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續有車停在會場外,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準備過來打招呼,可看見這一幕,都遲疑了。

“那是薑總的兒子?怎麽當上清潔工了?”

“看來薑氏真的不行了,連董事長兒子都要打工賺錢了。”

“長跟薑總不像啊,別不是他老婆跟別人生的吧。”

“一看就是別人的基因好,瞧這兒子帥的!我要是他老婆,對著他那張臉,我也出-軌!”

“快別說了,薑總頭頂好綠呀。”

能不綠嗎,被荷一折騰了一路,薑柏息真的很想打人。

偏偏這些話還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裏,他更加沒好氣,“你看清楚,他手上戴了Omega的專用抑製環,怎麽可能是你未婚夫!”

“可是他好帥!”荷一十分惋惜,試圖商量,“能讓他當我的未婚夫嗎?”

薑柏息:“……”

你是不是傻?哦,不對,已經傻了。

薑柏息心好累。

那幾個看戲的朋友越走越近,聲音大得想忽略都不行。

“怎麽回事,兩家要解除婚約嗎?”

“看來薑家是真的不行了,吃絕戶的樣子太難看!”

“今天不會就宣布解除婚約吧,畢竟聯姻是荷董定下的,現在人都沒了……”

“那薑董這老臉往哪擱——早啊,薑董。”

對方沒事人一樣,笑眯眯地和薑柏息打招呼。

薑柏息隻想趕快離開這裏。

以□□言越傳越離譜,他不敢指望清潔工了,想到後備箱有備用的輪椅,趕緊拿出來,推著荷一飛速逃離現場。

那幾個老友怔了怔,一臉不高興:“瞧瞧,這就開始不理人了。”

入口離會場建築大約兩公裏,天上下著雨,薑柏息走得飛快,沒一會後背都濕透了。

荷一蜷在輪椅子裏,用手遮住頭頂,一個勁地埋怨:“我才剛出院,淋雨會壞啦~”

沿途都是往會場去的人,紛紛投來目光,薑柏息隻得脫下外套,把荷一腦袋包住。

免得又被人說苛待他。

好不容易進到會場,薑柏息喘著粗氣,感覺老命都去了一條。

他叫來工作人員,把荷一安頓在一處沙發裏:“你就在這待著,我去招呼賓客。”

“嗯。”荷一乖乖點頭,眼珠子骨碌碌打轉,“其實……”

他想了想,又閉嘴。

薑柏息不耐煩,粗聲道:“有什麽事直說,我最討厭吞吞吐吐的。”

“那我就說了,”荷一坐直身子,指指窗外,“你可以讓司機走VIP通道,那樣我們就都不用淋雨了。”

薑柏息:“……”

VIP通道的指示牌明晃晃地矗立在路邊,一輛賓士從他眼前開過。

看著荷一悠然晃著腳丫子的模樣,薑柏息的眉頭皺起來:“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說?”

入口那個指示牌被行道樹擋住了一半,司機可能沒注意到,但荷一……薑柏息回憶了下,荷一的位置是正好可以看見的。

荷一笑得眉眼彎彎:“沒事呀,這樣下次你就有經驗了。”

誰會願意在殯儀館有經驗啊!

薑柏息黑著臉:“沒有下次了。”

他轉身往門外走,荷一輕輕喊了聲,又說:“還有個事……”

薑柏息:“……”

“你能不能一次說完!”薑柏息壓低聲音,揮了揮拳頭,要不是四麵都是玻璃牆,外麵的人隨時會發現他們,他真想把這小子嘴撕爛。

荷一有點嚇著了,縮了縮脖子,“那個漂亮小甜O,他沒還你錢。”

薑柏息呆了兩秒,才意識到他嘴裏的“漂亮小甜O”指的是清潔工,頓時晴天霹靂,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錢!

薑柏息:“……”

他扯了扯領帶,隻覺得跟荷一每多待一分鍾,呼吸就更困難一些。

眼看荷一的嘴巴又要張開,薑柏息果斷衝出了門外。

“怎麽樣?”盛繡月迎上來,聲音壓得極低,“不好對付嗎,你臉色怎麽難看成這樣?”

她從隨身的小坤包裏拿出紙巾,溫柔地替薑柏息擦了擦汗。

薑柏息的心情這才平靜些,“醫生診斷可靠嗎,他確實撞壞了腦子?”

“怎麽不可靠,兩家醫院都這麽說,其中一家還是我們薑家自己的醫院。”盛繡月觀察著他表情,“怎麽,哪不對勁嗎?”

薑柏息哼了聲。是哪不對勁嗎?是哪哪都不對勁,膈應死他了!

盛繡月問:“致詞稿給了嗎?”

“給了。”

盛繡月點點頭:“那是營銷團隊花兩個晚上寫出來的,隻要他照著讀就好。荷家這事不宜大肆操辦,一切從簡。不過請來的都是對咱們有助益的那幾家,致詞稿也都是誇咱們的,不愁沒人記得咱們這份恩情。”

“嗯。”薑柏息疲倦地按了按額頭,“先把今天這事辦了吧。接下來就是婚禮,你這段時間看緊點薑怠,別出什麽岔子。”

提到兒子,盛繡月不高興了,撇了撇嘴:“怠怠好好的,能出什麽岔子。”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正在交往的那幾個Omega,趕緊給我斷幹淨!”

“那可是女Omega!”盛繡月說,“女Omega才能生孩子,給咱們薑家傳宗接代。男的能幹什麽,就是個擺設!”

“擺設他也比那些不三不四的女Omega有用處!”

想到妻子也是女Omega,薑柏息壓低了聲音,“總之先把人娶進來再說,大不了再找個由頭關起來,哪怕是殺了呢,也比不結婚拿不到錢強!”

話說到這份上,盛繡月再不喜歡荷一,也隻能點頭:“知道了。”

沒一會,司儀過來請大家入席,荷家的追悼會正式開始了。

賓客們陸續入座,荷一被安排到了第一排,和薑柏息、盛繡月、薑怠以及一個沒見過的女Omega坐在主辦家屬一側。

作為那場事故裏唯一活下來的幸存者,他要以家屬身份上台講話。

薑柏息再三詢問:“我給你的稿子帶好了嗎?”

“在這裏。”荷一拍拍口袋,難得乖巧。

薑柏息放下心來,轉頭跟身後的老板聊起了生意經。

盛繡月坐在旁邊,同樣和身後的老板夫人說著話,會場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一派和諧景象。

“下麵,有請家屬致詞。”

說話聲這才停止,所有的目光向荷一看來。

荷一趿著會場臨時提供的拖鞋,踢踢踏踏地走上前去。

不知是否有些緊張,他半天沒開始,小鹿般清澈又明亮的眼睛骨碌碌打量著眾人。

全場二十來人,一大半是他沒見過的,他的目光在每張陌生麵孔上停留,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薑柏息不悅地清了清喉嚨,又指指他的口袋,示意他趕緊照著稿子念。

荷一這才收回目光,低頭在口袋裏翻找。

找了半天,終於掏出來一張……

二維碼。

薑柏息:“???”

就見荷一微微一笑,用他那氣死人的軟綿腔說道:“麻煩各位,先把帛金交一下哦~”

薑柏息:“……”

賓客們:“…………”

盛繡月第一個反應過來:“你這孩子!現在是致詞環節,說什麽帛金,多不禮貌。”

“不是哦。”荷一縮縮脖子,一副被她嚇到的模樣,嘴裏卻說,“參加葬禮不給帛金,那才不禮貌。”

盛繡月:“……”

她還是昨天荷一剛醒來時匆匆見過一麵,之後便沒再接觸,並不清楚荷一說話的套路,這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再說,今天來參加葬禮這些人,薑家巴結還來不及,哪還敢收帛金啊!

倒是薑柏息有了些應對經驗,從容不迫地說道:“這些都是小事,等儀式結束後我給你,不用麻煩這些叔叔伯伯。”

“可是帛金應該是入場就給。好沒禮貌誒!”荷一嘀咕著,聲音卻不小,剛好夠所有人聽見。

所謂的“叔叔伯伯”臉色紛紛難看起來。

薑柏息怕他又冒什麽驚人之語,“行了,我現在轉賬給你。”

也不知荷一怎麽連上了會場的網絡,他賬剛劃過去,現場就響起了甜美的機械聲:“滴,收到轉賬688元,好少哦,您打發要飯的嗎親~”

QAQ

現場陷入尷尬的寂靜。

荷一小聲嘀咕:“堂堂薑家……唉!”

最後那聲拖得老長,尾音綿軟,如泣如訴。

薑柏息:“……”

不是,明明是他想從荷一身上揩錢,怎麽反倒要先倒貼?

他隻把荷一當成小孩,意思意思地應付,可現場這麽多人,都用眼神譴責他。

過分!摳門!

薑柏息隻得再次轉賬:“手滑,再轉一次。”

這次機械聲終於平和些了:“滴,收到轉賬66888,客官常來玩哦~”

誰想常來殯儀館玩啊!

薑柏息耐著性子:“可以了吧?趕緊致詞,別讓大家久等。”

他說著坐回位置,誰知荷一仍舊沒動,星星眼看著他。

薑柏息:“?”

荷一:“一個人66888,你自己的是給了,其他人的呢?”

薑柏息:“……”

現場28個人,66888X28就是……

他正盤算著,盛繡月一拍桌子:“行了,這些小事等會再說,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原來這是小事?”荷一喃喃自語地說著,向盛繡月看去。

不知為什麽,盛繡月覺得他那明亮的眼睛裏多了些別的東西,不再是剛才單純好騙的模樣了。

荷一嘴角向上彎,顯得有些促狹,“原來如此,難怪你們笑得這麽開心哦。”

“誰笑了?”

“不是你嗎?”荷一伸手指著盛繡月,“買到限量版包包的。”

盛繡月:“?”

他又指薑柏息,“拿到新合作的。”

接著是盛繡月旁邊的薑怠:“搞破鞋的。”

薑怠:“誰搞破鞋了!”

荷一:“你手放女Omega裙子裏是在捉蟲嗎?”

薑怠:“……”

眾人紛紛向薑怠看去,薑柏息不悅地清咳一聲。

薑怠紅著臉,忙要將手抽回來,誰知女Omega緊緊抱著他,眼眼挑釁,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荷一默默垂下羽睫,眼眶微紅:“這就是你們不給我手工禮服的原因?”

薑柏息:“……”怎麽又提這個!

“讓我倒著坐車的原因?”

“……”

“鞋子大了一丟丟的原因?”

“……”薑柏息一陣窒息。

正要拍桌而起,後排一個中年女人比他更快:“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對他,簡直喪心病狂!令人發指!!”

薑柏息:“…………”

Hello,你們對“過分”是不是有什麽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