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膈著
092膈著
陸公公考慮的很周到,宮外圍著看集體下跪的人很多,雙方大家且隻為了一個女人,有人不恥、有人疑惑、有人覺的不是事,但對歐陽逆羽突然發生他們無法理解的事都驚了一下,就如米飯裏麵飛進一個蒼蠅,有人心裏膈應,有人選擇視而不見,有人幹脆在裝傻子!
周天的車馬從側門出來,這樣的規模引不起人群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跪著的新鮮事上,在為茶餘飯後多了個笑話高興。
周天從人群後經過,天色依然陰沉,雨線落下,不見收斂也不見擴大,街上的攤位少了,茶樓酒館反而人滿為患,青樓別院也是歡聲笑語,想來都去聚群了。
馬車快速駛過,地上的小水坑濺起幾點殘渣,惹得講究的路人多罵了趕車的人兩句。
南作仿在盛都的最南麵,距離盛都水河最寬處不遠,當年作坊設計者為了取水方便選擇了這片沃土繁榮了盛都南區各方麵發展,自從作坊荒廢後,這裏以農業為主,不如西城交易繁榮。
馬車經過水河,周天掀開簾子透過窗,看到遠處蘇水渠帶著兩個人在河道旁忙碌,甚至要自己親自下河動工。
周天放下窗簾,靠在車背上歎口氣,河道的官員就這麽點,難為他們下著雨也不能安寧,但秋闈並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開啟明經考試才是解決之道,周天想到了但她並不打算提,如果本該禮部操心的問題還要她提醒,這些人就做到頭了!
馬車停下,立即有雨具遮來:“少爺,小心。”
周天沒有拒絕撐傘,雖是小雨但她現在這樣別生病為妙:“誰在這裏?”
陸公公不清楚,叫來了南作坊管事的老伯,陪著周天走走。
南作坊的刀坊已經開始生產,上百個火爐同時燃燒瞬間驅散了外麵的嚴寒,暖和異常:“你現在負責這裏?”
老伯恭敬的道:“回少爺,少主讓屬下暫代管事,其他地方的作坊都在興工,隻有這一百座火爐可以鍛造,太子這邊請,裏麵是大作,這裏隻是溫火用的。”
周天跟著他進去,大門敞開,熊熊烈火撲麵而來,如一百顆火山噴發火焰不斷衝出,滾燙的鐵水四濺。
陸公公立即護了太子一下,賀惆賀悵也上前一步,防止鐵水四濺。
周天對此沒什麽不適,千度的鍛造廠她也去過,巨大的鐵錘砸下,機器轟鳴,比這裏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天放言望去,每座火爐前都有人在揮錘打鐵,長巾包在頭上,或肌肉發達或雄壯如牛,每人身邊一個助手在往其中添加鐵塊和燃料。
井老伯帶著周天繞過火爐順著建好的走廊繞過:“少爺這邊請,少主讓您看的新燃料在最裏麵。”
“你們少主什麽時候回來?”
“回少爺,快了,中午的時候少主定了一批鐵料要親自去接,估計是快回來了。”
周天點頭,看到了最裏麵的十座火爐燃燒的藍色火焰,火勢不旺,似乎在閉爐:“怎麽了?”
井老伯四下看看,在一片轟鳴聲中,大聲的問身邊的人怎麽了,然後告訴周天:“幾位師父在外麵選鐵料。”
周天點點頭,繞過這十個火爐走向其他鍛造區,火光突然跳出,溫度刹那間升高,有的長刀突然拔出根本不顧旁邊是不是有人。
周天閃避著卻不介意,見一位師傅在鍛造屈刀,在火爐前駐足了片刻,這種刀是八絕之一,刃前銳利,刀後斜闊,長柄,柄末端有鐏,是難得一見的好刀,要不然也會被收錄在案:“怎麽樣有困難嗎?”周天不用靠近這位師傅,聲音也一字不落的傳入對方耳朵。
中年師傅習慣的湊近說話的人高喊:“還行,兩天一把沒問題,就是淬煉需要時間,反複六次以上。”
周天點點頭:“辛苦了。”說完向前走去。
陸公公見太子能在火爐中穿梭,便帶著賀惆賀悵出來,這裏溫度太高,上頂完全封死,除了有幾個小窗出氣幾乎把人悶死,難怪要打赤膊,熱死了,裏外溫差這麽大,太子別染了風才好。
周天在一座鳳嘴刀的火爐前停下,對方似乎遇到了問題,無法讓刀口成型。
老師傅已經連打兩天刀口彎曲依然不對,此次再次失敗不免有些心生遺憾。
周天蹲下身,摸摸在冰中冷卻的鐵尖,眉頭皺起:“成功過嗎?”
老師傅見有人問,看了周天一眼再看看跟在後麵的井師傅。
井老伯點點頭。
他才敢回答道:“成功過一次,是我師兄鍛造,但這幾次不知怎麽回事,總是刀口彎度不夠,我們也加入了新燃料不是火力,熔點絕對夠,凝點也有冰,但彎度還是不理想。”
周天又捏了捏刀口,看了眼同樣鍛造此刀的隔壁火爐,見他的火融度很足又回過頭,想了想到:“多燒會,加入軟條試試,鐵純度降低,燃點低一些,持續高度久一點,應該會好。”
老師傅詫異的看眼周天:“你是……?”
周天笑笑:“隔壁弓院的過來造一匹箭頭,聽聞這裏在製刀過來走走,你的刀口跟我們的三棱箭頭工藝相似,你試試看。”
“多謝小公子。”
周天站起來,從每座火爐前經過,烈火比外麵的雨熱烈百倍的燃燒,連腳下的土地也灼熱無比。
這裏並不是最主要的作坊,目前此地就隻出產七種刀樣,等大的刀具作坊建成,這裏的師父會分散下去,每人率領三間大型兵器作坊,隻生產一把刀具,加速規模化生產。
周天走出來,這裏並沒有什麽大問題,那把鳳嘴刀的確不好弄,它形狀似偃月,隻是刀劍有彎鉤,特別鋒利,不好掌控也容易自傷,但是陣型就需要有經驗指揮帶隊,如今它的箭頭出不來周天能理解。
慢慢弄吧,成功了一把就有第二把,周天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和一把把新出爐的鐵刀,心裏大感安慰,昨天的氣也散了不少,反而覺的熱浪下有些困倦:“井伯。”
說話的老伯立即趕來,不敢有絲毫怠慢:“老奴在。”
“這裏還有其他問題嗎?”
井伯掃了一圈:“沒了。太子要不要進去歇會,等等子車少主。”
周天看看時間,不方便在這裏逗留,如果宮中有事或許太醫院那邊出了什麽事她總要在場:“不了,等他回來,讓他去見我,陸公公,我們走。”
陸公公和井伯告辭,快速跟上太子的腳步,為周天披了件小褂。
周天本不想穿,但一從爐房出來,冷氣頓覺刺骨,沒有拒絕陸公公好意鑽入馬車暖和一會。
雨淅瀝瀝的下車,馬車調轉車頭駛出盛都南部,親衛們蓑衣加深快速跟上。
本在冒雨挖地的蘇水渠抬起頭,見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又自嘲低下頭繼續挖。
“蘇大人笑什麽?”
“趕緊挖,先挖出個大概位置,如果可行再申報動土。”他以為剛才看到了太子的馬車,這麽冷的天氣,太子不在宮裏呆著,出來能做什麽?
蘇水渠剛下地挖了兩鏟,一位披著小坎的人影,哈著手蹲在小坑旁邊,看著蘇水渠:“怎麽樣?有把握嗎?”
蘇水渠嚇的扔了手裏的鐵鏟,急忙從坑裏跳出來,欲跪下給太子見禮。
周天先一步扶起他,搓著手,吸著凍得通紅的鼻子,左右看看他標注的過水渠道和寬度,點點頭,蘇水渠的此次工程是加深護城河的格局,需要引進水河的水,同時還要堅固灌溉。
蘇水渠看眼太子,掏出手帕想讓周天擦擦鼻子。
周天見狀立即拿出手裏的軟帕給他看看,意思是說她有蘇水渠的留著自己用,這樣的手不擦一下也受不住:“要不招工?先找幾個人替你們挖雛形,這麽長的渠道就你們三個也不是事?”
蘇水渠縮回手,不敢拿自己的東西再給太子:“太子無需擔心,水渠心中有數,這麽冷的天氣,太子還是先請回吧?”
“沒事,剛才困現在風一吹不困了。”周天勒緊胸口的衣服站起來眺望看不見邊際的雛形圖,嚴肅道:“陸公公。”
“奴才在。”
“把城門前歸跪著的禁衛軍叫來,讓他們幫蘇大人挖這條水道。”
“是,太子。”陸公公轉身吩咐人去傳話。
蘇水渠走過來,習慣的站在周天身邊,有些歉意的開口:“招工也沒什麽,何必勞煩禁衛。”
“無礙,他們跪著也是跪著。”周天看眼水渠挖的深度,隨後道:“走邊郊。”否則安全上會有隱患。
“微臣遵旨。”
周天徹底被冷風吹精神了,此刻又精神抖索起來:“你說興明經怎麽樣?”
蘇水渠不敢參與這麽大的意見:“但憑太子和禮部尚書做主。”禮部主管天下學院和科舉,他怎敢發言。
周天心中有數:“若是禮部跟我提,你就去監考明經,徐治代肯定不會搭理咱們,讓沈承安去也不現實,你先忙著,等這件事下來,多費費心,等本宮有銀子了好好嘉獎你。”
蘇水渠無奈失笑:“微臣遵旨,太子有事盡管吩咐。”
周天又看了一眼,這條錯綜複雜的水河,周圍雖然人煙稀少但還是有,周天披著她的小坎肩離開,邊走邊囑咐陸公公回頭在河道旁修一個防護欄。
馬車重新上去。
蘇水渠躬身一直等到馬車消失才起,地上的兩個光杆手下一直從太子來跪到太子走,待蘇大人起身,他們才滿頭大汗的起身,恍惚有種隔世的錯覺。
蘇水渠奇怪的看他倆一眼,忍不住發笑:“至於嘛!太子沒你們想象的那麽不好。”
小手下趕緊擦擦不知是雨是汗的額頭水漬:“但也沒多好,蘇大人,你是不知道,太子殺人不用手,一瞪就死,你不在京城,沒見太子踩著屍骨練爬山那會,走進太子三尺範圍都能死人,不高興了就屠殺,京城沒大夫、死女人、死小孩,你不知道嗎!”
另一個趕緊附和:“就是,太子現在雖然好點,但喝醉了照樣六親不認!聽說前段時間還打了蘇大人和孫大人!”
蘇水渠對前麵不敢評說,但後一件事了解:“不是太子下的手,是蘇大人和孫大人有矛盾,他們的問題。”
兩人擲地有聲道:“那也是太子的原因!”
蘇水渠頓時看向他們!
兩人蔫了一樣的垂下頭。
蘇水渠麵無表情的收回目光,拿著鐵鏟下坑,也不跟他們說話,周天雖然脾氣大了點,喜歡耍小性子,但遠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凶神惡煞:“趕緊幹活,一會太子給你們找來幫手,輪不到你們做。”
兩人不吭聲的下坑,心想太子給你找來人才怪。
不一會黑壓壓的人群由遠及近,整齊的隊伍一字排開,一萬人的禁衛軍氣勢威武,每個手裏拿著一把鐵鏟,圍著蘇水渠畫出的線開始挖。
蘇水渠站起來,看了眼傻住的兩人,心情不錯的揚長而去!
雨水細密的落下,地上匯集了一片片水坑,雖然雨勢不大時間久了也匯集成小股水流,流下低窪的地方。
皇城之外,跪著的蔣副統領碰碰一旁的左衛,小聲道:“他們都走了,咱們撤不撤。”
左衛四下看看,走個屁!將軍沒下令!禁衛軍的人好命,不知收到了什麽消息全體撤離,現在隻剩他們被人當猴子般評頭論足:“再等等,將軍沒發話。”
蔣副統領聞言隻能老實的跪好,但被人看了這麽久,他的臉色也不好看,身為歐陽家將士,他還是第一次被當白癡一樣看,但也不敢不聽話,萬一再扣個不遵軍令的帽子,他的軍事生涯就交代到這件沒臉見人的事上了,
蔣副統領忍不住嘀咕道:“明明是他們先動手憑什麽怪我們?”
左衛正色的小聲道:“說不清的,誰讓咱們碰到了蘇義準倒黴。”
蔣副將想想也是那麽回事,蘇義下手真狠:“可你說為個女人……你我叫這麽多人參與,是不是也不太好,昨天將軍在太子麵前什麽臉麵也沒了。”
左衛神色不變:“將軍在太子麵前要臉麵幹什麽,被太子追著跑嗎?何況是禁衛軍先動咱們將軍,咱們才反擊。”
“但是咱們先出動騎兵,而且還是咱兩命令的,窩囊死了,還tm成全了別人。”
左衛聞言唏噓不已:“tm你說對了,咱們打架,他撈了個大好處!果然咱們愚昧的成全了別人,想想tm都窩火。”
蔣副統領也窩火,多好的升官機會讓禁衛軍的人拿走了,簡直像老鼠屎卡在喉嚨一樣:“那小子是誰?”
“不知道,估計是太子外出帶回來的那幫人們。”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人家天時地利人和,輪到人家走運攔都攔不住。
陰冷的風吹過,吹歪了落下的牛毛雨,打在跪著的將領鎧甲上,無人移動分毫,身上的衣服浸濕,膝蓋已經跪的失去知覺。
但在每個路過看戲的人眼中,他們都是新鮮的有笑點的。
細碎的聲音稀稀疏疏的傳來:“誰家的小姐,能驚動如此多將士?”
一位文人口氣的聲音回道:“這叫紅顏不欺,人自欺,自然是久負盛名的林三小姐。”
“原來是貴妃侄女!”
人群立即傳出一陣很古怪的曉得的聲音。
蔣副統領耳朵好的都想剁了自己!
左衛安撫的看他一眼,低聲道:“忍。”
陸陸續續的聲音繼續傳來:“你們說是林家小姐漂亮還是太子妃更高一籌?”
一個風流倜儻的聲音自命不凡的評論道:“不好說,前有太子為其怒轟月國走狗,今有將軍為林三小姐一怒三軍,不好說、不好說啊。”
另一個聲音趕緊附和:“文兄說的有道理,兩人都是能讓男兒折腰的千金,要說誰更勝一籌還得等以後他們各自的男人為誰拚命拚的夠狠才能決斷。”
人群裏立即有人道:“那歐陽將軍輸定了,論手段誰人是太子的對手。”
有人不讚同:“也不是,聽聞這林三小姐美麗不可方物,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比之貴妃還要美豔,今天又能讓歐陽將軍為其動手,可見不是徒有虛名,以後讓將軍為她死去活來也有可能。”
“對,今天不是讓將軍破例了嗎,比脾氣本來就不好的太子出手更有說服力,肯定是林三小姐更漂亮。”
三萬大軍之中,左衛聽的耳朵漲紅,憎恨自己此刻耳力怎麽這麽好,距離這麽遠也聽的一清二楚:“這群趨炎附勢的文人,有本事去參加秋闈!”
蔣副將低聲道:“打死他們也沒那膽子。”這些牆頭草,平日將軍得勝歸來使勁讚譽,今天落井下石也卯足了勁,活該他們這輩子都成不了大家:“你說是林三小姐好看,還是太子妃?”
左衛聞言下意識的就像蹬他一腳,被別人羞辱還不夠,自家兄弟還參一腳。
“我不是好奇嗎?咱們打都打了,不討論討論多冤枉。”
左衛想想也是,這次丟人丟大了,全城都認為他們為了女人打架!為什麽就沒人想他們在護衛主子!“咱們撤吧。”
蔣副將一愣:“你不是說等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