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機

劉婆婆抹著淚哭訴:“我家閨女也是上了那山。”

村外的山頭名曰桃澤山,因其依山傍水滿山桃樹而得此名。早在半年多前,桃澤山上突然建起一座廟。據說廟裏有一位貌美的女仙人,專替恩愛的新婚夫妻達成所願。

最初,奔著這個好兆頭,不少人雖然不信但也願意上桃澤山上的廟裏一拜。後來有新人如願回來,竟得了一袋財寶,便有了更多人前去祈福。不過那廟主人隻接受新婚夫妻的拜見,有不相幹的村民隻圖好奇去試,連廟都進不去。

直到年春意外發生,有一對新人上山後,那新婦再也沒回來。之後,便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再未下山的女子。

村子裏這才漸漸傳出消息,說那廟裏的女仙人根本不是什麽仙人,而是一個魔女,專擄年輕貌美的女子,以吸食其陰氣維持自身美貌!

“我家閨女兒去那桃澤山後,就再也沒回來,隻她男人回來了。”劉婆婆哭著道。

她家女兒的男人是隔壁村的李屠夫。才新婚第二日,娘子就沒了,李屠夫也不肯再認這樁婚事,退親後還沒一個月就又另娶了別家姑娘,還將彩禮討要了回去!

劉婆婆心裏著急卻也沒辦法攔著人再結親,“可憐我就這麽一個閨女兒,如今身邊卻連個人都沒了啊!”

方惠問:“那李屠夫回來就沒說什麽?”

“說了!自然是說了,若不是他,我們又怎麽能知道是那魔女將我閨女扣下了!”劉婆婆氣紅了臉,“求求仙人,求求你們也救救我家閨女,把她從那山上帶回來吧。”

劉婆婆身後幾個村民同她的遭遇相差無幾,皆是家中年輕的女兒上山祈福,便再也沒回來。

方惠聞言歎了口氣,“既你們已經知曉那廟古怪,怎麽還有人去?”這幾戶人家,甚至都是在第一個女子出事後兩三個月,又相繼出事的。

說到這裏,劉婆婆麵上露出幾分為難,最終隻哭著道了句:“還不是奔著呢勞什子的傳言!都說那廟主人會替人達成一個心願,先前也的確有好些人得了好處,這才......”

鬱晚心底發涼。

身後同時響起一道輕蔑的笑聲,“說到底,還是貪。”

鬱晚回頭,正撞上路望寒直勾勾的視線。對方隻是輕飄飄瞪了她一眼,就露出一臉無趣的表情從她身後走開了。

劉婆婆聞言麵露窘迫,臉上的悲情都淡了不少。

謝無祈撩起眼皮,看了路望寒一眼,眼中暗含警告之色。

直闖是行不通了,有上次入魅魔宮救人的經驗,對方必然會有所防備。且按照劉婆婆所述,那廟多半是有陣法,若沒有適齡女子同行,他們怕是連進都進不去,更別說見到這位廟主人——也就是魅魔宮的主人,魔尊之女。

先前去魅魔宮他們就是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若是此次上桃澤山依舊如此,又如何完成任務,除掉這個大魔?

最好的辦法還是扮做普通新婚夫妻,引其現身。

唯一的難處是,天劍宗此行的隊伍中並沒有女修。

劉婆婆等人看到眼前的仙人們麵露為難,卻不知他們心中所想,以為他們是不願意幫自己。

她的哭聲更大了些,又想耍起村裏人慣用的把戲,正準備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哀嚎時,她的視線撞上一雙冰冷的黑眸,渾身動作陡然僵住。

隻愣愣瞪著眼,囁嚅問出一句:“你們這些仙人,究竟是幫或不幫?”

順著劉婆婆的視線,鬱晚果然看到遠處被眾女子簇擁圍著的謝無祈。那雙墨色的眸子微垂,宛若一片波瀾不驚的冰湖,久久沉寂。

“除魔之事,天劍宗自然會管。”謝無祈言語間毫無情緒,像是在說一句最平常不過的話。

路望寒隨口提醒道:“大師兄,我們隊伍裏可是沒有女子。”

說著,他的視線慢悠悠落在遠處的鬱晚身上。

謝無祈順著路望寒的視線,自然也注意到了鬱晚。

清冷的眉眼間隱忍不虞,顯然是猜到了路望寒心中所想,但他並不讚同。

一時間,鬱晚便在路望寒的目光下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她索性也不再裝透明。

而是裝作回想起什麽的模樣,指尖抵住下頜,仰麵對天自語道:“對了,方才這院中的姑娘們不是都說什麽要報恩,還求你們千萬給她們個機會償還恩情?”

“她說願意以身相許。”鬱晚指著一個粉衣姑娘說。

“她說願意為奴為婢。”她又指向一個黃衣姑娘。

“不過都沒她厲害。”她的指尖最後落在一個白衣姑娘麵前,“她說願意做牛做馬。”

“做牛做馬就不必了,她為了報恩連人都可以不做了,想必做戲於她而言應當是很簡單的。”鬱晚看向那姑娘,笑問:“你說呢?”

瞬間,那姑娘的臉比衣服竟還白了幾分。

方惠眼神一亮,“對啊!”他目光灼灼看向鬱晚所指的年輕女子,“若有人願意幫忙自然再好不過。你們放心,有我們天劍宗弟子在,就算豁出性命也會護你們周全。”

然而那女子卻根本不接話。

她隻想報恩,可不是想找死啊!

她方才聽到姐妹們小聲討論,這群仙人中最厲害的那位都遭到魔的暗算受了傷,若真有意外,未必能護她們周全。

且她還聽到有聲音說,此行去桃澤山,為避免暴露,就隻能有一個仙人上山,其他人無法隨行。

一個人......如何抵得過那麽多魔。

“不,不要!”白衣女子倉皇推開麵前的鬱晚,鑽進人群才敢大罵道:“你怎麽不去!”

謝無祈聞言雙眸越發冷沉。

路望寒幾步走到鬱晚眼前,居高臨下且不懷好意的看她,“對啊,鬱晚姑娘,或許需要在下提醒你,昨日你也承蒙我大師兄舍命相救。”

“是這樣麽?”鬱晚看向謝無祈,目光中還帶著一絲甜蜜,“也是,我們的關係,他自然是要救我的。”

“且你昨日還在大師兄屋內說要報恩!”

這小心眼兒,感情還偷聽牆角?

鬱晚原本應該有些氣惱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又套路了路望寒一回,利用他故意推自己出來,瞬間就不氣了。

她裝作不知道:“不好意思,我失憶了。”

“所以我提醒你了。”

鬱晚很快的接話道:“這樣啊,那就我去嘛。”

路望寒:“?”怎麽感覺有點兒不對勁。

路望寒退了兩步,回想起方才鬱晚躲在那群女子中間偷偷嚼舌根的模樣。她方才分明很怕的,若不是她同那些女子說“魔如何恐怖,入了桃澤山怕是沒人護得住她們,連最厲害的仙人都被魔重傷了”,他也不會生出心思讓她當眾難堪。

可她如今怎麽一副,很樂意的模樣?

方才還滿臉嗤笑的路望寒瞬間變了神色,狐疑地看向鬱晚。

鬱晚心裏歎了口氣,都說了嘛,攻略人人家是專業的。沒點兒心機還怎麽在書裏混呢?

然而下一秒,鬱晚就得意不起來了,因為她感受到了來自於謝無祈的死亡凝視。

暗含警告的一眼,夾雜著山雨欲來的陰冷。

謝無祈那雙漆黑的眸子,隻要盯著你,就算看起來似乎風平浪靜,都會讓人心生懼意,更別說現在他眼中的風雪幾乎化為實質。

鬱晚不敢再多說話。

按照原書中謝無祈的心性,他是不屑於利用別人達成目的的,就算是為了替天行道鋤強扶弱也不行,更別說是利用弱小的凡人女子。

“天劍宗何時教你們,除魔之事竟要賭上凡人性命?”謝無祈雖然生氣,卻沒有對著鬱晚或是說任何一個村民。

第8節

從頭至尾,他僅僅是掠了鬱晚一眼。

說完,他不再看身後大氣都不敢出的弟子們。

前一刻還沉得可怖的麵色在對上劉婆婆等村民時又恢複平靜,“你們且先回去。”見劉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謝無祈寬慰道:“放心,人我們自然會救。”

“可你們不是沒有女子,又怎麽入那廟……”

謝無祈側頭看向路望寒,意有所指,“男扮女裝即可。”

路望寒滿眼不可置信,聲音都不自覺拔高,“大師兄你是在玩笑吧?”

他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然而對上謝無祈,那雙淡漠的眸子裏分明寫了“你覺得呢?”

大師兄不是在開玩笑,是真想讓他男扮女裝。

路望寒唇角抽搐:“大師兄,其實也不必要你親自去,你如今負傷,不若就由我代替你上山?我帶鬱晚去,你放心,我絕對護她周全,保準將那廟中作妖的魅魔抓住。”

謝無祈想也不想,“不行,就算萬不得已需要村民配合,也不能由你去。”

“為什麽?”路望寒咬牙道:“你懷疑我的實力?”

“不是。”謝無祈淡聲否認,微垂的眼睫擋住他深淵般的視線,“隻是有一隻魔,我需親手碾碎他的魔魂,以報昔日一箭之仇。

鬱晚:“?”怎麽聽起來這麽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