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五晚上，賀慎為應酬散場是九點。
今晚在座的有一位他早就想結交的老哥，老哥喜歡醬香型白酒，他少不得舍命陪君子。
酒不對他的胃，喝得不太舒服。
散場以後他把下半場交給助理，就讓司機送他回家。
車子走到半路，想起有件事情必須今晚處理，就又拿起了手機。
事情處理完，掃了一眼微信，就看見了邱小染發來的工作匯報。
匯報裏說，她發工資了，由她獨立設計的一款針織連衣裙也入圍了頂秀春夏新款，劉總找她談了話，誇她的設計有爆款潛力，讓她繼續努力。
劉毓娜公司的氛圍不錯，對員工唯才是用，邱小染一個打雜的助理小妹竟然也有競爭新款設計的機會。
上周工作匯報時她才跟他說上交了設計稿，沒想到這一周就已經入圍。
看來這一個月以來她的收獲不少，就是不知道其他方麵有沒有進步。
賀慎為把手指套進領帶結，扯扯鬆，懶散地靠在那裏給邱小染回消息：不錯啊，進步挺大。
發送完，舌尖頂了頂腮幫，又說：發工資了，欠我的那頓飯是不是該兌現了？
邱小染的回複很快就過來了：下周末請您吃飯，可以嗎？
可以倒是可以，隻是還有那麽多天呢，遠水解不了近渴。
賀慎為對著手機錄個語音發過去：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的聲音低醇清冽，帶點慵懶的啞，沉沉的，很打耳朵。
那邊明顯又慌了，過了好一會都沒有說話。
賀慎為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問：會不會做茄汁酸辣湯？
他喝多了酒，就想小時候奶奶經常做給他吃的那口頗具方平特色的茄汁酸辣湯。
小姑娘不會撒謊，小心翼翼回了一個“會”。
這不就得了！
賀慎為：我半小時後到你宿舍。
賀慎為說半小時後到，沒想到今天路況出奇地好，二十分鍾不到，司機就把他送到了。
晚上快十點的工業園裏依然燈火輝煌。
頂秀服飾的職工宿舍就在公司對麵的一棟大樓裏麵。
因為工廠工人三班倒，上下班時間不同，每天從早到晚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賀慎為到的時候，正有幾個下了中班的小年輕喝醉了酒，在樓下小吃店門口耍酒瘋。
邱小染從旁邊小超市裏買了菜出來，看著那幾個人，就有點不敢經過，正站在那裏踟躕著。
賀慎為看見她，遠遠地叫了一聲，“邱小染！”
站在燈影裏的小姑娘一看見他，立刻就像看見了救星，邁步向他跑過來。
因為賀慎為給的時間緊張，邱小染擔心樓下小超市打烊買不到菜，下來的比較著急，衣服都沒有換，隻在睡衣外麵套了一件羽絨服。
她一跑起來，露在羽絨服外麵的珊瑚絨睡衣的兔耳朵帽子就一跳一跳的在她背後蹦躂。
料峭初春的夜晚，有這麽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衝著自己奔過來，任哪個男人看了也會心情不錯。
等她跑過來，賀慎為伸手就要去接她手裏提著的東西，一碰到她的手指才發覺涼得厲害，不由就給她握住了。
“怎麽這麽涼？”
他浯著人家的手不放，邱小染的臉刷地就紅了，趕緊給他掙脫開。
這時候就有一個男人醉醺醺地走過來，指著賀慎為問：“怎麽地，小邱，這個人耍流氓啊？”
邱小染連忙說：“沒有，他是，我朋友。”
“朋友？”男人撇了賀慎為一眼，“我怎麽看見他拉你的手，你不願意？”
這個男人是工廠後整車間的，之前對邱小染表示過好感，雖然被拒絕了，卻總以邱小染的朋友自居，對於這麽個英雄救美的機會怎麽能輕易放過？
他不聽邱小染的解釋，舉著酒瓶子在那裏胡言亂語地叫囂。
賀慎為不躲也不懼，唇角掛一抹不屑的笑意，眉目舒展地站在那裏抽著煙，顯然根本就沒把對方放在眼裏。
邱小染不想惹事，見跟那個人也解釋不清楚，直接就牽起賀慎為的手衝他舉了舉，大聲說：“他是，我哥。”
那個人還有點懷疑，跟他一起的幾位眼見賀慎為不像個好惹的，連忙就過來把他拉走了。
邱小染鬆了一口氣，想要鬆開賀慎為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她的臉又燒起來，小聲拒絕著：“你放開……”
賀慎為哼笑，“怎麽？想用就拿來用，不用就隨手丟？”
邱小染麵紅耳赤，小聲辯解，“不是……”
“不是什麽？”剛才那個人讓賀慎為很不痛快，“那個男人是誰？幾天不見，還談起男朋友來了？”
“沒有。”邱小染著急解釋，“我沒，沒答應。”
“沒答應就好。”賀慎為語調輕慢，“答應了，脖子給他擰斷了。”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宿舍樓裏麵走。
賀慎為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牽著羞答答的邱小染，在這春寒料峭的夜晚，感覺蠻不錯。
宿舍樓的大門敞開著，管理員隻管睡覺，進出也不用登記。
進了樓才發現，裏麵比外麵還熱鬧。有人在唱歌，有人看電影，還有一個房間裏傳出來喝酒猜拳的聲音。
這一團嘈雜聽得賀慎為不由蹙眉，“這能睡得著覺嗎？”
邱小染趁機掙脫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說：“我們，有耳塞。”
宿舍樓裏麵的洗手間和浴室都是共用的，房間裏麵的牆體也薄，隔音效果很差。
所以，嫌吵戴耳塞，是他們這裏鄰裏和睦相處的基本原則。
聽邱小染這樣一說，賀慎為更加不滿，“這破地兒！”
虧了劉毓娜還跟他邀功，說特意給邱小染安排了一個安靜的單人宿舍。
邱小染卻很滿足，“沒有房租，挺好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邱小染的房間。
邱小染一進門就脫了外套，係上一條碎花小圍裙去廚房裏忙活。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在陽台上裝了一個煤氣灶，一個小小的洗菜盆，還洗菜洗臉都是這一個。
客廳和臥室也是一間，靠牆放著一張單人床，床邊是一張小寫字桌，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碼著幾本繪畫設計方麵的書，一隻罐頭瓶做的花瓶，花瓶裏插著一支玫瑰花。
賀慎為打量著這個雖然很小很簡陋卻被邱小染收拾得幹淨清爽的小房間，剛才在外麵激起來的火氣才算熄滅了一些，不過，那支玫瑰有點礙眼。
他看著那支玫瑰花，不由又想起樓下遇見的那個小年輕，警鈴再次振起：“誰送的花？”
邱小染一邊忙一邊說：“同事的男朋友，她沒有大花瓶，插不下，送我一枝。”
賀慎為依然不爽，他的小朋友怎麽能撿別人不要的垃圾呢？
於是，他拎起那朵花就丟到了垃圾桶裏。
邱小染忙著做飯，沒有注意到賀慎為的舉動，等她過來要把書桌收拾出來準備上菜，才看見她的玫瑰花已經躺在垃圾桶裏了。
她看著賀慎為，指了指垃圾桶，“為什麽，丟掉？”
賀慎為翻看著她的書，漫不經心道：“我給你買了好的。”
“……”
邱小染很不高興，什麽叫好的？他又憑什麽判斷她花瓶裏的就是壞的？為什麽不經過她的同意就給她丟掉？
她看著賀慎為，剛想再說什麽，敲門聲響起，賀慎為的司機送上來一大捧玫瑰。
邱小染從來沒有收到過別人送的花，更不知道原來99朵玫瑰有這麽重。
她抱著一大捧玫瑰站在那裏，心裏的喜悅卻並不比那天同事分她一枝玫瑰時多。
賀慎為以為小姑娘是被驚喜蒙住了，懶懶地問：“怎麽了？不喜歡嗎？”
“不是，”邱小染擰著眉毛看著這麽大一束花，幾不可聞地歎口氣，說：“可是，我也沒有，這麽大的花瓶。”
她孩子氣的為難讓賀慎為笑起來。
他合住正在看的書，就要打電話，“我讓小劉再去買一隻大點的花瓶過來。”
邱小染連忙說：“別，太晚了，別麻煩人家。”
大晚上的，她不想因為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情就隨便支使人。
“也好。”賀慎為淡淡應了一聲，就低下頭繼續看她的書。
邱小染又去廚房忙了，之後賀慎為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
她以為他隻是去接個電話再回來，可是，等她把湯做好，又炒了一個青椒木耳腐竹，泡了檸檬雞爪，切了果盤，他還沒有回來。
她的桌子很小，這樣幾道菜已經把桌子占滿了。
她看了看時間，賀慎為已經出去快一個小時了。
也許，他已經回家了吧？
畢竟他每天都有那麽多事情要忙，真沒必要為了一碗茄汁酸辣湯耽誤這麽多的時間。
可是，看著這些被她精心擺盤的飯菜，她又是多麽希望他能回來。
自從媽媽離開，除了在職工食堂，她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一起吃過飯了。
邱小染無疑是孤獨的，孤獨到一個人就可以成為一個世界。
可是，偶爾，她也希望可以有陽光照進來，分享她的世界裏的小快樂。
時間又過去大概十分鍾，邱小染不想再等了。
就在她準備把那些菜收起來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她連忙跑到門口，就聽見賀慎為在外麵說：“開門，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