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雪場
傅建庭這次下定了決心想要送傅霜遲出去磨練一番, 讓他長長記性,因此誰求情都不管用。
陸軟和傅沉澤見傅建庭如此堅決,也隻能作罷, 給傅霜遲收拾起了出國的行李來。
但想著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 因此在陸軟的再三請求下,還是又給他拖了一段時間,等年過完了再出去。
外麵的年味越來越濃, 走在路上時不時就能聽到鞭炮聲。
馬上又是新的一年。
傅霜遲在自己的房間沉寂了許多天, 再次出來後仿佛變了個人一般,很誠懇地和傅建庭道了歉, 並表示同意他的安排,過完年就會出國。
傅建庭見他終於想通了,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因為過完年傅霜遲就在國外了, 所以陸軟對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個春節很是重視。
晚上吃飯的時候向大家征求意見, 今年的年打算怎麽過?
這種節日於晏秋而早已沒什麽意義,在哪兒過都是一樣的,因此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隻是沉默地吃著自己的飯。
然而正吃著,就聽陸軟問到了傅霜遲。
“小遲,要不就你說,想在哪兒過年?”
傅霜遲半天都沒回答, 似乎在真的在思索。
許久, 才想到什麽似地突然道:“媽, 要不去雪場的別墅過吧。”
“雪場別墅?”陸軟似乎有些驚訝。
晏秋聞言也跟著抬起頭來, 看向傅霜遲。
他似乎因為想到了這個主意而有些激動, 但麵上又努力保持著冷靜, 這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扭曲。
“那兒海拔高,雪多,過年氣氛也濃厚,我還能和大哥一起滑雪。”
晏秋看著他臉上的神色,想從他的臉上窺見一絲端倪,然而沒有,什麽也沒有。
似乎他突然提起這兒真的隻是因為想滑雪。
但晏秋覺得這件事肯定沒那麽簡單。
根據換合同這件事來看,哪怕事情發生的時間提前,但絲毫沒有影響到這件事的發生。
所以雪場別墅還會起火嗎?
如果還會的話,那這場火災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上一世的晏秋彼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一心隻想回淺安,離開傅家。
因此並沒有仔細想過這件事。
但如今再想起來,才發現這件事處處都透著詭異,雖然別墅是木製的,但在建造時肯定是達到防火建築規範要求的。
再加上那又是天寒地凍的雪山。
所以那場火災有很有可能其實是人為的。
會是傅霜遲嗎?
晏秋想到這兒,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但不知是不是這次讓他出國給他的打擊太大,他整個人都非常的平和。
不再像以前一樣半陰不陽,易燃易炸,甚至還衝他笑了一下。
晏秋看著他的表情,慢慢收回了目光。
無論是不是傅霜遲,他都要搞清楚真相。
是他的話最好,晏秋本來對於傅霜遲出國這個安排也不滿意。
畢竟這跟晏秋曾經因他而受的那些苦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隻是傅霜遲最近都太安靜,也沒再犯什麽錯,晏秋就是想往上再添一把火也沒處使力。
但現在有機會送到了自己麵前,他怎麽能不要呢?
如果不是……
那就更好玩了,說明這臥虎藏龍的傅家想他死的人原來不止一個。
因此當陸軟問他的想法時,晏秋毫不猶豫回了句,“我沒有意見。”
傅沉澤自然堅定不移地和傅霜遲站在一起。
既然大家意見都很統一,陸軟也沒有再說什麽,便直接定下了去雪場別墅過年。
再次上山時,晏秋隻覺得整個人的心境都發生了變化。
上一世來時因為陸軟的那句,“一家人”,晏秋尚且對他們懷有一絲期待。
但後麵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就像過山車,所有的形式急轉直下。
晏秋的那點期待,那顆真心被隨意丟在了地上,任他們隨意踐踏,最後在那場大火中被焚燒殆盡。
但這次不會了。
行至半山腰,和上一世一樣,晏秋隱約看到了那抹惹眼的紅色一閃而過。
但這次他沒有出口再問,畢竟上一世他還在那裏待過一個月。
然而一旁的陸軟見他盯著窗外,卻主動開口給他介紹道:“那是山頂別墅……”
“我知道。”
陸軟也知道這次的事是傅霜遲有錯在先,怕他們之間生了嫌隙,因此想要從中調和一下。
但晏秋平日裏根本不怎麽理會她,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搭話的時機,沒想到卻被晏秋毫不猶豫地打斷,車裏瞬間陷入一片安靜,這讓陸軟有些尷尬。
傅霜遲見狀,立刻問道:“二哥你又沒來過這兒,怎麽會知道?”
晏秋聞言,想著上一世陸軟和他介紹時的話,一字一句慢慢說道:“山頂別墅,整個雪場最豪華的別墅,建造的時候據說花費了近十億,占地萬餘平,三棟獨立別墅合圍成一個合院,主人……”
說到這兒,晏秋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上一世的那封信。
信的結尾處留了他的名字。
黎郅。
雖然他們一直沒見過麵,但晏秋永遠都會記得,他說喜歡自己的作品。
傅霜遲本來也就是詐他一下,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因此也沒再說什麽。
他們像上一世一樣來到傅家租下的別墅,果不其然,他還是被安排在閣樓。
安排好房間後傅霜遲便拉著傅建庭出去滑雪。
陸軟讓晏秋也去。
晏秋點了點頭,卻沒有拿滑雪板,隻是拿了圍巾手套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然而走了出去。
雪場的海拔很高,因為剛下過雪,腳下滿是厚厚的積雪,踩在上麵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山上種滿了茂密的雪鬆,樹枝上掛著還未落盡的雪和冰淩。
鬆林間是被開辟劃分出來的雪道,不時有人滑雪經過。
晏秋偶爾會停下來看一會兒,然後繼續向前走。
因為海拔太高,所以越往上的路越難走,不過晏秋並不在意,一邊走一邊輕喘著氣,嘴裏呼出淡淡的的白霧,又很快在空氣中散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在一處懸崖邊停下。
隔著白茫茫的霧氣和一片鬆林,他終於看到了那座山頂別墅。
別墅依山而建,因為周圍的地形,雖然位於山頂卻並不是時時可見。
這個地方是他上一世在那裏養傷時透過窗戶看到的,剛才上山的時候晏秋就在腦海裏畫了一副地圖,思考著怎麽才能來到這裏。
沒想到真的被他摸到了。
晏秋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想要過來一趟。
大概是源於上一世被認可的感激。
但終歸有些可惜,上一世他直到死也沒見到過那位黎先生一麵。
這一世大概更沒機會了。
他始終都不知道他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哪怕擦肩而過他們也認不出彼此。
隻有晏秋記得,在這浩茫的宇宙中,他們曾有過交集。
想到這兒,晏秋下意識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
這還是老人送他的那一串,沒事的時候他就喜歡拿在手裏盤一盤。
或許跟佛門有關的總是容易讓人心靜,晏秋原本還有些紛亂的心終於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正想著,晏秋突然聽到不遠處有聲音傳來。
他扭過頭去,隱隱可以看見不遠處似乎有人正在滑雪。
晏秋這才知道,不遠處竟然是一個小型雪場。
既然有人在滑雪,晏秋也沒有在這裏多待,他又轉頭看了一眼懸崖對麵的別墅,下意識把佛珠塞進口袋裏,這才轉身向回走去。
與此同時,剛練完雙板自由式的黎郅滑到一旁,摘下了滑雪頭盔,接過林今遞過來的毛巾。
“您老人家玩盡興了沒?沒見陳叔臉都白了,我總覺得他下一秒就得把你們家的醫療隊叫過來。”
摘下頭盔的黎郅頭發有些散亂,但風似乎對他都格外很溫柔,很快輕輕幫他理順,露出被遮蓋住的好看的眉眼。
這是一張看不出年紀的臉,介於少年氣和成熟之間,麵上的線條刀砍斧削,因此眉眼間透著淡淡的淩厲,但垂眸時,又如同冬雪春融,那點淩厲都在一瞬間變淡。
“哪有那麽嬌氣。”黎郅說著,接過保溫杯裏的淡鹽水喝了一口,“我剛才似乎看見有人經過?”
這邊是黎郅特意劃出來的私人雪場,隻有他一個人用。
因為位置偏僻,平時根本沒有人回來這裏滑雪。
“走錯了吧。”林今不以為意道,“不過倒是你,自由式還敢分心,該說你藝高人膽大還是不想活了?”
黎郅笑了一下,卸了滑板,正準備回去。
然而剛走出雪場沒多久,餘光一瞥,卻見地上躺著什麽東西。
因為顏色過深,實在很難不引人注意。
林今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見了,於是快他一步走過去將東西撿起。
沒想到竟是一串佛珠。
“這兒怎麽會有佛珠?”林今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黎郅本來並沒沒注意,直到目光跟過去看了一眼。
接著,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伸手將那串佛珠接過,拿到麵前。
佛珠在雪地躺了半天,滿身的冰涼,那股涼意順著他的指尖,很快便絲絲縷縷地傳進了身體。
黎郅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佛珠,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隨即向下山的方向看去。
“我似乎……”黎郅沉吟片刻,“知道這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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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回到別墅的時候傅霜遲他們已經回來了,正在幫著陸軟端飯。
陸軟大概是為了讓傅霜遲臨走時多吃幾頓她做的飯,今晚親自下的廚。
見他回來了,陸軟連忙問道:“小秋,你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
晏秋自然不可能告訴他們,因此隨口敷衍道:“隨便轉了轉。”
好在陸軟他們也不是真的關心,隻問了一句便沒有再問。
很快,飯菜就端了上來。
陸軟今天似乎格外開心,還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果酒,“今年這個年很特別,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團聚一起過年,媽媽希望你們每一個人,新的一年都好好的。”
傅沉澤和傅霜遲看起來都很感動,立刻舉起杯來。
傅建庭則先和她碰了一杯,說了句,“你辛苦了。”
晏秋看著他們一家人和樂美滿的畫麵,覺得有些想吐。
但終究也還是配合地舉起了酒杯。
“馬上就過年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傅沉澤他們立刻跟著說道。
隻有晏秋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他們,也沒有喝,隻是用杯壁輕輕碰了碰嘴唇,但還是不免嚐到了一絲令人膩味的腥甜。
他瞬間更反胃了。
“快吃飯吧。”自然沒有人發現他的不適,陸軟熱情地招呼著大家道。
晏秋早就餓了,於是拿筷子夾了一根筍。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吃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空****的。
他有些奇怪地低頭看去,盯著自己的手腕愣了半天,這才想起來他下午把佛珠塞進了口袋裏。
然而等他吃完飯回到房間去大衣裏摸佛珠的時候卻發現,大衣的口袋是空的。
佛珠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