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毒素蔓延
裴懷度淡漠地掃了一眼此時長樂的站姿,劍眉橫著,顯出了幾分不悅。
慣會看他人眼色長樂哪裏不知曉此時的裴懷度麵色下的寒意。
她張大了圓圓的杏眼,十分上道地站得筆直,雙手規矩的放著,一副乖巧無辜的樣子,仿佛剛剛那個氣焰囂張放話的人不是她。
她也不是傻的,知道在誰麵前能橫橫,而不能隨便去拔老虎須。按照她娘的說法就是長樂這死丫頭鬼頭慣了,見著長輩便裝乖討巧,比誰都可人。可在外頭那就是惹事的主,回回得她父兄給她收拾爛攤子。
見青然徑直走進殿內,她的眼神又開始飄忽了,心想剛剛自己出來的急了,還沒打探到什麽具體的消息呢。她心癢癢的,想知道這裏頭的大美人和聖上是什麽關係。
才說到白梓冉和美人相識的故事,她聽得正起勁。
這位鼎鼎有名的西夏公主,這幾個月在京都裏風頭正盛,都說她是聖上的青梅竹馬,後來另嫁他人,聖上為了她甚至不惜發兵大晉。
找個機會她還想溜去普寧觀看看這位西夏公主是如何的絕世美貌,能讓聖上念念不忘。可惜這念頭剛起來就被兄長逮住了,耳提麵命了一番她才打消了主意。
“郡主?郡主!”鄭明小聲提醒著。
長樂才發覺自己的眼睛都快粘到偏殿內去,又走著神,都沒聽見裴懷度剛剛在說什麽,她心虛地低下了頭。
然後用一種可憐兮兮的語氣懇求道:“表哥再說一遍,我剛剛走神了沒聽見。”
裴懷度被氣到了,冷聲一笑,“再說一遍?朕看倒不如把和宋嘉潤那小子一同拘禁了,省的到處惹是生非。”
此言一出,長樂當即抬頭反駁,“我才不跟他一起被拘禁呢!他打架活該,我又沒……”
對上了裴懷度如寒天霜雪刺骨的眼神,她的聲音弱了下去,到後麵幾乎不可聞。
“嗯?”
裴懷度甩袖負手而立,目光放遠到殿內屏風後的人影上。
此時長樂水汪汪的眼睛勉強擠出了些濕意,故作拭淚狀,捏起素白繡梅花的手帕,“好了我知道錯了。今日不該偷溜進來。”
哽咽了一下,“我才不要去春暉園,在那怕不是要憋死,隻能跟宋嘉潤大眼瞪小眼。”
她才不去春暉園呢,要是讓娘親知道自己要被關到那去,指不定要怎麽收拾她了。先討一頓打,再關上一段時日,怎麽可能受得了啊。
再說了,她跟宋嘉潤也合不來,兩人相見怕不是要打起來。
不行,絕對不行!
“下不為例。”
長樂豎起三根指頭做了一番保證,態度陳懇,語氣虔誠。
但她正背對著裴懷度,看不見他什麽表情,不過她倒是可以看到顏晚意看著裴懷度癡迷的眼神。她一邊說著,一邊朝顏晚意做著鬼臉,自然而然收到了她滿是怨恨的一眼。
隻是一眼,顏晚意便迅速低下了頭,扯著帕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長樂聲情並茂地說完後就被鄭明恭敬地請了出去。
本還想再和繆星楚說兩句的長樂有些不滿,她擠著身子就想要往裏頭去。
裴懷度淡然看了她一眼,她便如鵪鶉一樣縮了腦袋,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在路上邊走邊氣憤,今日若不是顏晚意,自己還能和繆星楚多說些話呢,貪玩跑出來溜到了偏殿還被轟走了。
不過她瞧見今日顏晚意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心裏就樂開了花,一掃剛剛的壞心情,長樂唱著小曲兜兜出了宮。
來日方長,她就不信了。
這一頭鄭明送完長樂出門,轉過身來請顏晚意出去。
“顏小姐,這邊請。”
顏晚意欲言又止,剛剛又被長樂懟到無話可說,紅了眼眶,此時眼尾拖出一抹殷紅,柳葉眉微微蹙起,聲音輕柔,“今日姑母親手做了些糕點讓我送來,囑咐我親自送到。”
“有勞太妃掛心,朕若是得空,會去她老人家宮裏探望。”
聲線平淡至極,聽不出半點的情緒。
顏晚意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說什麽,隻能應了聲是,心裏綴著不安和不甘。
今日來到紫宸殿一遭不僅沒有讓這盤糕點發揮作用,反而險些讓她在眾人麵前丟臉了。
想到姑母的期盼和囑咐,她的心又是一涼。
跟著鄭明出去那當口,她三步一回頭企圖再看看裴懷度,畢竟得見天顏的機會不多,接著就看到了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偏殿。
顏晚意又想起了長樂郡主口中的“姐姐”,驚詫間又帶了些懷疑,今日這偏殿究竟是何人呢?
在袖中暗中握緊了手,垂下眼眸低頭走著,藏下內心的萬千起伏。
這件事一定要告訴姑母,若是宮裏的娘娘到還好,若是普寧觀那位……
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紫宸殿偏殿內,青然站在一旁陪繆星楚用了些粥,她昏迷了一日,胃正虛弱著,隻吩咐膳房備了些粥來。
繆星楚對於自己昏迷一日一事感到震驚,給自己把過脈之後神色定定,有些恍惚,想著應是在山洞那一日受涼受驚,還發了熱,導致毒素蔓延。
她神情懨懨,耷拉著眉眼,就連青然遞過來的溫熱的粥,也隻用了一些便吃不下了。
聽到了腳步聲傳來,一開始她以為是古靈精鬼的長樂,後來聽這腳步聲沉穩,像是個成年男子,猜想這應該就是那位公子了。
“夫人可好些了?”聲音低沉而和緩,從她側邊傳來。
繆星楚垂下了眼眸,語氣平靜,“修養許久了,身上已沒有什麽大礙。”
她沒有跟裴懷度說毒素蔓延的事情,隻希望他能速速送她會普寧觀,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時間之間很難適應,也不能按照用些藥來抑製毒素。
若是任由這毒素蔓延開來,行至五髒六腑,就是大羅神仙來也無濟於事。
於是她開了口,“這幾日麻煩公子了,若是無事,可否送我回去,都過了兩日了。”
“不急。”
裴懷度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了一眼繆星楚的蒼白臉色上掛著的病態,便示意了一下鄭明。
鄭明見狀立刻去辦。
殿內沉寂了一會,然後又是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我說你急什麽,又不會跑。到底是什麽事情,要你家主子火急火燎把我從藥山中挖出來,我衣服都還沒換好,就被那六親不認的林一拖了過來。”
沈鏡安頭發亂糟糟的,插著些雜草,身上的衣袍灰撲撲染上了塵土,夾雜著幾根藥草。
他黑著一張臉,沒好氣地隨鄭明走了進來,嘴裏絮絮叨叨抱怨個不停。
看見了坐著悠閑飲茶的裴懷度,正想大不敬罵幾句先過過癮。但眼睛餘光瞟到了繆星楚身上,他這才噤了聲。
眼神在裴懷度和繆星楚身上轉來轉去的,嘖嘖了兩聲。
這莫不是新歡吧,都寵成這樣了要他來上手看,宮裏又不是沒有太醫。
剛剛沒有留神注意,沈鏡安在繆星楚抬頭的那一刻才發覺她眼睛沒有焦距,有些空洞,缺乏靈氣。
可惜了一個美貌的女子,竟然目不視物。她端正坐著,身姿窈窕,濃纖合度,欺霜賽雪的皮膚細膩光滑,眉眼如畫,唇點如朱,靜坐有一份空穀幽蘭般的靜雅沉穩。
“這位大夫剛剛是在采摘半蓮沙華吧。”
沈鏡安隨意拔掉了頭上探出來的雜草扔在了地上,聽到繆星楚這話來了興趣,“正是,姑娘如何得知?”
“不過是聞到了這株草藥特殊的氣味,就像是竹香混著墨香,若是嚐一點便先是一種清新的甘甜,而後泛上一股極苦的味。”
聽到這話,沈鏡安眼前一亮,原本的戲謔和抱怨都收了起來,目光灼灼看著繆星楚。
似是察覺到了對麵人的眼神,繆星楚微微一笑,“我自幼跟隨我祖父學醫,一次有幸得到半片曬幹了的半蓮沙華,那時嚐了一下,便終身難忘。”
沈鏡安撫掌,“不錯,這是我培植了一年半的半蓮沙華,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它開花了,廢了好大力氣才采摘完,忙不迭就被人送到這來了。”
說完他幽幽看向了漠不關心的裴懷度,眼裏帶了些怨憤。
裴懷度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袖,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了手腕上的一串檀木珠,清雋的麵容帶了分笑意,不達眼底。
沈鏡安僵著腦袋別了頭,訕訕一笑,轉向了繆星楚。
“既然都來了,我替姑娘把個脈吧。”
青然先是服侍著繆星楚躺了下來,又在手腕上放了一層白帕,這才讓沈鏡安診脈。
沈鏡安認真診起脈來,越聽神色越是凝重,麵色緊繃,讓在一旁的青然內心有些不安。
“冒犯了,讓我看一下姑娘的眼睛。”
說著,就用手指劃上了眼皮,不同於剛剛的吊兒郎當,此時的他認真而嚴謹,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沉默了片刻,他才說了一句話,“姑娘知道這是毒吧,不然也不會將其封在眼睛內。”
頓了頓,他緩緩收回了那隻查看眼睛的手,“隻是現在這毒蔓延開了,若不盡快醫治,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