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匹野馬要上天
“是莊阿姨催婚嗎？”
很聰明，也敏銳，莊亦雲把臉轉了回來，可惜他這個客觀需求還不算強烈。
“其實……自從我跟家裏出櫃以後，我爸爸媽媽就很擔心我，雖然現在同性婚姻法已經出台了，但是他們覺得圈子還是很亂的。我馬上要畢業了，他們希望我有一個穩定靠譜的對象，進入社會他們也放心些。”
顏延語速放得慢，把一個大四“寶寶”的自尊心表現得恰如其分。又不想家裏擔心，又覺得自己這麽大了還這麽被父母操心有點丟人。
“哥哥，莊阿姨催婚我理解的，我家也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紹。雖然我才二十一歲，這個月已經是第五次相親了……我不喜歡這樣子……”顏延信口開河，他爸媽完全不知道自己背了怎樣一口天降大鍋。
莊亦雲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月才過了7天，相了五次親？對比之下他媽那咆哮式催婚也不算什麽了。
“我們不熟，你怎麽知道我靠譜？”
“哥哥是爸爸媽媽介紹的對象，媽媽老同學的兒子，我很放心的。”
“你爸媽也不了解我。”
“還是有一些了解的……我知道跟哥哥相比我真的很普通，上的是985末流學校，不像哥哥是常青藤名校留學歸國。我長相雖然還算不錯，但是跟哥哥比不算什麽。”顏延一直低著頭，說到這才抬起來，四目相對間他笑了，嘴角梨渦柔軟，“哥哥，你真好看。”
“咳……”饒是冷淡如莊亦雲，聽到這也不是毫無觸動，他下意識錯開了顏延直勾勾的目光。
“所以我也沒有天真到亂幻想，畢竟我太平凡了。”
“你性格很好。”
莊亦雲的話出口，兩個人都有點意外。
“謝謝。”
安靜下來，卻反而有點若有似無的曖昧，莊亦雲率先打破了這個氣氛：“我確實沒有找對象的打算。”
顏延沉默，莊亦雲看來是真冷，換了別人看到他這個乖巧軟萌的小零人設，早就順水推舟了，談一談又不吃虧。
郎心似鐵啊，顏延感歎，遭遇滑鐵盧，隻好以退為進：“對不起，哥哥，是我太草率了，太不禮貌了。”
“沒事。”大概是顏延的表情實在太羞愧自責，莊亦雲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大四要做畢業論文，忙也是正常的。”言下之意家裏安排相親太多就讓他找個理由少回家。
“謝謝哥哥，你說得對。我多少有點病急亂投醫，我的煩惱應該自己解決，不應該把希望和壓力寄托到你身上。哥哥，可以加個微信嗎？”
說完他又攥緊了手指：“我不會隨便打擾你的，就是感覺你比我聰明，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我可以請教你嗎？”
跟談戀愛、結婚相比，加微信實在是個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了。莊亦雲沒再拒絕，尤其是目光落在他手上，看到那裏又多了一個壓痕的時候。
病急亂投醫……言下之意對方也沒有對他有多少特殊情感，是吧。莊亦雲放鬆了些許，說：“補充點維C和鈣，可能是血管脆性偏大。”不然怎麽這麽容易淤青。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莊亦雲也沒管他懂沒懂，說完就拿上自己打包的咖啡，點頭示意結賬走人。他本來想說送顏延回去，想了想還是算了，別再讓人繼續病急亂投醫了。
莊亦雲過街下地庫把車開出來，看到顏延站在路邊，不打招呼徑直開了過去。
顏延眼看著莊亦雲的車拐彎，笑了笑往反方向走，搓搓手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狸狸，出來喝酒。”
聽筒對麵傳來一個利落的女聲：“喲，今天不約男人舍得約我了？”
“扯，來不來？不來我約小男生開房了。”
“約，你有本事約，唬誰呢？”薑黎和顏延是初中同學，一起玩了整十年，誰還不知道誰。
“你不來看著我就去了。”顏延把頭上假發一手薅下來，聲音低了半寸。
“有情況。行，老地方見。”
半小時後，兩人在黎野酒吧碰了麵，星市著名gay吧，薑黎她哥開的。
顏延平時愛坐在吧台，方便各路帥哥來搭訕，今天破天荒要了個卡座，薑黎一到就見他麵無表情在灌酒，樂了。
“遇到了什麽硬茬，說出來讓我樂一樂？”
薑黎一把摟住他的肩膀，體大女籃隊長，身高182，比顏延還高，往那一坐襯得顏延都嬌小了。也確實，他兩從認識以來，薑黎就像是他的大姐頭，初中時就罩著發育比較晚的小個子顏延。到了高中顏延搞明白自己的性向，性向加上他人長得好看常被男同學調笑，也是薑黎把那些壞學生打跑。所以顏延雖然性格桀驁，但薑黎能管得住他這匹野馬，顏延父母無數次想過，要是顏延不是同，他兩能在一起就最好了。
沒錯，他們會這麽想，當然是因為薑黎是異性戀，可惜顏延這樣的隻能給她當弟弟，不是她的菜。
“遇到了咱兩的天菜，身高腿長禁欲係，究極無敵大濃顏，還腦子聰明學習好，渾身上下戳我X癖，但是沒拿下。”
薑黎伸手，問：“沒照片說什麽說？”
顏延把手機甩給她：“相冊。”
“就一張照片，你還整個單獨的相冊，顏延，你這是動了凡心啊。”
“太帥了，腿軟，不給個單獨的相冊那太看不起我莊哥哥了。”
“臥槽！”薑黎點開那個命名為“莊”的獨立相冊時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畢竟顏延的顏狗屬性她再清楚不過，他眼光高，能看上的絕非凡品，但是沒想到這麽極品。這樣的沒追上，顏延會喝悶酒也就理所應當了。
薑黎見他悶頭又灌了一口酒，手機還給他，試探著問：“這就放棄了？”
“怎麽可能，我在想怎麽調整策略。”顏延一手拿著酒杯，眼睛上下打量薑黎，看了好一會才說，“要不你去剪個寸頭，弄個花臂，我裝醉你撿屍，好讓莊哥哥來救我？”
一個爆栗瞬間落到顏延頭上，薑黎怒斥：“你真是誰都能賣啊！”
顏延捂著頭，狡辯：“就演個戲而已，你又沒損失，把我扔給他就跑。表白被拒買醉，被人撿屍差點失身，被他撿回去以後投懷送抱，醒了反正都是酒的過錯，完美。”
“你怎麽不去寫小說呢你。”
“不然讓你哥來。”
樂曲切換音樂聲漸小，數秒的空檔，正好把隔壁卡座的笑聲凸顯了出來。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像悅耳的大提琴。顏延和薑黎聞聲回頭，正對上對方的視線。
他就是偷聽到了他們說話，笑的就是顏延，可他被正主發現了也不尷尬，反而端起酒杯起身過來。
男人麵容英俊，雖然比不上莊亦雲，但也是帥哥一枚，還穿著考究，笑容和煦一派從容。他襯衣衣袖挽著，肌肉線條很好，顏延光明正大多看了一眼。順帶就看到了他手上的表，款式什麽的他不懂，他家不是消費奢侈品的生活水平，但是品牌他認識，江詩丹頓。
男人又笑了，和他碰杯，問他：“我來幫這個忙怎麽樣？”
薑黎把顏延往自己這邊拽了拽，擺明要跟他跟這個男人拉開距離。這人明顯是夜場常客，而且看著有些身家，那種遊刃有餘不是顏延這樣的嘴炮能比的，她直覺危險，顏延對上他會吃虧。
顏延不說話，像是真的在思考，想了想問他：“幫我的忙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覺得有趣，很能打發時間，難得碰上有意思的事……有意思的人。”男人輕笑，眉眼在酒吧交錯絢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惑人。
薑黎怕顏延一口答應，正要替他拒絕，就見顏延撇了撇嘴，冷淡地說：“可是我覺得你沒什麽意思，我剛才說的也隻是開玩笑。”
他說著撇開頭，竟不理那男人了。薑黎大驚，完了呀，帥哥都不理了，顏延是不是真喜歡上姓莊的了？要不她真的扮男人來給顏延製造投懷送抱的機會算了？
柯銘誠倒沒糾纏，見甜酷小金毛有賊心沒賊膽，反而提點他：“追男人，得釣。被撿屍讓他去救可以，但不要撲，隻能露，讓正人君子看得著又上不了手。”
他目光落在顏延扔旁邊的那件小雞黃毛衣上，似笑非笑。顏延覺得自己被嘲笑了，又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結果被大人抓現行的尷尬……他說完就走了，顏延也拉起薑黎往吧台走。
到吧台坐下，顏延沒忍住罵了一句。
薑黎一巴掌拍他頭上：“能耐！”
“管家婆，你改行風紀處了嗎？”
兩人眼看要嗆上，吧台內調酒師突然喊顏延：“有客人點了日出，你來調。”
“來了。”顏延利落起身，繞過去進了吧台，熟門熟路套上黑馬甲和手套，完全融入了環境。他常來這邊幫忙，手藝不錯，尤其他長得好，馬甲一束，腰身拉出來，吧台前的客人全在看他。
柯銘誠的視線越過人群，也跟著落在他身上，腰線真漂亮，人也有意思，他記住了。
那天以後，顏延真的如約沒有故意騷擾莊亦雲。他倒是有心，但被莊亦雲未卜先知，學校開始下達畢業論文選題安排、分配導師，閑晃了大半個學期的他忙了起來。
顏延本來想得挺好，先發點僅對方可見的朋友圈試探（他把莊亦雲單獨分了一個組），如果對方有反應最好，如果沒有，那就找點學習、畢業、就業相關的話題去請教（雖然這些事他之前根本懶得想），總之先製造互動，結果他小看了他們學校對畢業這件事的認真程度。
他學的是旅遊管理專業，在一個理工科大學，這個文理兼招的專業有70%的學生是專業調劑來的，還有一些就是純粹為了上985選了這個相對低分的專業，顏延就是後者，他可能還不如後者。當時對選專業完全沒有想法，沒有偏好，隻想在本地上大學，於是就這樣了。
上了大學以後，對於本專業他還是很滿意的，學習壓力不大，之前所有的學習更是給了顏延一種畢業很容易的錯覺。專業課雜而不精，上課紀律隨性，實習有章就認，沒想到到了畢業論文環節，係裏不帶半點含糊，尤其他被分到的導師是係主任……
忙到什麽程度呢，酷貓情感區明星主播延哥已經鴿了大半個月了，黑漆漆的直播間裏天天有水友鬼哭狼嚎。
不能怪別人，隻能怪他不上心，選題的時候跟宿舍的人玩盲選，結果盲抽到係主任的選題。係主任的主要教研方向是旅遊開發與設計，於是從確定選題開始，就被安排了實地考察任務。係主任手下的研究生帶著他，一周能在郊區跑出七趟。
顏延頭禿，顏延染的金毛都長出了好長一截黑的，但是沒空去剪，醜醜地在頭上紮了個小揪揪，一頭紮在圖書館瘋狂查資料。
室友笑他是混了四年的報應全在這了：“這就是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嗬嗬。”顏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把手裏的書甩給他，“幫我看看，這詞到底什麽意思？”
就這麽忙碌著，顏延簡直快把莊亦雲忘了，每次想起來的時候又痛心，這麽久都沒出現，莊亦雲多半完全不記得自己了。他不去就山，沒想到山竟然自己找了過來。填寫完畢業設計任務書的當晚，顏延收到了莊亦雲的微信，很簡短，直入主題，問他：明天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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