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舍

時晨猛地睜開眼,有些慌亂地拿出手機,低頭惡狠狠地刪除鈴聲,換成了係統默認,原先覺得低啞勾人的金屬嗓現在跟超市裏促銷的喇叭聲一樣。

甚至現在她看著未讀短信上最新的一條流量提醒,要不換個運行商吧。

聽著車廂內的幾聲輕笑,時晨全當是在笑話自己。她摸了摸臉上的口罩,遮掉了她麵上的情緒,否則猴屁股臉早就被人發現了。

早先為了不錯過消息,把從沒開過聲音打開了,還手賤地調大了音量。

這不,報應來了。

時晨自閉了幾分鍾,崔郜月拍拍她胳膊,“時晨,宿舍分出來了。”沒等時晨翻開手機,她不可置信地出聲,“不是吧?這怎麽排的,咱幾個沒一個一起的。”

車廂裏一陣**,可能都在是查宿舍。前排的錫紙燙還故意捏著嗓子對旁邊閉目養神的男生說:“寶貝,快看看擱哪個宿舍。”

時晨聽見後,臉更紅了,吐槽,你這麽油膩,也真敢說。

那男生一個字都沒說,似是嫌棄,蓋著帽子轉了個方向。時晨看得清楚,他也沒拿出手機看宿舍。

錫紙燙還想說什麽,一道悶悶的嗓音傳來,“安靜點。”

音色有些冷淡,隔著口罩和帽子略顯沉悶,又帶著少年氣的幹淨。時晨想,他要是說這話肯定比那鈴聲更好聽。

時晨打開了剛發的文件,先掃了一眼分布圖。宿舍分布挺亂,也沒連著,女生宿舍在基地中間和東北角,每個宿舍十個人。

至於男生宿舍在哪裏,她沒看。

與此同時,宿舍群裏也彈出幾條消息。

【趙孟迪】:啊啊啊啊,這誰分的啊,我宿舍沒一個認識的。電腦隨機都沒這麽優秀。

【崔郜月】:哈哈哈哈,他針對你,一個宿舍十個人,你細品。

時晨看著彈出的消息彎了唇角,手機靈活的摁上鍵盤:你們到哪裏了,坐上車沒?

回複的是薑蕊

【薑蕊】:剛上車,差一點趕不上了。

【薑蕊】:去了之後看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換宿舍。

【趙孟迪】:不讓換,我們就偷偷換。

【崔郜月】:好的,主席說了算。

【趙孟迪】:低調,低調,先預支一下子。

【薑蕊】:……

【薑蕊】:你倆夠了。

時晨見狀也跟風了一句。

【時晨】:……

【時晨】:你倆夠了。

……

窗外的景色早就換了一番,大巴車從早起喧鬧的城市中心離開,出了高架橋,景色已經稍顯荒涼。

道路兩側隻零星分布幾家小商鋪,兩層小樓高,可能是自己家改造成了商鋪。大巴車拐了兩道彎,直行了一小截水泥地,在一扇大門前緩緩減速。

學生也都感應到目的地,紛紛收拾自己的隨行物品,等車停穩,車門打開烏泱泱地往前走。

“垃圾拿走,收拾幹淨啊!”

司機看著下門的學生,許是在懊惱應該晚一點開門,提前把話說完,這會兒對著後邊使勁嚎了一嗓子。

時晨座位靠前,也不怎麽著急下車,況且這會過道堵得死死的,隻能挨個排著。

離開最後一層台階,時晨平穩地站在地麵,還沒來及打量一下四處風景,被後麵推著前走。

“哎,看到沒,剛車上那是方落西吧。”一個女孩興奮地同朋友八卦,連聲音都帶著雀躍。

時晨聽見這名字覺得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哪裏呢?我都沒看見。”又是另一個女生,沒有被同伴的喜悅感染,相反被襯托的有點遺憾。聲音忽近忽遠,還不死心地回頭多看了兩眼。

“就是他,我肯定沒看錯,剛才他口罩摘下來了。”女生聲音帶著篤定。

“怎麽跟咱們一輛車啊?”

“這不是隨便坐嘛,可能看著空就上來了。”女生沒怎麽在意,眉眼還透著一絲得意,“不是,你幹嘛呢?”

另一女生似乎深吸了幾口氣,“吸吸神氣。”

“咦~”

“你懂什麽,我這是對大神的膜拜。”

再往後時晨聽的不真切,也沒在偷聽。恰好崔郜月拿到箱子,她們離開吵鬧的人群,慢悠悠往前走。

基地裏遍布塔鬆,綠油油的,遮住不少視線。入眼可見兩個食堂,一個超市。超市占地麵積不小,門口擺著幾輛小吃車,車上印著眾多食物名稱,烤冷麵、手抓餅、雞蛋灌餅……

時晨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算算時間,是時候該吃早午飯了。平常也是這個時間吃飯,但現在她尤其餓,肚子的空**感充斥著她整個神經。

“時晨,等會你到宿舍了先別收拾,看看能不能換宿舍。”崔郜月轉頭看向她,沒忘提醒她這事。

“行。”突然的談話打斷了時晨的思考,隻能暫時忽略一下自己唱空城計的肚子。

崔郜月的宿舍在中間,時晨的靠後,還得再走一段路。

“記著啊,別收拾。”

“知道啦。”時晨衝她擺了擺手,推著箱子繼續走。

箱子太重了,明明昨天她還可以扯著箱子在站台狂奔,今天恨不得一腳一腳踢著箱子,讓它自己找到目的地。

東北角這裏有兩列四排,一列大概隻有八九個門。宿舍是那種農村自建房,隻有一層。房頂貼滿了灰褐色的瓦片,有些牆麵還能看到裏麵整齊的的磚紅色方塊。

時晨在北方長大,自小見過的房子是極具特色的北方平頂房,雖然大學去了南方城市,但也是第一次見過灰磚瓦房。

宿舍門口前一道小路,中間木杆連著繩線,地麵整齊規律的排著青石板,泥土縫隙冒著剛出芽的嫩草。如果忽略兩側斜坡瓦麵的房頂,時晨可能以為自己進入什麽老年晨練公園。

早上潮氣濕重,草地還有些泥濘,石板路不平,時晨隻能提著行李箱緩步行走。箱子本身就重,再加上胳膊肌肉酸痛,整個人走的顫顫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宿舍門前掛著老式的鎖頭,窗戶外是方格防盜窗。時晨湊近透過空隙往裏看,就是普通的上下鋪,分不清是地麵髒,還是窗戶上的灰塵,眼前霧蒙蒙的,十分斑駁。

這一排宿舍前隻有時晨一個人,她不知道從哪裏領鑰匙,索性蹲在了門口,把行李箱擋在身前,低著頭琢磨著換宿舍的可能性。

不多時,遠處傳來一陣嬉笑吵鬧聲,是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話語也隨著腳步聲變得清晰。

“……,看看這古樸的建築,仔細聞一下空氣中的泥土的氣息,這妥妥的變形記啊!”字裏行間是嫌棄,但語調絲毫不見不滿,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坦然接受。

另一個男生配合道,“開心嗎,緊張嗎,激動嗎?”

“哈哈哈,我已經迫不及待開始實習了。”

“傻逼。”

時晨想,這人真樂觀。

她覺得自己也很佛係,但也不會願意在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出蟑螂和蜘蛛的屋子裏安心睡覺。要楊女士看到後,肯定還會給她建議去租賓館,想到這裏,她低頭淺笑。

初升的日光掛在斜方,幾處光影散落在地上,時晨像隻懶洋洋的貓,蜷縮著曬太陽。

“嗨!”

察覺到前麵有人,意識到自己蹲在地上的姿勢不怎麽雅觀,但是無奈蹲的時間太長,她一時半會兒她不起來。

時晨抬起頭,刺眼的光照在她臉上,眯眼看著麵前的兩個男生,一個男生還在張著五指舉在胸前,應該是剛才打招呼的人。

看到時晨抬起頭,兩個男生臉上有一瞬間呆滯。

有個男生看了一眼後邊的門牌號,嘴上嘟囔了一句,“是這兒啊,沒錯啊?”

招財貓似乎猶豫了一段時間,糾結問了句,“你,哥們住這兒?”

他旁邊的男生無語翻了個白眼,看著巷子口又進來幾個人,準備叫人離開。

招財貓沒放棄又莫名問了一句,“你,是女生?”

還沒等到時晨回答,招財貓就被他朋友嫌棄的扯走了,離開前他朋友還禮貌地道了聲歉。

“劉胖子,你扯我幹嘛?”招財貓咋咋呼呼。

被叫劉胖子的人也不惱,嫌棄地把他甩開,“你能不能正常點,別像個變態一樣。”

“不是,怎麽著,我就是變態了。”

劉遂無語道,“你在那兒幹嘛呢?多少動動腦子也不至於誰看你都是變態。”

趙海寧這會兒看到巷子口的幾個女生,也明白自己想差了,“那萬一是個哥們留長發呢,她口罩蓋住整張臉,我上哪知道去。你看西哥,這才幾天沒見,不也黑成炭了。”

劉遂本來想繼續罵他,看到前邊方落西,止住了話頭,意味不明笑了笑。

趙海寧也看到方落西,一溜湊過去,“西哥,跟你說個事,……”

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最後,“那我不得確認清楚,萬一就是剛才那是個有搖滾靈魂哥們,我們要是走了,豈不是很丟人。”

方落西早就聽明白了,一直等到他說完,氣定神閑說了句,“所以,你覺得找宿舍找到女生宿舍就不丟人了。”

趙海寧:“……”

劉遂:“……”

怎麽說,好像也很丟人。

方落西瞄了一眼那邊的女生,身影有些熟悉,白色鴨舌帽扣在頭上,低束的馬尾掃在肩上格外明顯。他莫名一笑,又輕飄飄的加了句,“還有,你自己眼瞎,關別人什麽事。”

“下回說別人壞話,偷摸著,小點聲。”

趙海寧:“……”

劉遂在一側小心提醒他,呲牙咧嘴的,“炭,炭”

“西哥,我錯了,我像炭,我像炭,您白得像天上月,賊亮。”

“滾蛋!”

作者有話說:

方落西:老子帥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