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沉思
薑姒卻笑了一聲,但她的臉上卻看不出她是高興的,反而還有一絲悲楚,她仰起頭去看沈晏衡說:“郎君是朝中重臣,貴妃娘娘見妾身自然也是合禮數的。”
沈晏衡卻想不透徹,但他也沒有去問薑姒,楊嫆找她究竟是做什麽,可是他也不蠢,他能猜出來不是好事情,不然薑姒怎麽會好端端的昏迷在那邊。
他決心不再想這件事,而是和薑姒說起了別的。
“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聖上的聖旨也到了,七日後我就要去姑蘇了,你一個人在家要注意身體……”
話還沒說完,薑姒就抓住了重點,她打斷了沈晏衡的話問:“聖上不是讓我們一起嗎?”
沈晏衡高興的笑了笑,他解釋:“但是聖上說他考慮到你身子不適,去留由你。”
顯然沈晏衡已經默認要把薑姒留下來了。
薑姒黛眉越蹙越緊,看來楊嫆已經付諸行動了,而自己也要趕緊給她答案才行,倘若自己給的答案不如她的意,恐怕會招來禍端。
“怎麽了?”沈晏衡看見薑姒神色不對,急忙關切道。
薑姒在那一瞬想了很多種方法,最後她衝沈晏衡莞爾,說:“郎君,妾身隨你一起去吧。”
沈晏衡捏不準薑姒說這句話的時候究竟是怎麽想的,但他下意識的就開口回絕:“不行,姑蘇現在正逢雨季,你去了豈不是會讓病痛加重?”
薑姒已預料到這種結局,所以她說:“郎君,你有所不知,阿爹原是想帶妾身去姑蘇尋醫的,卻因為一些事擱置了,現下有此機會,為何不把握呢?”
沈晏衡也明白了那所謂的“一些事”是什麽,他語氣便軟了一些,耐心道:“夫人,那便再等幾月,待姑蘇雨季過去了,我們再去尋醫可好?”
“自然是可以的,但是郎君,妾身的身體可以等那麽久嗎?”薑姒鐵了心不願留下來。
沈晏衡果然猶豫了。
“可是我不放心你的身體。”沈晏衡擔憂道。
薑姒便道:“自然是無礙的,去了那邊總歸也是有大夫可以瞧的。”
薑姒似乎真的是不想一個人留下來,沈晏衡心裏隱約覺得此事和楊嫆有關係,卻又拿不出證據,他又沒必要去問薑姒,躊躇了一陣,沈晏衡點頭鬆了口:“好,我明日去找人添置你的衣物。”
“好。”薑姒明顯是鬆了一口氣,雖然動作幅度並不大,但卻被沈晏衡捕捉到。
他蹲在了床邊拉住了薑姒的手,如軟玉般嬌嫩的手又涼又小,他仰頭看著薑姒,鄭重道:“夫人,無論發生了什麽,都要記住我可以護你周全,也一定會護你周全的。”
薑姒神情微動,鼻尖有些泛酸,心底湧出不知名的委屈,她瞧著沈晏衡真摯的雙眸,然後別開了眼說:“妾身知曉了。”
這時薑姒突然想起了什麽,她問:“明日妾身要回門,可……”
“都備好了,我早些日子已經吩咐吳叔打理好了。”沈晏衡猜出了她想要說什麽。
薑姒心中一暖,不覺顯露出一個溫情的笑來。
“我今夜去隔壁睡。”沈晏衡歎了口氣,接著說:“你早些睡下,明日還要回門,我一會兒練完武回來太晚了,恐會打攪你休息。”
薑姒有些意外,卻也不多做推辭,她輕言道:“那郎君也早些歇息。”
沈晏衡點了點頭,這時白芷端著白粥走了進來,她在屏風外麵問:“家主,夫人,粥熬好了。”
沈晏衡起了身,“端進來就是,好好伺候夫人。”
白芷端著粥走了進來,應了一聲:“是。”
然後沈晏衡就側身避開了道,讓白芷端著粥上前去,而他自己站在那裏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薑姒低頭喝了幾口粥,再抬頭時沈晏衡已經不見了蹤影,院中卻響起了他練武的動靜。
“夫人,你今日差點嚇死奴婢了,家主抱著您回來的時候,您是一點意識都沒有了啊。”白芷說著說著聲音還有一些哽咽。
薑姒喝粥的動作一頓,原來她將要昏迷的時候看到的那個身影和聞到的雪鬆清香不是幻覺。
“我已經沒事了。”薑姒麵不改色的說。
白芷眼裏全是疼惜,“夫人要保重身子,家主今日急得差點衝進宮裏找楊貴妃去了。”
薑姒看著她,平靜的說:“不關娘娘的事,我身子一貫如此。”
“但是您去找了她之後就昏倒了,也不會有這麽巧合的……”
話未完,白芷看著薑姒將碗遞了過來,而碗裏的粥卻還剩大半,她就上前去接了過來問:“夫人就吃這麽一點嗎?”
“沒有胃口,藥煎好了嗎?”她問。
白芷連忙點頭,她把粥放回了托盤裏,然後對著薑姒欠了欠身,說:“煎好了,奴婢這就去端過來。”
薑姒點了點頭,白芷就退了出去。
薑姒聽到屋外的動靜停了一會兒,稍許又響了起來。
她垂首看著自己的手,又想到了楊嫆今日拉起她的手說的那些話。
如今她違背了楊嫆的意願和沈晏衡去了姑蘇,她預計楊嫆不會生氣,但她回來之後還是要麵對楊嫆的,所以這件事該得到最好的結果,是薑姒未來這些日子必須想明白的事情。
三殿下李筠和五殿下李羽確實是當前最得聖寵的,皇後膝下無子,聖上如今卻還是沒立下太子,無非是兩種可能,一是他在李筠和李羽之間難以抉擇,二是他另有人選。
另有人選的可能並不大,但絕非沒有。
可惜薑姒並不清楚朝政,她無法定奪那些皇子當中還有誰合適。
何況沈晏衡當前是站到李筠那邊的,李筠的母親鬱芊芊是鎮國大將軍的獨女,光是這個身份就不可撼動,但楊嫆的身份地位也不低,而且這個女人還是個狠角色。
兩人相爭,一旦站錯隊,結局隻能是死。
但如果這二人是鷸蚌相爭,那隻需要找到那個漁翁即可。
正想著,白芷便端著藥走了進來,濃鬱的中藥味兒喚回了深思的薑姒,她神情自若的看向了走過來的白芷。
白芷將藥端了過來,她笑著說:“夫人,家主給了您一塊糖,說您喝完藥吃這個糖,就不會苦了。”
說完她又從腰間摸出一塊糖,那顆糖被白色的糖紙包裹,模樣精美無比。
薑姒接過了藥碗,藥是溫熱的,她用勺子攪拌了一下說:“收起來吧,我沒有夜裏吃糖的習性。”
“但是就一顆糖,壓壓中藥的苦味兒也是可以的。”白芷有些堅持。
薑姒便瞥了她一眼,說:“再苦的藥都喝過,何況是這一碗。”
說完她就拿開勺子仰頭將藥一飲而盡。
白芷看得愁眉苦臉的,她先前就是嚐了一下藥的溫度,都覺得這個藥哭得難以下咽,薑姒卻能麵不改色的一飲而盡,一時間她的心情複雜不堪。
見薑姒喝光了藥,她連忙遞了手帕上去,然後接過了藥碗。
薑姒擦了擦嘴,看著白芷還捏著那顆糖,她神色黯淡了一些,便說:“把糖放桌上就行,我明日會吃。”
白芷連忙把糖放在了桌上說:“夫人,水已經燒好了,一會兒奴婢就讓人把水提進來,你可以準備沐浴了。”
即便才伺候薑姒兩日,她也摸清了薑姒每晚睡覺必沐浴的習性。
薑姒“嗯”了一聲,“明日的衣裳,就穿昨晚那些衣服裏麵的橘色那套就行。”
薑姒記得那套衣服華貴又不繁瑣,還能將人的氣色襯得好一些,明天回門穿那套衣服,也會顯得精神一些,至少能讓她阿爹阿娘知道,她來這沈府並未受難。
白芷應下,隨即出門去找人提水進來了。
薑姒掀開被子下了床,隨手拿起架子上的一件鬥篷披上,她繞過屏風來到了外邊,看到屋子中間的暖爐燒得通紅,如今正值春初,其實已經算不得冷了,而這暖爐卻燃了好些天了。
這溫情能有多久?
沈晏衡對她有幾分真切?
她真是看不明白。
想著她又來到了雕花木窗邊,外邊沈晏衡一個人在偌大的院中練槍,夜風有些大,吹得院中的那顆海棠樹樹葉簌簌作響,沈晏衡高大的身影在其中,隻顯得無比淒涼。
薑姒目光漸漸軟了下來,倘若她能和沈晏衡這麽相敬如賓的過一生也行,隻是這也才剛剛開始,誰也說不準以後,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沈晏衡是什麽樣的人,仔細想想,他這人也挺成熟的。
正想得出神,沈晏衡高昂的聲音響了起來:“夫人!我厲害嗎!?”
他說完就將手裏的長/槍一個橫掃,然後衝著薑姒挑了挑眉。
薑姒語塞:………
她覺得自己想錯了。
薑姒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偷看被抓了包,卻還是硬著頭皮說:“郎君武功蓋世,自然是厲害的。”
沈晏衡笑出了聲,他停了下來走上前來。
他三兩步就跨上了台階,來到了木窗之前,底下睡得正香的野貓被震動嚇得飛也似地逃開了。
沈晏衡彎了腰才能和木窗後麵的薑姒對視上,看著迷糊的薑姒,就笑著伸出了手,探過了木窗,幫薑姒把鬥篷衣拉得嚴實了一些。
“怎麽下床了?喝了藥好些了嗎?”沈晏衡關切的問起。
薑姒臉皮薄,這會兒麵頰微紅,她點了點頭:“好一些了。”
她隻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沈晏衡:“這會兒風大,不要站到這裏來,把窗關好,沐浴完就早些睡下。”
他的聲音微喘,估計是方才練武所致,張揚著蠱惑人的音律,薑姒就點頭,沈晏衡又笑了一聲,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
夜風吹得厲害,沈晏衡高大的身形仿佛擋住了所有想竄進來的風,他的長發飄揚,發絲被吹進來了一些,就快要和薑姒的頭發交纏上了。
薑姒抬頭看著沈晏衡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的歡喜是熱忱的,是毫不遮掩的。
昏黃的燭火搖曳,映在二人的臉上,頗有幾分旖旎曖昧的味道。
薑姒咽了咽口水,最先崩不住,別開眼的時候也不覺後退了一兩步。
作者有話說:
碎碎念:
沈晏衡:好的,老婆偷看被我抓包了,她還誇我了,嘿嘿~“滿足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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