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已經在路上了。”胥策將銅製水壺提起來,重新灌了些涼水進去,炭火燒的正旺,烘的他睡意四起。

程雍宿在煙靄閣,隻除夕夜回府一趟,剩餘日子都在夙夜不懈的整理太府寺舊檔,許多陳年爛賬理不清,剝不開,涉及的官員從大到小比比皆是。尤其開春之後,工部和吏部分別奏報需出庫大量銀錢物件,以此填充前朝漏洞,便於實施新的部署。

諸多細節,錯綜複雜,隻有自己人用著才放心。

容祀忽然直起身子,三兩步走到爐子前,挑了水壺,將香囊丟了進去。

火苗瞬間吞噬了香囊,連同裏頭的香料,燒的劈啪作響,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

他今日做了件大善事,急不可耐的想讓人知道,這心情,一刻都等不得。

凜冽濕冷的風迎麵吹來,夾雜著雪沫拍打在趙榮華的臉上。

從暗處走出來的人,斯文儒雅,長身玉立,寬大氅衣下伸出一隻提著燈籠的手,聽見聲響,往前照了照。

趙榮華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就著一股強風,咣當一下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門窗悉數被吹打開,瘋狂的砸擊著牆壁,屋內說話的人停了聲響,紛紛起身,大約是要出來了。

程雍放下燈籠,疾步跨過青階,上前握著她的肩膀,輕喚,“趙小姐,醒醒。”

他聲音溫潤,手掌的熱度透過棉衣逐漸暖了趙榮華的身體,氅衣的皮毛擋住了嚴寒,也將風雪攔在外麵。

趙榮華鴉羽般濃密的睫毛,顫了又顫,最後猛的睜開,對上那雙雋秀的眉眼。

程雍愣住。

她聲音壓得極低,“大人,我是裝的。”

雖說她擅跪,可這樣冷的天,若真跪上一夜,怕是兩條腿都廢了。袁氏愛重顏麵,在後宮向來有著賢淑溫婉的名聲,尤其皇後之位懸而未得之時,再落下刻薄宮人,草菅人命的口舌,得不償失。

程雍抿著唇,見她睜著一雙鹿兒一樣靈動鮮活的眼睛,不禁將視線移開,卻又很快低下頭來,以更低的聲音快速說道,“閉上眼睛,她們過來了。”

戈庭蘭攙著袁氏的手臂來到近前,綿軟的兜帽下,戈庭蘭的臉上露出一股輕曼的奚落感,自然,當著袁氏的麵,她有分寸,不會弄巧成拙。

娘娘安好。”

程雍頷首,卻沒有鬆開懷裏的人。

袁氏點了點頭,攏緊厚實的貂皮大氅,“怎的昏過去了?”

程雍還未回答,便聽袁氏身邊的老嬤嬤詫異的歎了聲,“三更半夜,程大人緣何會出現在常春閣外頭?”

戈庭蘭挑了挑眉,殷紅的唇微微翹起,目光落在程雍手上。

骨節分明的手指,此刻正攬著趙榮華的瘦肩,她收回視線,卻在此時看到袁氏似不經意般,向身後站著的嬤嬤使了個眼色,那人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她心中愕然。

回過頭來,聽見程雍不卑不亢的說道,“回娘娘,太子殿下召臣去書房議事,從煙靄閣去書房途中,經過常春閣,臣聽到異動,這才過來看了眼。

常聽宮人提起娘娘菩薩心腸,便是連罰人都刻意避開風雪,許是跪的久了,姑娘體力不支,這才會昏迷暈倒。”

袁氏笑了笑,擺手感歎,“程大人好生一張巧嘴,倒叫本宮難做人了。”她掩著唇,眼珠微微一轉,又道,“也罷,本宮便免了她的懲戒,也好成全本宮的仁善。”

娘娘寬以待人,必能福澤深厚。”

戈庭蘭一張小臉登時漲紅,她看著程雍抱起來趙榮華,輕輕巧巧護在懷裏。

不禁咬牙切齒的在心裏罵道,狐媚子!

那年戈家和姚家險些結親,她也差點成為姚鴻的夫人,可就在兩家長輩談話的時候,姚鴻卻站出來反對,說自己已有心上人。

那一刻,她就像被人硬生生打了兩巴掌,這輩子都沒那般羞恥過。

後來她親眼看見,姚鴻愛趙榮華,愛的恨不能摘星星摘月亮,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呈到他麵前。

從那一刻起,她恨毒了這個處處都比她強的女人。

帕子幾乎被絞爛,袁氏虛虛睨她一眼,旋即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攥,戈庭蘭收回心思,溫順的低下頭來。

人都暈了,總要在本宮這裏醒著離開才好,”袁氏有些難為,忽然眸光一亮,笑盈盈的望向程雍,“程大人,你將她抱去偏房,我讓宮人打些熱水過去。”

趙榮華本就是裝的,此時窩在程雍懷裏,局促不安的緊緊閉著眼睛,僵著身子不敢亂動。

程雍看起來文質彬彬,行走間卻很穩重,走到門前他將她往上托了托,毫不費力的抬腳跨了進去。

袁氏指派的兩個婢女一人抱著銅盆出去打熱水,一人鋪了被褥,待程雍放下趙榮華後,又去尋找炭火。

房中隻餘下他們二人,趙榮華忙睜開眼,衝他眨了眨,小聲道,“程大人,你快些離開吧。”

程雍替她掖了掖被角,白皙的臉上慢慢浮起一層細汗,他抬眼,靜靜地看著趙榮華,溫聲說道,“那你自己小心。”

趙榮華抓著被沿,乖巧的點了點頭,又催促道,“我會的,你趕緊去吧。”

她怕牽連程雍,畢竟容祀脾氣不好,更何況孤男寡女也不宜獨處一室。

程雍起身,趙榮華忽然想起來日間的事,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程大人,如果太子給你賜婚,能不能…”她有些難以啟齒。

程雍卻是一臉不解。

能不能,別應。”

生怕他誤會,趙榮華連忙坐起來,急急解釋,“我的意思是,你總要問問姑娘意見,萬一她早就心有所屬…”

趙小姐在說誰?”程雍轉過身來,神色坦**。

忽然,他腦子一陣暈眩,扶著塌前的小幾穩住身形,喉嚨幹渴起來。

程大人,你的臉怎麽了?”趙榮華覺出異樣,利索的從**爬起來,趿上鞋就站到地上。

程雍從脖頸處一直延伸到耳朵兩側,紅通通的,像是被火烤了一樣。

屋內的空氣裏,似乎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若有似無地湧入鼻間。

她忙過去開門,卻發現外頭被誰關了,窗子也是,鎖的牢牢地。

與此同時,趙榮華覺得一股熱意仿佛從某處溢開,激的她兩腿發軟,不受控製地踉蹌了一下。

回頭,看見程雍背對著自己,死死攥著拳頭,濃重的呼吸聲在狂風的呼嘯下顯得尤為突兀。

他自幼潔身自好,並未過早沾染女色。

可現下滿腦子裏,全是背後那人溫香軟玉的嬌美,就連尋常的說話聲,在他聽來,都是難以克製難以抵抗的**。

香氣更盛,他的身體裏,被人點了火。

烈的要把他燒成一把灰。

他想,他要,他也能給,大不了就求了太子,帶她出宮,她要什麽,他即便窮盡所有,也會報答。wWω.aбkδW.cóM隻要,她現下肯…

他轉過身來,充滿欲/望的雙眸痛苦而又渴望。

火燒的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