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外門弟子所在的東麵比武場有魔修出現,很快,守護山門的弟子和其他長老們趕了過來。
此時時羽已然咽氣。
直到死,他的雙眼都布滿血色,直勾勾地盯著師昭的方向。
死不瞑目。
隔著無數弟子,師昭捂著受傷的肩緩緩站起,散落的鬢發落在側臉上,顯得有些狼狽。
她長睫一垂,掩住眸底的漠然。
說來,還要感謝時羽。
沒有他三番四次地不放過她,她也學不會這一出借刀殺人。
隻是……
師昭感覺到有一束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側身,目光朝遠處的黑暗角落裏掃去,卻隻什麽都沒看到。
剛剛那是巫羲嗎?
不,不對,巫羲怎麽會管這種小事。
一定是她想多了。
師昭抿緊唇,忽然聽到一聲焦急的呼喚——
“師昭!”
顏嬋剛趕來,便看見已經斷氣的時羽,眼皮子一跳,迅速從人群中找到師昭的身影撲了過去,“有沒有受傷?你這……這肩上的傷,是被時羽刺的?”
先前與師昭比試的倪文修神情尷尬,握著劍低聲道:“……這是我刺的。”
顏嬋皺眉,“什麽?”
師昭笑了笑,解圍道:“不怪倪師兄,當時我正與師兄比試,誰叫這時羽正好在關鍵時刻背後偷襲我,我當時為了躲時羽,才故意往師兄的劍上撞。”
說著,她朝倪文修眨了眨眼睛,俏生生道:“之前師兄關心我,我可都聽到了。”
日光下,少女杏眸明亮,盈盈生光。
對方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登時對眼前的少女升起幾分好感,朝她笑道:“到底也有我的責任,不如我先帶師妹下去療傷罷。”
“好呀。”
少女歪了歪頭,笑得甜美無害,“那就勞煩師兄了。”
對方耳根紅了紅,“沒、沒事,不麻煩。”
說著,師昭從顏嬋身邊過去,在倪修文的攙扶下,慢慢往山下走去。
走了幾步,正好迎麵撞上匆匆趕來師窈。
師窈根本不看師昭一眼,徑直從她身邊急急衝了過去,在看到時羽的屍體時身子一晃,難以置信地捂唇道:“怎麽會……這是魔紋?時羽他真的入魔了?難道之前是我誤會……”
師窈想起什麽,猛地扭頭。
她看向師昭離去的方向,眼神漸漸變得複雜無比。
而背對著她的少女背影纖弱無助。
肩上殷紅的劍傷,綻放得如盛開的花。
-
倪修文作為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平日囤積的藥材靈丹極多,讓師昭一時長了見識。
但由於男女有別,倪修文去隔間等她,卻正好撞見前來找師昭的顧讓。
那黃衣少年步履如風,大步流星,高馬尾迎著風招展,身後跟著一幹小弟子,氣勢洶洶。
甫一跨入這小院,便是要找茬抄家的架勢,一腳踹開門,冷冷道:“師昭呢?聽說師昭來這裏了?”
倪修文皺眉道:“顧師弟,你這是何意?”
“我是什麽意思?”
顧讓挑釁般地對他偏了偏頭,笑道:“我找我的女人,你說我什麽意思?”
正好換藥出來的師昭:“……”
真不要臉,誰是你的女人?
讓你掛個送劍的名頭,還真以為自己算根蔥了?
師昭眸色微暗,麵上卻弱聲弱氣地叫了一聲:“顧讓?你來做什麽?”
正在對峙的二人同時扭頭朝她看去,少年唇角一咧,綻出大大的笑容,大步流星地朝她走過去,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故作心疼道:“哎呀,怎麽傷成這樣,寶貝你疼不?”
“……”
師昭無聲對他做了個嘴型:滾。
顧讓迎著少**冷的眸光,卻絲毫不怕,反而更加靠近了她,彎腰湊到她耳邊——
“演戲要演全套啊。”
他挑著眉梢,笑得意味深長。
畢竟都愛到送價值連城的寶劍了,她算是成了顧小少爺明麵上的心上人,顧讓可以私底下沒麵子,但是當眾他是一定要撐夠排麵的。
顧讓知道,她愛演。
這狠毒自私的壞女人,若不是他意外目睹她殺人,她還要一直裝成那副柔弱可欺的樣子,害得他還內疚自責了好一陣兒。
師昭衝顧讓嫣然一笑。
“你喜歡我,關我什麽事?”
她也壓低聲音,在他怔然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畢竟你現在扮演的是——”
“舔、狗。”
顧讓:“……”
說完,師昭在顧讓暴怒的瞪視下,堂而皇之地朝倪文修嫣然一笑:“師兄莫要見怪,我和他沒有關係。”
……
總之,師昭又順利交到了一個朋友——倪文修。
時羽刺殺的事情發生,總能讓人心發生稍許轉變。
這也是師昭一開始去替時羽求情的原因,她並不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而是要讓這一切結束得心服口服。
她清清白白。
沒有人能懷疑到她。
而那日之後,淩寒因為那一掌,修為衰退的事情徹底暴露,靈墟宗的長老們在商議之後,決定暫時撤掉淩寒執法長老的職位。
畢竟身為長老不能服眾,勢必也無法貫徹法度。
而新任的執法長老,正是顏嬋。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師昭和一些弟子帶了少數賀禮前去顏嬋的洞府,寒暄結束之後,她獨自下山,正好看見角落裏凝視著她的殷離。
殷離眯著眸子,笑容透著陰森冷意:“你倒是春風得意。”
師昭笑:“說來,也要感謝魔皇您呢。”
高高在上的魔皇根本看不起這丫頭,不過他的確沒想到,她會活下來。
畢竟他更樂意看時羽殺了她。
誰知道這丫頭也多準備了一手,擋住了時羽的殺招。
殷離陰惻惻道:“聰明是好事,但是聰明過了頭,就會引火自焚。”
師昭皺眉。
殷離抬手在空中劃出裂隙,示意她跟上來,眼底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神尊要見你。”
這語氣,頗有點幸災樂禍。
師昭臉色微變,下意識緊張起來,“是什麽事?”
其實她並沒有做什麽不好的事。
可是莫名便有不祥的預感,因為……巫羲從未在白天主動召見她。
“你去了就知道。”
殷離嘲諷道:“別忘了你的身份,神尊大人心情好了才賞你點東西,可不會真慣著你為所欲為。”
身份……
她知道自己隻是個“玩具”。
這個結果,也是她自己求來的。
一開始她隻是想不惜一切地變強,到這樣的境地,應當符合她的期望才是。
可是……她心底還是沉甸甸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師昭抿了抿唇。
她強行定了定神,跟著殷離踏過裂隙,來到陰森寂靜的幽月山,踏入華美宏偉的魔宮。
魔宮內一片幽暗。
王座上無人。
“轟”然一聲,身後的大門緊緊闔上,隔絕了全部的光亮。
伸手不見五指。
師昭渾身僵住,什麽都不看見,忽然感覺沉悶的威壓從肩頭無聲無息覆下,壓得她喘息不止。
“唔。”
她額頭滲出冷汗,雙腿一軟,重重跌坐在地。
雙手撐著冰冷的地磚,手臂劇烈地打著顫,卻是連跪都跪不住,喉間湧出腥甜,搖搖欲墜地支撐。
好強大的威壓!
她從未感覺如此可怕的壓力,幾乎要將她活生生碾成一灘肉泥。
師昭從前隻從古籍上看過以威壓殺人的真正強者,但這是她第一次麵對毫無任何收斂的、來自魔神的壓迫感。
讓人幾欲崩潰。
就在此時,一隻手從虛空伸出,點在她的眉心。
寒意從眉心迅速向每一寸骨骼流竄,將她打著抖的身子徹底定住。
“師昭。”
冰冷的聲音回**在四周。
她牙關咬得死緊,卻強行舒展眉梢,軟聲回應:“魔、魔神大人……”
一開口,血卻沿著唇角滴下。
她感覺到身上一涼,那隻手又在她唇角輕點,沾著血的指尖帶著些許冷意,拂過心口那團柔軟。
“別人的氣息。”
他的掌心倏然縮緊。
師昭忍受著強烈的痛感,麵色如縞,睫毛沾淚。
“本尊是不是跟你說過……”
那冰冷的聲音如同勾魂,“本尊不喜歡其他人的氣息?”
師昭低著頭大口喘氣,拚命搖頭。
她沒有靠近其他人。
她腦海中回憶這些天的種種。
她接觸過的人,除了比武的對手,隻有時羽、殷離、顏嬋、顧讓、倪修文。
難道是……顧讓和倪修文?
可她也隻是說了說話而已!
而且他怎麽會……等等,師昭腦海中電光一閃,眼角重重一搐。
她想起殺時羽的時候,她感覺到一束陰冷的目光在身後若有若無。
難道是他?
他那日真的去了?
他看見了倪修文攙扶她?
“不聽話的孩子。”
那隻手掐住她的喉管,明明是毫無起伏的嗓音,卻聽出一絲罕見的薄怒。
她被迫仰起頭,看到黑暗中那雙金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是驚人的美。
卻透著不悅。
“看來,本尊需要好好懲罰你。”
青年拂袖。
“魔神大人……”
師昭拚命放軟語調,想讓他心軟,卻被甩落在地,身上的禁製解開,她無力地伏趴在地上,淩亂的長發擋住小臉。
她看四周的邪靈朝自己飄了過來。
那邪靈架著她,將她往殿後拖去,師昭想掙紮尖叫,餘光看到魔神冷峻的側影,死死咬住了唇。
不、不行。
她不能慌。
巫羲是沒有感情的,她用這種方式讓他動情,幾乎是不可能的。
無法日久生情,因為他已經活了上萬年。
更無法讓他產生憐愛,因為他不會為任何人側目。
那她要怎麽辦?
就永遠小心翼翼地奢求他的“賞賜”嗎?
師昭狼狽地被拖行在地上,沒有再掙紮,任憑那些邪靈將她丟進一方寒潭裏。
那水的溫度冰冷刺骨,凍得她四肢失去知覺,血液從腳踝一滴滴開始冰封。
師昭難受得要命。
可是她沒有掙紮,她咬著自己的唇,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掙紮反抗。
她要“心甘情願”地被他懲罰。
那尊貴的青年緩緩在寒潭邊踱步,神態威嚴,猶如萬年前的白衣祭司,高高在上地降下法旨。
“此水能令肌膚脫落再生,本尊要重新賜你幹淨的身體。”
魔神隻會把人往地獄裏拖去。
連當年的上古神劍破妄,誕生之初用以斬滅一切妄念,乃是神界之劍,都隨他一同永墮成魔。
能將你捧上天,也能讓你萬劫不複。
祈求溫暖,祈求憐憫,那就是失算。
巫羲沒有聽到慘叫聲,垂眸看去。
他原以為她會崩潰掙紮,因為他曾惡作劇地把有些人丟入這裏,對方痛苦得胡言亂語、幾欲自殺。
可是她沒有。
小姑娘順從地沉在水底,若不是血從她唇角湧出,他甚至以為她感覺不到痛。
巫羲皺眉。
怎麽回事?
沒有掙紮,沒有反抗,她甚至……像是在用驚人意誌去享受懲罰。
魔神大人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
巫羲定定地凝視著。
寒潭中的師昭血越湧越多,那是皮肉再生不可避免的過程,就算意誌力驚人,她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抽搐,但就在此時……
水裏的少女睜開了眼睛。
那雙已經被血浸透的眼睛,望著水麵上的青年。
“魔神大人……”她發出囈語。
巫羲的眉頭越皺越緊。
就在此刻,殷離緩緩從暗處走出,低頭稟報道:“稟報神尊,青煙閣和靈玉宮已被成功攻陷。”
巫羲冷淡“嗯”了一聲。
殷離說完,才發覺師昭被丟進了這萬年寒潭裏,血霧已經染紅了水麵,連他都不由得心驚肉跳,悄悄去看魔神的側顏,卻隻覺得魔神大人的氣場出奇得令人恐懼。
這方麵,殷離佩服師昭。
要知道,魔神自從現世之後就不曾有過任何喜怒,她卻讓魔神親自動手懲罰。
殷離正要告退,忽然聽到青年冷冽的嗓音:“本尊為什麽要懲罰她?”
殷離:?
殷離一頭霧水,想了想硬著頭皮道:“因為……她不忠於您?”
巫羲沉思很久,才淡淡點頭,“也許是。”
他看到她與別人肢體相觸,聞到那難聞的氣味,的確是認為她不夠忠誠。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但總歸是有個理由。
雖然他懶得去想理由是什麽,魔神想殺誰,懲罰誰,從來不去過多思考。
待到殷離退下,又過了足足三個時辰,皮肉新生的少女才被撈出水麵。
她的臉上已完全沒有血色,新生的肌膚散發著瑩亮的光澤,身子不受控製地發抖,濕漉漉的嬌軀伏趴在巫羲腳下。
她全程是清醒的。
正是因為清醒,她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抱著巫羲的腿,依戀般地將臉頰貼上去,“魔神大人。”
“知錯了?”
“昭兒錯了。”她說:“隻要是您賜予的,就算是懲罰,昭兒都願意承受。”
突然又好像……變成了之前那個乖孩子。
巫羲甚至有點想摸摸她的頭。
他俯視著她,卻沒有動,目光掃過那些邪靈,沒有阻止它們繼續將她拖下去。
後來的“懲罰”輕了不少。
整整一日,師昭幾乎覺得自己死了很多次,無數次瀕臨崩潰,卻還是憑著一口氣撐了下來。
最終,她赤.裸地蜷縮在玉台上,用濕潤的眼睛望著巫羲,小聲道:“您消氣了嗎?”
“……”
“您要是消氣了,我能抱您嗎?”
巫羲沒有允許,也沒有拒絕,少女便艱難地拖著身軀蹭過來,忍著疼抱住他的腰。
巫羲本想推開她。
但看她可憐得像被拋棄的小狗,又沒有抬手。
“我喜歡您。”
她把腦袋埋入他的懷裏,嗓音帶著濃烈的眷戀,“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喜歡?
巫羲低頭,看著她像發了瘋一樣,拚命地重複著“喜歡”兩個字,完全失了冷靜。
他說:“師昭。”
少女的肩一抖,抬頭看他。
眼淚像斷了線珠子,打濕了靈秀的小臉。
她用那種不加掩飾的、充滿愛意的目光凝視著他,“我真的好喜歡您啊。”
——如果她的喜歡隻有三分,那她就要讓他感覺到十分的喜歡。
就算他不懂什麽叫喜歡。
如果被滿溢的愛意包圍,還會不懂嗎?
魔神真的永遠不會動情嗎?
即便是麵對著無條件追隨、為他瘋狂隱忍、連懲罰都是享受、甘於沉淪的愛慕者?
師昭不知道。
師昭想徹底瘋一次。
比起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地討他歡心,她想讓他喜歡她。
不,是愛上她。
她能做到嗎?
師昭哭著閉目,小心翼翼地蹭著巫羲的衣衫。
當夜,是黑蛟將被毯子裹好的她送了回去。
師昭渾身疼得厲害,第二日還要勉強打起精神,去應對宗門大比。
她全程幾乎是邊打邊哭,連對手都驚了,然後在對手的震驚且迷茫的目光下,流著淚的少女將他一劍揮下擂台,轉身就跑。
其他人:???
顧讓:“喂!師昭!你上哪去!”
少年飛快地追了上去,其他人表情各異地交換眼神,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是小倆口吵架了?
顧讓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師昭在搞什麽,等他追上?蒊師昭,就看見她滿眼的淚,蜷縮在角落裏發抖。
顧讓一驚,皺眉道:“你怎麽了?”
師昭咬著牙說:“我沒事。”她隻是很難受,不受控製地想哭。
她也是故意讓顧讓察覺不對追上來的。
她和顧讓靠得這麽近在說話,魔神大人肯定又會不悅吧?
師昭腦子裏蔓延著瘋狂的想法。
等顧讓送她回到了住處,她又用劍穗召喚了魔修。
這次是黑蛟出現。
“我要去幽月山。”師昭說:“不用特意去告訴魔神大人。”
黑蛟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麽,但還是帶她去了,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師昭一邊哭一邊走到那寒潭邊,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躍。
“嘩——”
水花迸濺的聲音。
黑蛟大驚:“師昭?!”
水麵上逐漸漫出殷紅的血,像綻開的一朵朵血花,美得驚心動魄。
那一瞬間,黑蛟以為她死了。
可是她活著從萬年潭水中爬了出來,哪怕是在黑夜中,那新生的肌膚也美得猶如美玉一般,皎皎生光。
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縱使是黑蛟,也從未見過這麽美的瞬間。
“送我回去。”她甚至隻能趴在地上,咳著血,央求他。
黑蛟看得膽戰心驚,把她送了回去,過了三日,再次被她召喚,送到了此處。
一次又一次。
隻要師昭與旁人接近分毫,她就會主動跳入這裏。
黑蛟不知道她在幹什麽,哪有人這麽自殘的,她這是想不開麽?
這萬年寒潭何其恐怖,這寒潭水乃是由魔神的元神浸泡而成,裏麵蘊含的並不是靈力,而是神力,雖能促進皮肉再生,可它對凡人的損傷也極其可怕。
它甚至能溶解邪靈。
一個健全的魂魄長期浸泡在裏麵,長期下去魂飛魄散都有可能。
黑蛟提醒了師昭,師昭沒有搭理,他又去稟報魔皇,殷離聽說之後又幾分驚訝,但卻意味深長地笑道:“既然她自願,那便由她去。”
“神尊近來因為尋覓鎮魂石之事煩心不已,這等小事,也不必告知神尊大人。”
黑蛟猶豫:“可是萬一她……”
“那也是她自找的!”殷離臉色一沉,警告黑蛟:“若讓我發現你敢打攪神尊——”
黑蛟惶恐道:“屬下不敢。”
殷離便滿意地笑了。
他要看著師昭自尋死路。
已經算不清是第幾次跳進去了,師昭大病了一場,連最後一次宗門大比也沒有去參加,對外宣稱是染了風寒,誰也不見。
師窈聽說師昭病了,想起之前冤枉她之事,猶豫了許久,還是主動來探望。
誰知一推門,卻發現小姑娘蜷縮在**,呼吸急促。
“這是怎麽回事?”師窈大驚失色,輕輕去推師昭:“師昭?師昭?你怎麽了?”
師昭從一片混沌中蘇醒,茫然地看著麵前的人。
姐姐的容顏不斷地搖晃、重影。
是誰?
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臉。
“巫……巫羲……”她喃喃著,師窈側耳去聽,隻聽到“巫”字,隻當她是在說胡話,又起身要去叫白梧長老前來看看。
剛出竹屋,黑蛟便將她打暈,拿法寶吸取了她這部分關於師昭的記憶。
——“如果有人來探望我,不管是誰,都不要讓他們去找來其他人。”
這是師昭事先吩咐的。
黑蛟不明白她好端端的鬧自殺幹什麽。
師昭其實很想活。
可她更想讓巫羲喜歡她。
隻有魔神動心,她才可以真正的什麽都不怕了。
而魔神何其精明?
他清楚她的貪婪、自私、謊話連篇。
讓他相信她的感情,那便連一點點做戲的感覺都不能有。
師昭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但她也是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她越挫越勇、百折不撓,也許這也是《尋道》中惡毒女配的“人設”。扆崋
師昭這一覺睡了很多天。
再次醒來時,她問黑蛟:“魔神大人近日忙完了嗎?”
黑蛟簡直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此刻有問必答:“近日應該會回幽月山,但未必是今日。”
師昭在心裏算了算日子。
按照往日他與她歡好的頻率,大概也便是這幾日,他會想起她的。
應該……會吧……
其實師昭也不確定。
她服了幾顆讓自己打起精神的丹藥,站起身,說:“再送我去一次吧。”
這一次,她要泡雙倍的時間。
-
巫羲去了一趟其他仙門。
為了搜尋鎮魂石的下落,他頻繁地動用萬千魔潮攻伐修仙界,一個個滅了那些宗門,逼問鎮魂石。
巫羲此刻正站在其中一個宗門的大殿上。
滿地都是屍體和鮮血,有些人的死狀極其詭異,有被踩斷脖子死的,有被擰下頭死的,還有被活生生嚇死的。
如今隻剩下一個女掌門。
巫羲掌下的女子坐在血泊裏戰戰兢兢地發抖,巫羲俯身,俊美的容顏逆著光,猶如高潔的神。
他問:“鎮魂石在哪裏?”
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
她生了一雙漂亮的杏眸,雲遮霧繞,引人遐思。
像師昭。
巫羲盯著她,腦海中莫名浮現了師昭帶淚的小臉。
那孩子蜷縮在他懷裏,不斷地重複著“好喜歡您”。
眼前,這女子哭著搖頭,不斷地重複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巫羲突然問:“什麽是喜歡?”
那女子一怔,“什、什麽?”
下一刻她慘叫一聲,鮮血四濺。
巫羲興致索然地擲開手中的頭顱,寬大的黑袍從長階下拂過,他迎著刺目的陽光,看到臣服在他腳下的烏泱泱的魔族大軍。
莫名煩躁了起來。
他轉身道:“回幽月山。”
巫羲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現在魔宮。
這青年在寂靜的魔宮裏站了片刻,想讓黑蛟把師昭帶來,想了想還是劃開裂隙,親自穿梭到了靈墟宗。
她的住處靜悄悄的。
巫羲走入空****的竹屋,沒有看到師昭。
他皺眉。
右手隔空一抓,黑蛟便被憑空抓了出來,一看是魔神,慌亂地跪倒在地。
“神、神尊大人有何吩咐。”
巫羲:“她呢?”
黑蛟知道他在問師昭。
可是……
黑蛟猶豫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師昭她正在幽月山……”
“……在那萬年潭水中泡著。”
最後這句話,黑蛟沒敢說。
下一刻,巫羲便消失在了風中,他沿著幽月山行走,穿過無邊無際的靈素花花海,抵達深淵底部,最後,他站在崖頂,才非常遲鈍地想起來一個地方。
——他懲罰她的地方。
在這方麵,巫羲比凡夫俗子還遲鈍。
他來到那寒潭邊,卻看到空氣中飛散著許許多多的光點。
——那是魂魄將散去時溢出的元氣。
巫羲眸子倏然一寒。
他不假思索地抬手,掌心對準空中散開的元氣,將它全部吸納在掌心,黑如鴉羽的長睫垂落,萬年冷淡的容顏在觸及被浸得血紅的潭水時,終於第一次產生了漣漪。
“師昭。”
潭水中的少女雙目緊閉。
巫羲走入潭水中,將她打橫抱了出來,濕漉漉的小姑娘靠在他的臂彎裏,連呼吸都沒有。
巫羲將那些元氣推入她的體內,將自己的神力也送了進去——這潭水由他的元神滋養而成,隻有他的神力才能將她救回。
她體內的寒氣太重了。
……這是泡麗嘉了多少回?
巫羲又將黑蛟隔空抓來,眸底濺火:“怎麽回事?”
黑蛟跪著,戰戰兢兢道:“是、是她自己非要跳的,每當她與別人接近一次,她就會自己跳進去一次,說是……您會不高興……”
——“我喜歡您。”
巫羲又想起了她說的話。
就在此時,懷中傳來一聲細弱的呼喚。
“魔神大人……”
巫羲低眸。
懷中的小姑娘奄奄一息地抓著他的袖子。
散開的長發猶如沉浮的海藻,雙眸攜霜帶霧,被寒潭滋養多次的肌膚,猶如月光一般柔軟瑩亮,猶如暗夜中的妖精。
“我真的很聽話了……”
她充滿地渴求地望著他的眼睛,“我可以親親您嗎?”
作者有話說:
這章虐女主有點重,但是隻虐這麽一下,主基調是爽的。
苦肉計是必須有的環節,當隻有三分喜歡的女主讓男主以為她的愛有十分時,其實他就開始淪陷,主動權就已經在女主手上了。
男主這個時候是個混亂狀態。
他是真的很難動心,但是一旦開始動心,也會是非常非常地死心塌地,拚盡全力地愛。所以虐女主身的這些,以後會從他那裏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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