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飛升錯了
“你今天要回國了？”
E國街頭，一連串漂亮的歐風建築聳立，象牙白的色調構建起聖潔的宗教氣息，陽光將不遠處一座神殿頂上的天使照亮，天使一臉慈悲地閉眸，似是不忍看這殘酷的世界。
神殿的門是開著的，在歡迎信徒們進入。
今天是禮拜日，大部分人都進了光明神殿禱告，到了整點，整座城市都回響著曠遠的鍾聲，跫音回**，洗滌人心。
遠處，兩個男人正在街頭散步。
其中一人較為魁梧，是E國風格的英俊，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給人一種紳士的感覺。另一人有一張精致的東方麵孔，眉眼精致，處處帶著冷靜的氣息，氣質飄渺，他穿著一身休閑的服飾，聞言，冷冷清清地開口。
“嗯。”
“什麽時候？”萊特問。
“現在。”
池楚凝視著遠處的神殿，看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捧著花束虔誠地走進去。
“楚，你在看什麽？”萊特望了一眼平平無奇的神殿，又見他看的那麽認真，忍不住問。
池楚聞言，沒有回答，反而是伸出手心看了一眼，他的手心處一個紅色的圖樣很明顯，像一朵粉嫩的桃花的簡筆畫。
它占據了大概五分之一的手心，鮮紅欲滴，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詭異。
記憶中一個青年的身影詭異地和那個男孩重合起來。
但是池楚罕見地焦躁起來，低聲罵了一句，喃喃道：“怎麽回事，不是他嗎？”
萊特耳聰目明，聽清楚了他的話，微笑：“你是想起你的先生了嗎？”
池楚聞言出了神，他結過一次婚，就在兩年半以前，而現在，已經孑然一身。
然而至今仍存一事令他分外不解。
想來，是時機未到。但無論如何，他在這異國他鄉已無牽掛，也該回歸故土了。
“我想登機前再順道去看他一眼。”池楚道。
萊特點點頭：“那我就先送你到這了。”
池楚買了炸雞漢堡和可樂，還有一盆小雛菊。伸手攔了一輛車送他前往墓地。
墓地選址在一處風景優美的草坪，周圍並沒有多少墓碑，大概是價格昂貴的原因。
池楚來到其中一塊墓碑前。
他看著戀人遺照上年輕的麵容，眼神有一些柔和。
是的，他的結婚對象已經死了，半年前就死了。明明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人，竟然會因為突發疾病離開人世。
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張溫柔而憂鬱的麵容，他看著鏡頭淺淺地微笑。
池楚垂眸，思緒莫名。
“最後一天了。”
他半年內每個星期都會過來幾天，和墓碑聊一聊，什麽都說一說。
這次他擺出小雛菊，和一堆香氣撲鼻的垃圾食品：“你不喜歡的花我帶來了，還有你不喜歡我吃的說是不健康的食物我也帶過來了。”
池楚麵無表情地拿起一根熱狗開始啃，他自言自語道：“所以你會被我氣活過來嗎？”
看著空空****的四周以及一切正常的墳墓，他似乎有些失望地吃下了最後一口熱狗，道：“看來你不會在意了。”
“6個月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還是沒找到能讓印記發亮的人。”
他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又沉默了片刻，他本就不擅長言辭，往日裏都是聽著這人絮絮叨叨。
“放心，會有人來給你掃墓的。”
池楚說完靜默地站起來，停留了幾秒轉過身，再也不回頭。
說起來他在這半年內一直都有在為自己尋找下家，可惜，他每晚的夢裏還是這個仿佛陰魂不散的前任，在他的夢境中談著鋼琴，或者無奈地訓斥他。他也厭煩了每日的交際。
手心微微燙了一下，池楚伸出手，看著掌中鮮紅的桃花，皺眉。
其實他並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來西方渡情劫的渡劫期修士，手中的桃花印記便是辨認情劫對象的工具。四年前，他渡劫圓滿卻遲遲不能飛升，師父為他算了一卦，告知他有一情劫在西方，須得渡情劫證道。
於是他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學習融入這個社會，然後像完成任務一樣來到這裏，遇見那人也隻是按部就班。手心的桃花隻在遇見那人時亮了一次，兩年前他去世，印記逐漸變淡，他以為自己是度過情劫了，但是第二天桃花印記再度亮起，告訴他還沒完。而現在這是印記第一次發燙。
渡情劫必須體驗世間情愛滋味，然後斬斷前緣。
池楚曾有多次想要提劍，斬紅塵，不過他實在無法對一個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人下手，那人教會他從自我走向社會，也教會他如何從不懂愛到明白被愛。
現在……池楚眼中映出這方天地的一花一木，一塵一煙，他在看又好像沒在看。
之前是他過於執著，追逐手心一點桃花機緣，卻忘了一直堅持的逍遙真意，現在是應該學會放棄和出塵了。
朝聞道，夕死可以。
這情劫不渡也罷，無法成仙，去擁有生命的盡頭，未嚐不是卸下了重擔。
心中的一個疙瘩解開，心境仿佛提升了一個層次，池楚抬起頭，隱隱有所感悟。他像一個歸隱山林的隱士，決心不再看這紅塵。
原本晴朗的天空聚起烏雲，大地上灑下一片陰影。
竟是山雨欲來之勢，池楚詫異地看了一眼突然聚起的烏雲，心想，這是西方地界，應該不會……
“轟隆！”
突然一道閃電亮起，伴隨巨大的雷聲，一道白光似乎要撕裂空間一般降臨。
觸電的感覺傳來，池楚趕緊抵擋，他明白了，這雷劫有他自己的想法。
雷光一道比一道猛，一開始還隻能說如同碗口，八道過後，天地間仿佛都隻剩下了這白光。
通天徹底，讓人歎為觀止。
池楚渺小的身影被掩蓋在雷光中，沒有任何法器準備，也沒有什麽陣法，甚至衣服都還是普通布料，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迎來了雷劫。
他表情凝滯，再一次後悔沒有苦練命理之術。此劫突然，若是不過，恐怕就此魂飛魄散。
奇怪的是這雷看起來陣勢浩大，但是每一道都有擦邊球的嫌疑，不是很痛，但是又恰巧起到了洗筋伐髓的作用。
池楚抬頭，明亮清澈的眼睛朝著天上看去。
陰沉沉的雲下，一道柱子粗的雷電超他的腦袋咋砸過來。
他沒有躲，甚至已經忘了到底被劈了多少道，已經有一種無法支配身體的無力感，讓那道雷直接貫穿他的天靈蓋。
暈去之前，他有一個奇妙的想法，過不了幾天報紙上大概會出現這樣一則新聞：“驚！一男子竟在墓地被天打雷劈，究竟是前世挖坑，還是今世造孽……”
此時，在遙遠的天上，某位神明睜開了他有些聖潔冷漠的金色眼眸，平靜地注視著人間。
神愛世人卻不是偏愛世人。
……
在黑暗中沉睡了許久，一股神奇的舒適感一直包圍著他。
池楚睜開了眼睛，這一覺意外的舒服，說起來，他這輩子也沒有認真睡過幾次覺，更不記得做夢是什麽感覺。
當然，剛剛也沒有什麽夢。
睜開眼後，他看見了潔白的雲頂，轉過頭則是藍色的背景嵌在柱子之間，仔細辨認，那是天空的顏色。而天空遠處的雲還在移動，似乎並不是虛假的背景而是真正的天空。
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神殿，沒有牆，隻有柱子的神殿。
透過柱子一瞥，他可以確定這是一座雲上城市，因為外麵還有浮在雲上，或幹脆懸空的建築。
這些建築都十分複古且聖潔，象牙白和金色的調調，有點像漫畫中的天堂建築。
池楚對於建築沒什麽研究，也不怎麽關心。
他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油畫中祭祀的服裝。
這是什麽詭異的品味？
“喂，朋友，你終於醒了？”
“嗯。”
池楚早就發現周圍的人了，還挺多的，偶爾會有幾個看他的人，但是他向來不會主動開口，所以就沒說話。
現在跟他講話的是個和他穿的差不多的外國人，棕色頭發，挺清秀的男人。
艾倫打量這個長相精致的東方人，若有所思地道：“你是第一個睡了七天才醒的天使。”
池楚淡淡地看著頭頂一個10米差不多的天使巨像，淡淡地應了一聲。
半晌後，他回過味來，一貫清冷的臉上露出了迷茫：“你說我是什麽？”
“天使，怎麽，高興傻了？”
“我死了，上了天堂？”池楚眯起眼睛，在心裏念了無數遍破除幻象的咒語。
“笑死我了，死了上天堂的都在底層天堂，你這是在第三重天堂，你飛升了，高興嗎？”艾倫捂著嘴笑，往日裏也常見這種以為自己被雷劈死了的天使。
然而池楚猶如中了晴天霹靂，原本就表情不豐富的臉上愈發的麻木。
和睡一覺變成天使比起來，睡了七天真不算什麽。
他修仙修了八百年，在國外待了兩年半，直接按西方血統飛升了？
天使……這是什麽啊。
他感覺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要飄了。
池楚默默地感應了一下自己的芥子空間，還好，還在，看來自己真的沒死。事已至此，是應該好好想想怎麽應對了。
“因為你睡了七天，所以你也錯過了每位一次的引導天使服務。”艾倫以為他高興傻了，咧了咧嘴，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池楚看了他一眼：“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咦？”艾倫的笑容僵住了。
池楚看了一眼腳下的圈圈，又瞥了一眼殿前的櫃台和在眾多天使，道：“是去登記對吧。”
“是的，唉？”
池楚瞧著艾倫身後的兩對翅膀，皮笑肉不笑地道：“引導天使？過來排隊。”
艾倫露出驚訝的表情。
……
天上辦公效率挺高的，幾分鍾後池楚就拿到了證明身份的一隻白色手環。
白色是基礎顏色，往上還有各種顏色，最高是金色。
艾倫問：“你怎麽知道的？”
池楚：“猜的。”
艾倫挑了挑眉：“什麽？”
“你有兩對翅膀，旁邊的天使都是無翅對有翅。”池楚道，“而且你陰陽怪氣的，我睡太久，你等太久生氣了？”
艾倫“哼”了一聲：“就因為這個？”
“還有，我覺得天堂可能沒有那麽缺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