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雨，已經開始下了。
夏漾邁開大步就往奶奶身邊跑，想把人拽到自己身後，卻是已經來不及。
壯碩的森林貓如同一股黑色旋風席卷過唐老夫人的後腦勺，強有力的衝擊讓老人家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從石階樓梯上跌了下去……
“奶奶！”夏漾聽到石階上沉悶的一聲“咚”，感覺心髒似乎沉了下去。
壯貓跳入後山，消失不見，他飛快奔下石階，看到唐老夫人躺在山體中央的一處景觀平台上不動了。
“奶奶！”他又喊了一聲，沒有回應，蹲下試試鼻息，溫熱尚存，氣息倒也還算平穩。
隻是額頭有一處擦傷，其他外傷暫且看不出來，應該是頭部受到撞擊昏了過去。
這時家傭們全都圍了上來，眼前這一幕嚇得他們臉色鐵青。
“別愣著了，叫救護車！快！”夏漾大聲喊，“再過來個人幫我一把，把奶奶扶到我背上！”
一名家傭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打120，另幾名家傭也趕忙跑過來，卻盯著他那副小身板不敢相信。
“夏、夏少，你能行嗎。”
“別廢話，快點！”
家傭們連忙照做，幾人一起把老人家扶到他勁瘦的後背上。
唐老夫人不是幹幹瘦瘦的小老太太，驟然壓下來的重量讓夏漾的膝蓋都顫抖了兩下。
雨勢漸大，豆大的雨點砸在他頭頂，肩膀，打濕了頭發，流過脖頸，混著汗珠劈裏啪啦掉在地上。
從景觀山到莊園門口，夏漾覺得這是他兩世為人，走得最艱難的一段路。
總算要到大門口，也隱約聽見了救護車的警鈴，就在這時，突然不知從哪個角落衝出一個人影橫在他前麵，擋住了去路。
“你對奶奶做了什麽！她和你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靳陽的眼珠瞪得像頭牛，指著夏漾大吼。
夏漾這會兒沒心思跟他battle，抹了把臉，甩甩額發上的水珠，甩出一句冷冷的:“滾。”
靳陽拽住他的胳膊：“你站住！我要去告訴我哥，你……”
“我讓你滾！”夏漾怒聲打斷他，胳膊一甩將人推開，背著奶奶朝救護車大步跑過去。
*
次日早，某高端私立醫院。韓屹不到7點就出現在了VIP病房。
昨晚得知了消息，連夜從D國飛回來，清晨飛機落地，他連早餐都沒吃就直接來到了醫院。
房間裏靜悄悄的，唐老夫人閉眼躺在**，兩台監護儀器亮著屏幕，各項數據指標目前均無異常。
病床另一側，夏漾合衣睡在小皮沙發上，脖子下麵隨便枕了一隻抱枕。大概是病房空調溫度開得低，他的兩隻胳膊抱住自己，雙腿微微蜷起，像隻自我取暖的貓咪。
韓屹進來後往沙發上掃了一眼，問護理師：“沒有額外的房間嗎？”
“有的，韓總，”護理師解釋，“隔壁就是VIP病房家屬接待室，有雙人床和小廚房，但是這位先生不肯過去，一定要在這裏守著唐夫人。”
韓屹沒再說什麽，拿過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了幾度。
很快，主治醫匆匆趕來，跟他細致闡述了唐夫人的傷情。額頭一處擦傷，輕微腦震**，右腳腳踝扭傷。
總得來說，不嚴重，但也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韓屹聽完點點頭：“她什麽時間可以醒。”
“這個還不確定，不過應該快了。老人家年紀大了，頭部受到撞擊昏睡十幾個小時都是正常現象，韓總不必太擔心了。”
“嗯。”
醫生走後，韓屹回到病床旁，伸出手幫唐老夫人往上拉了拉被子。
身後傳出輕微的響動，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夏漾變換了一個姿勢，由側臥變成了平躺。
青年翹而長的睫毛靜靜垂著，淡粉色的嘴唇淺淺抿著，睡相很漂亮。
韓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注意到他脖頸靠近鎖骨的地方有一小片灰撲撲。
像是灰土一類的汙漬。
不仔細看看不出，但現在他看到了，就覺得有些刺眼，好像潔白無瑕的紙被無端弄髒。
默了默，他偏開視線，扯過旁邊櫃子上的兩張麵巾紙，準備幫人把那片灰撲撲的汙漬擦下去。
然而手指才剛碰到夏漾的鎖骨，青年卻在此刻睜開了眼睛。
韓屹：“……”
夏漾：“？”
空氣凝固了。
夏漾揉了揉眼，一骨碌從小沙發上坐起身：“韓屹？你回來了？”
塑料老公的意外出現讓他先是震驚了幾秒，下一刻目光就停在了男人那隻動作詭異的右手上。
更詭異的是，那隻手裏還攥著一團衛生紙。
夏漾：“……”
夏漾：“？？？”
臉上的神情忽然就變得複雜了。
嘶，大冰雕出差一趟這是轉性了？
可現在的時機……明顯不是那麽天時地利人和啊！
“你……”他掩下眸子裏的震驚，扭頭看了看旁邊的病床，“奶奶現在還沒醒，你卻在想搞那個，是不是有些過於心大了。”
韓屹：“……”
韓屹：“…………”
他知道此人腦回路清奇，卻不曾想能清奇到這份上。
仿佛他那顆腦子就是雲南菌子鍋，又亂，還又有毒。
“……你脖子上有片灰。”他把手裏的麵巾紙團成球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盡可能得保持平心靜氣。
夏漾怔了怔，抄起櫃子上的小鏡子，還真是從鏡子裏看到了脖子上的那片髒兮兮。
應該是在背奶奶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
再一想他剛剛對韓屹那番不幹不淨的猜測，耳根忽然就發起了燒。
“咳，不好意思，人醒了腦子還沒醒。”他訕訕咧嘴笑了笑，趕緊轉移話題把這件尷尬的事情蓋過去。
“你是為了奶奶提前趕回來的吧？奶奶昨晚就做了檢查，不會有太大問題。”
“醫生跟我說過了。”韓屹順著他的話題，說道，“是你背她過來的。”
“嗯，”夏漾點頭，又大喇喇一揮胳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用謝，也不用物質安撫。”
韓屹：“。”
話音剛落，這時唐老夫人忽然有了動靜，沙啞著嗓子要喝水。
夏漾兩步跨到病床旁：“奶奶，你醒了！”他將老人家小心翼翼得扶起來，韓屹倒了杯溫開水喂奶奶喝下去。
唐老夫人喝完，又在病**躺了一會兒。很快，主治醫趕過來，示意病人清醒了還要去做一些檢查，幾位護理師便將人推去了診療室。
診療室家屬不能進，兩人隻能等在病房裏。夏漾挨著韓屹坐過來，遞給他一杯枸杞水。
“你……沒有什麽話要問我嗎？比如，奶奶是怎麽摔到的，是不是因為我？”
靳陽那個崽種說要告黑狀，絕逼會把胖貓的鍋扣他腦袋上。
“你有什麽想問盡管說，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有，”韓屹平靜開口，“我沒有疑問。”
“你就這麽相信我，”夏漾怔了怔，不免有點吃驚，“靳陽他……沒有跟你說什麽嗎？”
“有。”韓屹語氣淡淡說。
夏漾還想再說什麽，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他起身開門，看到唐老夫人家裏的管家站在門口。手中捏著隻手機，屏幕上是某個視頻通話的窗口。
“先生，您的視頻電話……”管家恭敬遞上手機。
夏漾往前湊了湊，看到視頻小窗閃過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是靳陽！
此時此刻他正屈膝跪地，耷拉著腦袋，小聲啜泣。
周圍有人在圍觀，鏡頭裏就能看到他們在茶弟背後指指點點。
“先生，”管家又開口，“靳陽少爺已經在醫院門口跪了許久了。”
夏漾睜大了眼睛，看向韓屹，這是什麽令人生理愉悅的爽文劇情！
韓屹沒看他，也沒有說話，冷俊的一張臉上一如既往得沒有表情。
夏漾腦海中閃過某個念頭，他貓著腰湊近手機屏卻不讓對方看到自己。
然後竭力壓低聲線，模仿韓屹的低音炮，衝話筒說道：“那他知錯了嗎。”
管家：“……”
韓屹：“……”
靳陽跪著往前挪了挪，掩起臉麵嗚嗚哭泣：“知錯了，哥，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噗！
夏漾努力憋笑，才沒讓自己笑出鼻涕泡。
韓屹看了他一眼，衝管家說：“把靳陽弄走，別在這裏丟人。”
“好的，先生，我這就去。”
待人出了門，夏漾終於可以放縱自己，爆笑如雷，他笑得肩頭顫抖，嘴角抽搐，這一次是真的笑出了鼻涕泡。
笑夠，他捂著肚子，碰了碰韓屹的胳膊說：“你跟靳陽說什麽了，把他快嚇拉了。”
跪地請罪，顏麵盡失，換作是他早已經社死了一百次。
韓屹抿了下嘴唇：“什麽都沒說，隻是掛斷了他打來的電話。”
夏漾：“……”
厲害了。
他不知是該笑靳陽蠢，還是佩服韓屹將“王詐”運用於無形。
總之，這老公能處，親賢妻遠小人，此家所以興隆也！
*
唐老夫人的檢查結果是中午出來的，除了輕微腦震**、額頭擦傷和右腳踝扭傷，其他一切均正常。
“我們建議唐夫人住院調養一周，如果這期間還有任何問題，我們也好及時處理……”醫生給出了建議。
“不要，不會有問題，”唐老夫人這會狀態已經好了不少，她擺擺手，婉拒了，“小傷回家養養就好，醫院陰氣重，晚上說不定會鬧鬼。”
醫生：“……”
其他人：“……”
夏漾笑了笑，過來拉住奶奶的手，豪門貴婦搞迷信他是不信，大概率就是不想住醫院找的借口。
“奶奶，你看這樣好不好，”他歪了歪頭，跟老人家商量，“雖然是小傷，但也要精心調養，這段日子你和小屹哥我倆住，我們一起照顧你。”
邊說邊用餘光瞄了瞄韓屹。
唐老夫人猶豫：“不好吧？多打擾你們小兩口。”
“不會噠！”/“不會。”韓屹和夏漾不約而同開了口。
相當默契，心有靈犀。
唐老夫人看著整整齊齊的倆人，也不好再拒絕：“那好吧，我跟你們回去。”
次日上午，方銘把出院手續辦好，兩人帶著奶奶回到南城別墅。
車上無人說話，夏漾低著頭給韓屹偷偷發信息。
【漾】：奶奶過來後，咱倆分床而睡的小秘密不會就此暴露吧~
【漾】：要不要酌情加點“**”？甲方爸爸，你考慮考慮……
作者有話要說：
夏漾：加**，是另外的價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