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影
樂雋靜默了片刻，才淡聲開口，“小時候我爸媽忙於工作，很少在家陪我，有時候半夜一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
“有天晚上我半夜醒來，口渴出來倒水喝，經過客廳的時候，客廳的燈沒開，但電視卻忘了關，裏頭正在播放一部國外的喪屍電影，剛好演到喪屍在吃人，鏡頭還給了特寫。
“我當時才六歲，家裏又隻有我一個人，我被嚇的跑回房間，當晚就發起了高燒。直到我爸媽第二天回家才把我送到醫院去。
“之後我就總是睡不好，害怕天黑，不敢一個人呆著，整晚整晚的做噩夢，人也變得容易緊張狂躁，甚至突然就抑製不住地全身發抖，我爸媽帶我去醫院看病，醫生說我得了恐懼症。
“再後來，我爸媽把我送去我奶奶家，調理了大半年，才慢慢好轉起來的。”
但他還是因此落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至今為止，他也沒敢看過一部喪屍題材的電影，甚至網絡上那些相關的圖片，他看到都會恐懼。
“難怪！”葉黎低歎一聲，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那麽小的孩子，對世界還處於懵懂探索的狀態，突然一下撞見那樣恐怖和不美好的畫麵，完全超出了一個孩子的承受能力，便有可能造成精神刺激和心理創傷，形成一個難以愈合的傷疤。
這些童年陰影如果沒有及時的疏導安撫，往往會伴隨一個人一生，成為無法輕易揮去的夢魘。
“嗯。”樂雋斂下眸。
這“秘密”除了家人外，他還是第一次告訴給旁人知。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問，他就全都說了。
許是如今的處境，兩人共患難；亦或是他本能的不想讓她看輕他。
但說出來，除了有些尷尬，卻也多了一份釋然。
“那你呢？你為什麽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害怕？”樂雋禮尚往來地問。
雖說自己是有心理陰影，所以反應大了些，可她呢，也太沒反應了，他就從來沒見過像她這麽膽大的女孩！
當然，他平時也沒接觸過幾個女孩，但男生中也沒幾個能比得上她的！
“可能是見得多了吧。”葉黎淡淡道。
見多了也就麻木了，見怪不怪！
“那你確實挺厲害的！”
樂雋自動理解成，她是看多了這類題材的恐怖影視，把膽子練大了。
葉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換了個話題，“你以前常打架？”
方才見他幹起架來身手靈活、攻守兼備，顯然經驗老道的很！
“算是吧……”樂雋點頭，“我初中那會兒個子不高，平時又不怎麽太說話，班裏有幾個大個子就總愛欺負我。後來上高中換了學校，個子也長高了，就很少了。”
雖然他這話說的十分平靜，但葉黎仍然能從中聽出辛酸和沉重。
這世上，總有那麽些人喜歡通過欺負弱者來彰顯自己，如果不想成為被欺負的對象，就隻能想辦法讓自己變強。
弱肉強食，亙古不變！
“那你為什麽會去遊泳呢？”葉黎又問。
一般會選擇走特長生的路，要麽是文化成績不理想，要麽就是特別的愛好，樂雋顯然屬於後者。
“因為其他的運動都太吵了。”樂雋的回答讓人有些意外，“我喜歡呆在水裏的感覺，那種耳邊除了水流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全世界都安靜了的感覺。”
那是一種仿佛宇宙發生任何事情此時此刻都與他無關的享受；那種專注向前遊進的感覺，令他上癮和沉醉。
“屬於孤獨者的運動！”葉黎笑了。
這家夥的童年還真是多災多難，又是被驚嚇，又是被霸淩，連選個運動都是孤獨的，能長成如今這副盤亮條順的模樣，也真是不容易啊！
樂雋被她笑得略有些不自在，正了正身子，轉了轉脖子，卻突然感覺脖子後頭傳來些微刺痛感。
他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隻覺刺痛更甚，似乎有傷口。
樂雋臉色頓時變了變，緊張地朝葉黎開口，“我，我剛剛好像受傷了。”
“哪？”葉黎問。
樂雋低下頭，將後脖露給她看，“脖子這！”
葉黎湊近看了一眼，傷口不大，小三道，有些發黑，像是被抓傷的。
“應該是被那些怪物撓的。”她如實說。
“不是吧？！”樂雋當即慘白了臉，血色全無，囁嚅道：“那，那我會不會被感染？”
喪屍片裏都這麽演的，人隻要被抓撓啃咬後，就會被感染。
他雖然沒敢看，但他了解過。
“應該不會吧。”
葉黎嘴上這麽說，卻身體力行，搬著椅子朝旁挪了兩步。
樂雋：“……”能不能不要嫌棄的這麽明顯？
他有些難過地抱緊了自己，沉默了半響，他突然開口：“如果我真的被感染了，你就殺了我吧。”
“為什麽？”葉黎有些意外。
樂雋輕聲道：“我不想變成怪物。”
變成自己最畏懼、最惡心的模樣。
葉黎默了一瞬，隻淡淡的“嗯”了一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轉眼就過了十一點，距離午夜十二點隻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
樂雋最終也沒等來變異，反倒是葉黎把肚子等餓了。
她有些難耐地拿手壓著翻騰的肚子，雙腳縮上椅子，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樂雋一旁見了，關心問道：“你怎麽了？”
“餓～”葉黎有氣無力地回應。
仿佛是在印證她的話，她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聲音之大，連邊上的樂雋都聽得一清二楚。
樂雋似想起了什麽，伸手進兜裏掏了掏，然後遞給了葉黎，“給！”
葉黎一看，那攤開的手心中赫然躺著一顆金色錫箔紙包裹的巧克力。
她眸光頓時一亮，“哪來的？”
“之前去儲物櫃拿鑰匙時順手拿的，就剩這一顆，你吃了吧。”樂雋道。
葉黎也不客氣，拿過巧克力，剝開錫箔紙包裝，就迫不及待地塞進嘴裏咀嚼了起來。
那巧克力特有的綿軟濕滑在口中融化，濃鬱的可可香味霎時間充斥在唇齒之間。
可一下秒，葉黎咀嚼的動作卻突然一頓。
緊接著她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聲音含糊地質問：“這什麽啊，怎麽這麽苦？”
一丁點兒的甜味都沒有，越嚼越苦！
“哦，我忘說了……”樂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這巧克力是我平時訓練補充能量用的，是百分百無糖的。”
“你……”葉黎含著滿嘴的苦澀，一時間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看著樂雋的眼神充滿了控訴怨恨！
這味道也太特麽苦了！
樂雋見她那五官緊皺、痛苦難耐的表情，卻忍不住笑了，臉頰上顯出兩個小小的梨渦。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居然會害怕吃苦。
但看到女孩越來越黑的臉，他連忙識相地轉過頭，捂住了嘴。
葉黎最終還是艱難地咽下了嘴裏的苦澀，她雙手抱著腿，腦袋枕在膝蓋上，一副沉思狀。
“你在想什麽？”見女孩突然安靜下來，樂雋有些忐忑地問了一句。
葉黎抬眸，表情嚴肅而認真：“我在想，下次要不要先去食堂幹飯！”
樂雋：“……”
“哐當！”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還有無數“嗬嗬”聲與混亂沉重的腳步聲在外頭的走廊上響起，正迅速朝他們這邊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