全沒有生出任何擔心的話,那麽現在它二度刷新了對“沒問題”的認知。

加茂澄夏剛剛的反應就完全像是個這個年紀的普通人家的女孩,或者說,就是那種隨處可見的鄰家少女的類型。雖然夏油傑的父母對所有人都很熱情,對你的比對其他兩個人多一點點的關照可以被解釋為是出於你的身體狀況,但它卻有種並非如此的篤信。

夏油傑的父母對你就是比對同為夏油傑的同學的另外兩人要更加親近些。

它當然清楚你是在裝乖,就像旁邊的三個人也毫無疑問地清楚一樣。但是它所難以想明白的,像那三個人也無法揭露你的那樣,加茂澄夏的表現太過自然。

它不需要問你,因為它對此雖然大為震撼,卻早就在和你的相處中被潛移默化到認為能做到這種事對你而言不足為奇。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係統聽走到你麵前的黑發DK開口問出的那個問題,同樣聚精會神地豎起了耳朵。

說真的,它其實還是有點好奇——你本可以用另一種“沒問題”來應對這幅場景,卻沒有那樣的原因。

5.

“這不是夏油同學所希望的嗎?”你看向表情不自然的黑發DK,在心裏點評了一下對方此時的欠缺,“即使是我,也清楚到人家家裏去做客要遵守的禮節。”

你可是加茂家的繼承人啊。

順著你的眼神看見另一個“繼承人”、意識到這件事的夏油傑有些啞然,他差點忘了,即使是五條悟在一些最細節的地方也從來不會出現失禮的狀況。也許這是那些家族統一的、行為方麵的家教,要讓家族內的人同外麵的市井之輩劃開涇渭分明的距離。

不過也因此禦三家的人向來是懷著天然的優越感與傲慢的。五條悟算是那些人中的例外,即便如此他對在自己劃分範圍以外的存在的態度也依舊算不上友好。

他差點忘記了這一點,是因為加茂澄夏也同樣是個和那些人所展現出的樣子有所出入的人,她似乎也同樣並不傲慢。

但他依舊覺得哪裏不太對。

“……不過,夏油同學,你的父母都很天真呢。”

臉上依舊帶著微笑的金發少女說出了這樣的話,雖然“天真”這個詞也同樣存在褒義的解釋,然而她說這話時的眼神卻讓他產生了什麽不妙的預感。

幽暗的赤色望不見盡頭,像是一旦墜入就萬劫不複的深潭。

夏油傑一瞬間反應了過來——從那扇門合上的時候起,站在那裏的就又是那個他所常見的加茂澄夏了。

“隻是隨便敷衍了一下就全都相信了呢,”她抬腕看向那裏的繃帶,露出一個無趣的笑容,“連追問都沒有,還真是虛偽的關心。”

他站在那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作出反應。麵前的人說出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楚,然而連在一起之後卻理解不了。

金發少女同他最熟悉的形象間一片融洽和諧的畫麵在他的腦海中閃過,那時的她說的是什麽呢?他沒有去聽,那些斷續的音頻被現在的毫無波動的話語所消湮——

“……普通人還真是容易對自己的判斷產生盲目的信心啊。”

6.

究竟要如何的自以為是,才會把信任和關懷……那樣的真心看作是評頭論足的對象?

哈,夏油傑想,他也一樣天真。

加茂澄夏同樣傲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