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不是該負責?
“也許有過。”薑一衍回他。
沈臨桉偏頭,扯嘴笑道:“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實不相瞞,那個人就是我。”
薑一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搭話,又聽他說:“我還在想是哪位天使大哥這麽好心,然來是你啊。”
這話怎麽聽怎麽滲人,帶著股咬牙切齒的意味,薑一衍順著話頭開導他:“想死很容易,想活難……”
沈臨桉打斷他:“你是不是想說,人生不長,每個人來一趟人間都不容易,想死很容易,想活的人那麽多,他們卻沒這個機會,你這麽年輕,不管有什麽困難,都不應該尋死,這樣對不起你父母,你得好好活著?”
薑一衍點頭:“是這個意思。”
不說還好,一說沈臨桉就來氣,這人,保持跟你外貌匹配的高冷不好嗎?管什麽閑事呢!
“這套我說的比你都多,我現在隻知道你打亂了我的計劃!”
見沈臨桉生氣,薑一衍放軟語氣:“為什麽一定要死,死都不怕,還怕活著?是有什麽困難嗎?”
沈臨桉偏頭看他,一臉認真:“困難可大了,父母雙亡,老婆生了個兒子,兒子不是我的,老婆跟人跑了,卷款跑的,還欠下一屁股高利貸,天天被人潑油漆追債,夠困難嗎?薑先生打算怎麽幫我?是幫我把老婆找回來,孩子還給他親爹,還是幫我還高利貸?”
薑一衍眉頭微蹙:“這種類似的故事我在酒館聽了百十來個版本。”
“失誤失誤,忘記你是酒吧老板了,巧了不是,我也是在酒館聽來的,不過我缺錢是真的,欠人很多錢,多到我這輩子都賺不回來。”
“錢跟命不能相提並論。”
“那是對於你們這種有錢人來說,對我這裏喝瓶水都要拿空礦泉水瓶裝自來水帶出門的人來說,一毛錢都能要我命,你能管得了,能幫得了嗎?”
薑一衍蹙眉:“你還是想死?”
“不死活著也沒用,你沒經曆過,不懂。”
薑一衍斟酌著該如何回他,說錯了怕傷害他,說幫他還又不現實,殺人容易救人難。
沈臨桉看著他為難的模樣,沒忍住,先笑了:“別那麽認真,逗你玩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的人來人間一趟就是為了還債的,還清就該走了,沒什麽的,你也不用勸我,也不怕告訴你,雖然你前天救了我,但我並不打算感謝你,反而想罵你,壞了我好事。”
“不需要你謝,找個理由讓自己活下去吧。”
沈臨桉聳肩:“其實我得了絕症,醫生說了活不過三個月啦,我得趕在病發前死掉,淋巴癌你聽過嗎?那病到了後期,病人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死自己,你一定沒見過,痛得厲害的時候患者想盡各種辦法自殺,拿塑料袋套自己頭上,用數據線勒自己脖子,拿紙巾沾濕堵口鼻,全都被家人救了回來。”
“家人為了防止患者自殺,將他關在二樓閣樓,痛得厲害的時候他從樓梯往下爬,血吐到滿樓梯都是,即便是這樣,家人還是不準他死,最後又痛,又餓,在各種折磨中而死,每日每夜哀嚎,不能吃東西,一吃體內癌細胞瘋狂繁殖,隻能半餓著,以藥物吊著命,直到親眼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絕望,和麵對絕望時的眼神。”
他說的很平靜,饒是薑一衍這個大男人都聽得渾身發毛,沈臨桉頓了頓,又笑了笑:“哎,騙你的,別當真,但是呢,有些人可以救,有些人你救他就是害他,所以,你是不是得對我負責?我好不容易想到個可以安靜尋死的地方,被你攪黃了。”
薑一衍一時間分辨不出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這時候要是陳星洲或周鶴川在就好了,他們擅長安慰人,也擅長套話,不像自己,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他說的負責是什麽意思:“需要我負什麽責?”
“要不是你打亂我的計劃,我現在應該順利從對麵樓不小心跌下來了,不出意外的話,十六層,應該是當場死亡的,這會兒我家人應該在跟保險公司對接領取我的保險金,500萬啊,你說,你是不是該負責?”
“我沒有500萬給你。”
“我也沒想要你給我,放心,我是守法好市民,敲詐那套不玩,大哥,商量個事兒唄,你不用給我錢,我給你錢,你能不能在我從你家樓下經過時,無意碰掉你家陽台的花盆,讓花盆砸我頭上?最好一花盆砸死我。”這話說的半帶著認真,半開玩笑。
薑一衍則是很認真的看著他:“高空拋物不可取,不如我直接跳下去吧,你計算好下墜的速度和時間,找準距離站好,等我降落,咱倆一塊兒死。”
沈臨桉被噎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是,大哥,你死什麽啊?你長這麽好看,死了可惜。”
“你也不賴,你都能死我為什麽不行?”
沈臨桉看向他坐在輪椅上的雙腿沉默了。
這人,開不起玩笑。
薑一衍看他不說話,繼續道:“世界上每天都會死很多人,他們很多人想活卻活不成。”
“那是別人,別人我管不著,總之,我想死是我的事,你別多管閑事。”沈臨桉收起職業笑容,狠狠警告薑一衍。
薑一衍沒說話,操控著輪椅到陽光欄杆前,透過欄杆望向樓下,17層,花盆掉下去的話會摔成碎片,西瓜掉下去能碎成西瓜汁,他叫沈臨桉:“能否幫個忙?”
“什麽?”
“幫忙把外麵花架上的那盆秋海棠拿進來。”
他在陽台欄杆外做了一個鐵花架,花盆卡在花架中,懸在欄杆外,沈臨桉本不想理,想想今天的服務還沒結束,走過去趴欄杆上看,“你這怎麽放下去的?我夠不到,欄杆太高了。”
“站凳子上。”
沈臨桉看向旁邊的小木凳,可不是要站到凳子上嗎?欄杆大約高一米二,他胳膊沒這麽長,站到小凳子彎腰應該能夠到。
站到凳子上,剛欲彎腰,身後猛的襲來一股力量將他左手反剪,身體推向欄杆外,沈臨桉一驚,右手死死抓住欄杆,後背瞬間滲出一身冷汗,驚慌大喊:“你幹什麽!”
薑一衍依舊坐在輪椅上,整個上前身前傾,一手按住沈臨桉脖子,一手將他胳膊反剪,按住脖子的手將他用力往欄杆外按,反剪著胳膊的手臂又將他往回卡,確保他不會真的掉下樓。
“不是想死嗎?現在離死亡很接近,什麽感覺?”
沈臨桉被他按著傾向欄杆外,從他現在的角度看下去,隻看見高高的樓下縮小的汽車和堅硬的水泥土,他開始害怕,大罵道:“你神經病嗎?快拉我上去,我要掉下去了!”
薑一衍沒動,臉上沒任何表情,任他罵,等他罵累了才說:“不是想跳樓嗎?”
“不跳了,快拉我上去!”
薑一衍一個用力將他拽了回去,沈臨桉癱倒在欄杆旁,又手死死抓住欄杆大口喘氣,剛剛是真的被嚇到了,想死是真的,可真的到了這一步恐懼還是占據最多的,滿心滿腦都是:我不想掉下去,我不想死。
“你、你他媽腦子有病啊?”喘勻氣息他抬頭看向旁邊的薑一衍,這時才看到他的手臂因剛用力過度青筋還是凸出的狀態,右邊手臂內側好長一條血痕,應該是剛被欄杆刮傷的。
見沈臨桉盯著他手臂看,他淡定的將袖子放下來,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想死真的很容易,一旦真的掉下去,沒有人像我今天這樣拉住你。”
“那我還得感謝你?是個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害怕,我隻是還沒準備好。”
薑一衍依舊麵無表情:“你其實不想死。”
沈臨桉氣得臉都紅了,站起來時腿還是軟的,看在他腿腳不便的份上,不再與他糾纏,反正他隻是來幹活的,調出支付寶二維碼,伸手,對著薑一衍:“我不死你這塊兒了,你也別多管閑,昨天和今天的費用結下。”
薑一衍掏出手機準備轉帳:“多少?”
“友情價,兩千二。”
支付寶提示音響起,“您已到帳兩千八百元。”
“多了六百。”
“辛苦費。”
沈臨桉也不扭捏,氣呼呼道:“謝了,以後有需要請在APP下單。”
剛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薑一衍叫住他:“能加個微信嗎?”
“昨天不是加過嗎?微信和APP都能下單。”沈臨按帶著怒氣說。
“我說的是私人帳號,你昨天給我的是工作帳號,我想直接找你。”
昨天給的帳號,朋友圈的廣告圖片幾乎全是粉色係,每條廣告後麵都帶助氣詞,例如:“歡迎谘詢哦”、“敬請下單呦”,直覺告訴他,那個號是女孩子在打理。
一般情況下沈臨桉不喜歡客戶加自己私人微信,不過看在他這麽大方的份上,加上也可以,反正加了也隻是占個微信好友名額,又不會少塊肉,有錢不賺是傻瓜。
“你二維碼給我,我加你。”沈臨桉說。
薑一衍將二維碼調出來給他,沈臨桉掃碼後滯了兩秒,掃碼後的頁麵不是提示添加新好友,而是出現另一個界麵,一個前天才聯係過的頁麵,上麵最後一句話是“已跟員工核實,昨晚已收到餐費”,微信名是他備注的冷老板。
“你是惜拾的調酒師?”
薑一衍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點頭,“是。”
沈臨桉將手機調轉,屏幕對著他:“老板也是你?”
“是。”
薑一衍這才反應過來,之前那個加他微信說要賠店裏擺件,和今早轉帳餐費給他的人都是同一個人,這是什麽套娃緣分,原本他們早加過微信,“酒海”就是沈臨桉,隻是兩人都不知道。
沈臨桉也覺得怪,好半天憋出一句:“大哥,您主業開酒館,副業賣馬甲啊?”
門鈴在這時候響起,打斷他們之間詭異的氣氛,薑一衍操控著輪椅過去開門,林然拎著鳥籠出現在門口:“老板,我來還鳥了。”
林然相當於薑一衍半個徒弟,店裏的活兒簡單的會幹,調酒會,上菜、訂貨、結帳,什麽都會,薑一衍不在店的時候基本丟給他和店裏的另一個夥計打理。
公子哥兒一見薑一衍,拍著翅膀喊:“老板好,老板好!”
沈臨桉趁這個時間收拾好東西往外走,他這個人,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剛剛還氣到臉紅,收到六百小費勉強開心了點,學著八哥的聲音:“老板再見。”
八哥回應他:“老板再見,老板再見。”
沈臨桉覺得這鳥比老板有意思多了,回頭逗了下鳥,八哥被逗開心了,衝著他喊:“帥哥,帥哥!”
“帥哥要走了,再見小鳥。”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林然目瞪口呆地看著沈臨桉從薑一衍家走出去:“衍哥,你認識啊?”
“算是。”
“去過店裏。”
“對,去過好幾次,小柯喜歡他。”
薑一衍頓了下:“小柯喜歡他?”
“那可不是,剛那人住西區,經常從我們店門口經過,小柯隻要不忙都會在門口蹲著等他經過,昨天還把自己的員工餐送給了他,每次說到他小柯都會臉紅,小姑娘第一次喜歡人,太明顯了。”
薑一衍沉思了幾秒,想起一個月前的吻,一時間拿不定沈臨桉性取向,不知道那天的他是單純醉了不分性別的親錯人,還是他隻親男人,“小柯喜歡他什麽?”
林然撓撓下巴:“那我哪知道,不過小柯經常說他長得帥。”
“告訴小柯,喜歡一個人要先了解一個人,別盲目看臉。”
“衍哥,這還是你嗎?你以前肯定不會管這些。”
“隨便多了句嘴。”
作者有話說:
大哥,馬甲多少錢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