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生
“秋少爺, 快到了。”
晏秋聞言緩緩睜開眼睛,側頭向窗外看去,然後就見來接他的車駛進暗灰色的鐵藝大門, 繞過院中碧藍色的庭院噴泉, 最後停在了一幢藍頂白牆的歐式建築前。
別墅內純白色的歐式拱形大門向外敞開,管家和傭人早已等在了門口處。
車門打開,司機提著他的行李等候在車邊, 等著他下來。
晏秋下了車, 看著麵前的別墅,一路上輕飄飄的感覺終於在這一刻落到了實處。
他現在終於可以無比肯定地確認, 他確實是重生了。
重生到了他被接回傅家的第一天。
剛才發生的事仿佛還在眼前,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見到了姑姑和丟丟。
他以為這就是他人生的終點。
然而下一秒便有什麽開始在他腦海裏不斷翻轉, 接著, 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突然出現。
晏秋這才知道, 自己所有悲劇的來源都是因為自己是一本純愛小說中的萬人嫌真少爺。
而這本書的男主是傅霜遲。
自己的存在就是作為他的對立麵, 用自己萬人嫌襯托他的討人喜歡。
連他的死也不過是書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節點。
傅霜遲在他死後開啟了感情線,和傅家長子傅沉澤分分合合,不斷糾纏,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故事的結局幸福圓滿。
想到這兒,晏秋垂眸,下意識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姑姑送自己的吊墜項鏈。
緊接著, 腦海裏中出現了書中所寫的, 自己死後的事情。
傅家眾人假惺惺地為自己悲傷了幾日後便恢複了常態, 甚至還把他的房間又重新改回了保姆房, 仿佛他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隻有爺爺真真正正地為他傷心, 還大病了一場。
除此之外, 為他傷心的就隻有一個沒有詳細描寫的人物。
書中說他死後被火化,骨灰葬在傅家的私墓。
比起其他墓碑前的花團錦簇,隻有他的墓碑空空****,就像他生前一樣絲毫不引人注目。
但他頭七那天,有一個人來到他的墓碑前,在他的墓碑前站了許久,最後放下了一束純白的洋桔梗。
隻是晏秋還沒來得及弄清送花的人是誰,大腦便是一陣劇痛。
再次睜開眼時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到了一輛車上。
他有些茫然地向窗外看去,正在開車的司機見他麵色有些蒼白,悉心地向後遞了一瓶水,“秋少爺,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把窗戶打開。”
“秋少爺?”眼前的場景,熟悉的司機,似曾相識的對話,這讓晏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不是他剛被接回傅家那天的場景?
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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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少爺,我們進去吧。”司機看他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好心地提醒他道,“老爺夫人還有兩位少爺已經在等著您了。”
晏秋聞言回過神來,腦海中浮現出上一世他剛回到傅家時的場景,隻覺得有些想笑。
確實是在等著他,畢竟有人早早就準備了一出好戲打算在今天給他表演。
前世的一切像是一本不斷翻頁的書在他腦海中一幕幕閃過。
時針被撥回原點,前世的種種在這一刻重合。
這是他回到傅家的第一天,也是所有悲劇的起點。
不過與上一世不同的是,之前他帶著對傅家人的期待回來,而這一次,什麽也沒有。
他不會再像上一世一樣任人欺負。
“秋少爺?”司機又一次叫道。
“嗯。”晏秋淡淡地應道,“走吧。”
晏秋走進別墅的大門,所有的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樣,傅建庭他們已經等在客廳,目光中是一模一樣的打量,然後是顯而易見的失望。
“小秋。”最後還是陸軟先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走上前來,“歡迎回……”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旁的傅霜遲變了臉色。
陸軟也看到了他神色的變化,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麽咽了回去,有些尷尬地招呼他坐下。
“一路上肯定餓了,先吃飯吧。”
傅建庭見狀也客套而疏離地跟著說道,“是,先吃飯吧。”
晏秋聞言卻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望著麵色越來越難看的傅霜遲。
果然,陸軟他們還沒來到桌邊,就見傅霜遲突然大步向外走去。
經過他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還撞了他肩膀一下。
接著,和上一世一樣,其他人立刻追了出去。
傅家瞬間亂成一團。
都是經曆過一遭的事情,因此並沒有什麽可驚訝的。
晏秋仿佛沒有看到旁邊傭人臉上的神色,伸手接過司機手中的行李箱放到了一旁,然後洗幹淨手向廚房走去。
陸軟說得沒錯,他確實有些餓。
但他對於桌上那些生冷的牛排西餐並不感興趣,於是開火給自己下了一碗雞蛋麵。
他一碗麵剛下出來,就見傅霜遲被一群人簇擁著走了回來。
傅霜遲本以為此時的晏秋一定滿臉尷尬,拘束無措地站在原地等他。
然而沒想到一進來隻看到一個行李箱。
他扭頭向餐廳看去,然後就見晏秋端著一碗麵吃得正香。
眾人見狀都有些愣住。
每個人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最後還是陸軟笑著打了圓場讓大家趕緊入座。
晏秋知道他們回來了,但依舊沒有抬頭,隻是聽著身旁的位置一個個坐滿,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飯。
“小秋,怎麽吃的這個?不喜歡媽媽給你準備的飯菜嗎?”陸軟一坐下就關切地問道。
晏秋聞言,這才抬起頭來,不鹹不淡地回道:“沒有不喜歡,隻是你們去的太久,菜都涼了,我胃不好,吃不了涼的東西,就重新下了碗麵。”
傅霜遲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變了。
畢竟他們離開這麽久就是為了找他,晏秋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在責怪他。
傅霜遲原以為他就是個鄉下的土包子,沒想到竟然還挺難纏,氣得手指在桌下緊緊握成拳。
不過雖然生氣,但傅霜遲自然不會跟他硬著來,因此隻是稍加思索,便話鋒一轉,對著主位上的傅建庭提示道:“爸,您還沒有說開飯。”
傅霜遲這話一出,大家的目光又紛紛落在了晏秋身上。
畢竟傅家規矩大過天,傅建庭發話才能開吃,而現在傅建庭還沒動筷,晏秋的那碗麵都快吃完了。
這對於傅建庭這種向來不允許別人置喙的大家長而言無疑是僭越。
因此傅建庭聽完,麵上果然顯露了些不悅。
一旁的傅沉澤見狀,也有些不滿地跟著說了一句,“沒規矩。”
陸軟一聽,連忙想要替他找補。
然而還沒開口就見晏秋突然放下了筷子。
“啪嗒”。
晏秋細白的手指微微用力,筷身碰到了碗沿,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大家的目光瞬間聚集。
經過上一世的種種,晏秋早已習慣了他們或鄙夷或嫌棄的目光。
因此並沒有再像上一世那樣回避,而是直直迎了上去。
隻見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回道:“抱歉,我是沒有規矩,畢竟從小沒有父母兄長管我,也沒人教我規矩,還請各位見諒。”
此話一出,大家的麵色紛紛精彩了起來。
把晏秋接回來之前,他們基本都看過他之前的資料,也了解他在晏家的情況。
晏秋這麽說,他們確實不好再說什麽。
因此傅建庭也沒有再多說,隻是抬起筷子輕輕碰了碰碗沿,說了句,“吃飯。”
大家這才拿起刀叉吃起飯來。
然而剛吃沒兩口,就聽傅建庭開口說道:“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不能再姓晏了,不如……”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嘶啦”一聲,西餐刀劃過潔白的瓷盤,發出尖銳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所有的一切都像上一世一樣,一模一樣地向下發展。
傅霜遲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
“小遲。”陸軟立刻心疼了,“怎麽哭了?你跟媽媽說怎麽了?”
傅霜遲抬起頭來,目光越過窄長的餐桌,徑直看向晏秋,“把我的名字給他吧,都給他,反正都是他的,我不是你們的兒子,他才是,我都還給他。”
說著,便舉起刀叉劃向自己的胳膊。
接著,一滴滴鮮血落在純白色的法式刺繡桌布上。
陸軟見狀,立刻捂住嘴一聲驚呼,“小秋?”
眾人望去,這才發現晏秋不知什麽時候抬起了手,握住了傅霜遲手中的餐刀。
餐刀劃破了他的手心,血正一滴滴往下落。
傅霜遲也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發展,晏秋一用力他就愣愣地鬆開了手。
銀製的餐刀就這麽落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沒事兒吧?”陸軟說著,連忙遞過來一張手帕。
晏秋沒接,隻是抽出一張抽紙將掌心的血一點點擦淨。
一邊擦一邊好整以暇地望著傅霜遲,對他說道:“真奇怪。”
“你一邊口口聲聲說著我才是傅家親生的孩子,要把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但做出的每一個舉動卻都和你說出的話都不符合。”
“我……”傅霜遲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走向,一時有些語塞。
“先是我一回來你就跑,接著又是用刀以劃傷自己相威脅,不願意讓我改回屬於自己的名字。”
“不想我回來就大大方方地說,何必搞這些亂七八糟的。”
傅霜遲被他說得一張臉漲得通紅,可是所有的事情都發展得和他的預想截然不同,這讓他一時間又沒辦法反駁。
“更何況你有什麽可要死要活的?”晏秋說著,低頭看著自己手心的傷,淺淺的一道,很快血就止住了。
“這一切難道不是本來就是我的嗎?”
飯桌上霎時一片安靜,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晏秋,誰也沒料到他這樣一個看似溫和的人,說出的話卻這麽強硬直白。
晏秋說著,慢慢掀開左臂的袖子,一大塊紅色的疤痕慢慢出現在眾人的眼底。
晏秋把胳膊伸到傅霜遲麵前,一字一頓地問道:“你長這麽大需要做過飯嗎?”
“你知道被燒開的開水燙到是什麽感覺嗎?”
“你一不高興就有那麽多人去追著你哄著你,那你知道手差點被燙廢掉,你的母親卻隻關心她的鍋有沒有摔壞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嗎?”
傅霜遲直愣愣地看著他,半天也沒有回答,第一次在一個人麵前,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你不知道。”晏秋替他做了回答。
“但這些我七歲就知道了。”
“傅霜遲,你衣食無憂了二十年,享受著我父母的愛,不會因為飯做糊了而挨打,不會因為錢不夠而無法繼續學業,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況且名字這種可以隨便改的東西,也值得你要死要活?”
“多可笑啊。”
“既然你這麽喜歡,那傅這個姓就留給你。”
晏秋說到這兒笑了一下,抬頭略帶譏諷地看向餐桌前的其他人,“畢竟血緣才是怎麽也改不掉的,是吧爸媽……還有大哥?”
他和傅霜遲之間的氣氛這麽劍拔弩張,自然沒有人回答。
不過晏秋也不在乎,自顧自地說完後就站起身來,“我吃完了,先去休息,你們慢慢吃。”
說完正準備離開,然而剛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轉身對著陸軟問道:“對了媽,我的房間在哪兒?”
陸軟聽著他剛才的話,麵上一陣紅一陣白,原本給他準備好的一樓的保姆房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因此支吾了半天,最終還是說道:“二樓,左拐第一間。”
傅霜遲聞言猛地看向陸軟,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晏秋將他們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笑了一下,提著行李向外走去。
隻是即將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
“對了。”晏秋扭頭看向傅霜遲,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原本流血的傷口隻剩下一道淺淺的印,“下次割腕別用餐刀了。”
“太鈍了,最多隻能劃破個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