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季長青好奇地看著這張他從未見過的透視照片,兩眼放光地問:“能給我也畫一張嗎?”

“當然可以。”醫生頓時把那個全身是毛病的李文茂丟在了一邊,非常熱情地把季長青推進了機器裏,照了一張圖。

等待的時間裏,醫生和他們閑聊起來。

“你這小夥子,看起來身體還可以嘛。平時不抽煙不喝酒吧?”那醫生上下打量著季長青,眼神跟探照燈似的,隔著護目鏡都能感受到他熱切的目光。

這眼神,不像是在欣賞身體條件不錯的平等的對象,反倒像是在看一塊粘板上,呈現出雪花狀,肥瘦相間的上好牛肉。

李文茂隻聽到了醫生嘴裏的誇讚,即使被綁在活動**動彈不得,依舊不屑地從鼻子裏哼了一口氣:“就他?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白臉,身體能好到哪裏去?而且,就算有個好腎,也沒地兒用吧。”

李文茂對於剛才醫生說他腎虧的評價,顯得耿耿於懷。

“抽煙喝酒?那是什麽?”

“不知道就好!年輕人,就要遠離煙酒,搞好作息,少食多餐。這樣,生命力才旺盛!”

“少食多餐?我確實吃的少,每次都吃不飽……”

“……”

無論是季長青,還是醫生,都完全沒有搭理他酸溜溜的話語。他們就著如何保養身體的話題,就這樣牛頭不對馬嘴地聊了一會兒。

終於,那張藍黑色的照片從機器裏吐了出來。

醫生漫不經心地拿了起來,正準備從這張大同小異的照片裏挑些小差錯來。

嗯,骨架勻稱,頸椎曲線漂亮,是個健康的體態。

胸肺寬闊,是個適合運動的體質。

再來看看心髒……

心髒……

醫生猛地一下向前傾去,沙啞的聲音裏是掩藏不住的驚訝:“你怎麽會有兩顆心髒?”

“兩顆心髒?謔,還有長了兩顆心,還能活得這麽正常的人?給我也看看。”李文茂躺在一旁,嘲諷地說道。

經過之前的那極端交流,他心底已經下了一個結論,麵前這個醫生,一定是個不靠譜的庸醫!憑借一份檢查報告,就說他腎虧?躺在他**的萬千少女,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想看啊。”季長青確認了一句,一伸手,就把他身上緊實的束縛帶給扯碎了。

就這麽簡單,自己就重歸自由了?

李文茂愣在原地,好幾秒過去,才驚喜地坐起身來。

然而此時,震驚的醫生並沒有心情注意到,自己的又一位病人脫離了控製。

他看著手上的檢測照片,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照片上,季長青的身體狀況一切良好,卻偏偏在心髒的位置,以及腹部中間,出現了極其罕見的狀況。

是的,這具身體除了多了一顆心,還少了一個胃!

這種身體條件,竟然還能活得這麽健康?

就好像陷入了某種錯誤循環中的機器,這位醫生卡頓了起來,就連有人走到了他的背後,叫了他好幾聲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醫生?醫生!你沒事吧!”李文茂叫了好幾聲,終於忍不住往他的肩上一拍。

哢嚓一聲。

醫生的肩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斷裂。一條細細長長的東西,連接著一個白色手套,咕咚一下掉到了地上。

氣氛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我,你,你……”李文茂驚愕地向後一跳,撞到了背後的牆上。

這個時候,麵前的醫生終於重新開機,理清了思路。

“你,酒色過渡,身體虧空,不合格。”

“你,內髒有異,根本有虧,不合格。”

“不合格品,隻能拿去做養料了。”

醫生遺憾地歎息著,轉過身來,哢吧一聲,露出了口罩之下的森森白骨。

……

擁擠的醫院走廊。

謝煬行走在其中,和周圍沉重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好像另一個世界的人,連自身的時間流速都和周圍的不相同一般,緩緩地走進了一個本應該上了鎖的空病房內。

“哎,你看什麽呢?”一名圓臉護士拍了拍身邊那位正回頭張望的同事。

那同事一個激靈,有些疑惑地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人進了走廊盡頭那個,上了鎖的病房?”

圓臉護士一臉好笑:“那門上著鎖呢,你看錯了吧。昨晚又熬夜玩手機了吧?”

同事撓了撓頭,看了看那個確實上了鎖的房間,又回想起昨夜的自己確實沉浸於某個綠色app裏到淩晨好幾點,心道,今天我一定早睡!

誰不早睡誰是狗!

汪汪!

根據檔案記載,江市第二人民醫院住院部的203病房,是一條可以通往B-203內部的空間通道。

三年前,B-203被封印後,這間病房也被同步封鎖了起來,並且施加了一種,能夠令所有人類忽視掉這間病房存在的影響。

大概就和大多數學校宿舍一樣,總有幾個房間是永遠空置不用,並且不讓任何人進去的。所有人都知道,這裏有一個房間,但從沒有任何人對它產生好奇,也沒有進去過。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有一小部分直覺比較強的人,能夠突破這種限製,察覺到這種房間的異樣。

沒有做出行動的還好,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因為好奇而前往探索的人,受到了其中封印物的影響,異化成了怪物,由各種原因,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即便是這樣,這些通道,這些封印物,依舊是隻能封存而不應該被毀滅的東西。

在踏入203病房以後,謝煬就察覺到了,這裏的氣息相比於之前,確實要活躍了數倍,根本不像一個被封印了力量的封印物的樣子。

他神色莫測,取下了手上的白色手套,露出了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指。他輕輕地將手掌覆蓋在地麵上。

那留有一股沉朽氣息的房間,便如同水波一樣緩緩波動起來,然後變色扭曲,好像活過來的巨獸一般一口吞吃掉了屋內剩餘的床架子,然後將虎視眈眈的視線盯住了屋內唯一的那個活人。

地上,牆上,一道道柔軟黏膩的觸須探了出來,一下子便刺到了謝煬的麵前!

麵對這樣惡心和無法理解的場景,謝煬隻淡淡地一抬眼。

那些扭曲的牆麵,探出的深色觸須,瞬間便靜止在空中,像是維持它們活動的生命力被瞬間抽取掉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風幹幹癟,最後破碎,化為了塵埃。

整間病房,似乎又重新恢複到了原來的樣子。

空曠,幹淨,規整。

可醫院裏那一抹淡淡的消毒水味,以及厚重的門依舊擋不住的喧鬧聲,消失了。

謝煬重新帶上手套,推開了房門。

外麵,是空無一人的,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的帶著灰土的陌生走廊。

走廊兩旁,是緊閉的其他病房房門,上麵的觀察窗被報紙糊了起來,看不清房間裏麵的情況。

走廊盡頭,本應有著開放式窗口的地方,也被厚實的牆體給遮的嚴嚴實實,看不到外界哪怕一丁點的景色。

順著地上的標識,謝煬推開了麵前“眼耳鼻科”的區域間隔門。

然而麵前的區域,寫的卻是“消化內科”。

打開旁邊休息室的門,果然後麵的房間也完全不是休息室的裝修。

“都忘了,你還有空間轉換的能力。”謝煬捏了捏手套,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懊惱和煩躁,“又要浪費不少時間了。”

在謝煬身後的走廊陰影處,又悄悄探出了幾根手指細長的觸須,貼著地麵,緩緩朝著他的腳下蜿蜒而去。

……

“你,你,你!”李文茂蹬蹬蹬幾步,退到了牆角,麵色驚恐地指著麵前這位看起來一切正常的醫生,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

現在,應該叫他骷髏醫生了。

從一開始,這位用層層衣物遮擋住全貌的醫生,本就是一具能活動的,沒有血肉和皮膚覆蓋的骷髏而已。

此刻,這個抱著不明目的藏頭匿尾的家夥,終於厭煩了和人類裝模作樣,露出了他的真實麵目。

“身體不及格的東西,隻配做最低級的儲備糧!”骷髏醫生張開下頜骨嘎嘎直笑,期待地等待著麵前兩個人類的表演。

這是他每次在遇到闖入者時,都會上演的固定節目。

“鬼,鬼啊!”看著緩緩走近的骷髏醫生,李文茂跳了起來,哇哇叫著,朝著大門的方向連滾帶爬。

在輕鬆摸到門把手的那一刻,他的內心甚至充滿了逃生的喜悅。

然而,在如論怎麽動作,都打不開麵前那扇看起來並不堅固的房門的時候,李文茂又被一腳踢回了地獄。

“嘎嘎嘎!你們走不出去的!”骷髏醫生甚至悠閑地站在原地,開心地看著弱小人類的掙紮。

掙紮吧,哭喊吧,絕望吧!

在死亡前,越是痛苦,成為養料後爆發出來的能量才越充沛!

就像是人類養的雞,有充分運動量的散養雞,比關在籠子裏養的雞,要好吃無數倍!

“哦,是嗎?”季長青突然淡定出聲道。

這個人類,怎麽和其他人的反應不太一樣?

骷髏醫生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正準備擺出更加凶猛可怕的姿勢的表情。

隻見季長青走到鬼哭狼嚎的李文茂身邊,抬手放在門把手上,輕輕一擰。

哢嚓——

房門依舊紋絲不動。

但門上,卻少了塊零件。

三人看著季長青手上的門把,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醫生:散養的雞!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