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砰——”聲響起。

哈娜氣憤甩門而出。

吸引片場其他人的注意。

剛剛為了拿東西、臨時回到片場的製作人忍著笑撲哧撲哧走回來,來到司禮麵前才敢說:“笑死我了,哈娜挑釁依依,結果依依以為她在演戲點評了一番…你真應該看看哈娜的表情。”

司禮收回目光。

他現在才感覺腦子好受一些。

作為超夢導演,他不僅要確認超夢演員的表情,還要負責移除演員潛意識的想法和感受,保留最精準情,營造出最好的沉浸感和真實感。

可是這樣一來,司禮就必須直麵每個人的“真心”了。

有些演員表麵克製守禮,實際內心咆哮著滔天的惡意;有些演員表麵看起來乖巧可人,潛意識裏卻囂張跋扈,有些演員…

他見過太多表麵內心兩個模樣的人了。

也是因為從事這一行業,司禮才漸漸變得冷淡,與人保持距離。

剛剛他之所以貿然離開攝影棚,是因為傾聽到哈娜心中充滿惡意的勝負欲,被惡意衝擊,覺得頭暈和惡心,才赫然中止拍攝走出來。

現在感覺好多了,他又不禁好奇:池依依在想什麽?

司禮點開開發用頭環的回放鍵,重聽池依依在拍攝時的潛意識,緊接著她就聽到懶洋洋的一句女聲混雜在純粹的惡意中,顯得是那麽幹淨又清爽。

她說:“啊,好想辭職啊。”

司禮:???

這是老板能聽見的心裏話嗎?

司禮被池依依表裏如一的鹹魚給震驚到了,連超夢片段體驗已經結束,他都沒有發現,自然也不會注意到不遠處的哈娜,正拿著電話吼著什麽。

“我不管!”

“總之我不想在片場裏看到她,不過是個性偶而已…”

“你多安排一些人,現在就動手,等司禮回到家就沒辦法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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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依依不知大禍臨頭。

拍攝結束後她就從賽博空間裏退出來,摸著扁扁的小腹跑到廚房,試圖尋找一些吃的。

現在是下午三點,司禮還在虛擬片場忙著拍攝的工作,司命涼和林筠靈在市政中心上班,家裏沒有幾個人,隻有三三兩兩的女傭匆匆經過,整座房子安靜得像鬼屋。

池依依一邊咬著比臉還大的披薩,一邊在屋子裏亂晃。

晃到司家的玫瑰園,看著眼前一屋子人工玫瑰的時候,忽然兩道黑影從陰暗處跳出來,直接將刀架在池依依脖子上。

池依依嚇得…把披薩往嘴裏多塞了兩口。

爭取做一個飽死鬼。

綁匪低聲對池依依威脅道:“如果不想死,就跟著我們走!”這裏是司家花園,多大膽的亡命之徒也不敢在這裏動手。

池依依:“可以讓我把披薩吃完嗎?”

兩位綁匪聽到這話後,紛紛無語地看向池依依:“你知道你要死了嗎?”

池依依從他們**在黑衣外的眼眸中讀到了拒絕,隻好乖巧地披薩放到溫房的凳子上,然後高舉起兩隻手臂,被兩個窮凶惡極的壯漢夾在中間帶走了。

他們三人先是離開司家,然後上了一輛裝飾豪華的浮空車。

車子載著三人駛出司家的私人領地,通過偽裝的證件層層通過,離開安保嚴密的北橡區。

期間。

兩位綁匪和池依依都在做同一個動作。

那就是伸手摸摸後座的真皮沙發,內心感歎:臥槽居然還有這種好車。

另外兩位綁匪因為副駕上坐著雇傭他們殺人的老板,行為稍微克製保守一點,但池依依她一個人質怕什麽啊,她連被綁架的事情都忘了,一臉興奮又驚喜地摸著別人家的車後座:“好車啊好車啊。”

“…”

兩位綁匪同時看向池依依。

不明白她一個富家小姐,怎麽跟他們一樣眼皮子淺。

豪車隻能帶他們出北橡區,接下來的殺人分屍過程雇傭者將不會再參與,於是兩位綁匪隻能帶著池依依下車,換坐他們自己的車。

一輛破破爛爛的浮空車。

從豪車換到破爛,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轍的不爽。

而且北橡區偏僻,他們要開足足五六個小時才能離開新富區,進入殺人也不會被追究的貧民窟——從富貴朝貧瘠一路駛去的感覺可不好受。

更尷尬的是,開一半的時候——堵車了。

兩位綁匪和池音音坐在破破爛爛的浮空車裏,三人呆呆望著前方,耳邊窗外全是鳴笛聲,偶爾夾雜著某某司機的怒吼:“不會開車別開車!”

“傻逼司機把你的傻逼車頭燈關掉!”…等等。

生活氣息十足。

明明電視劇裏綁匪帶著人質逃跑都是在寬廣無人的大馬路上一路疾行,怎麽換作他們,就變成綁匪和人質一起堵在馬路上了——地少人多的賽博世界誠不欺人。

池依依都懷疑,再這麽堵下去,司禮就要帶著警察走路趕上他們了。

“艸!”高個子綁匪因為插隊被迫急刹,氣得怒打方向盤一拳,罵道:”沃森這個傻逼城市!等老子賺到錢,一定要搬出這個地方。”

“哪哪都在施工,政府隻給有錢人建大樓…”

矮個子綁匪安慰道:“等我們拿到這一筆錢,就搬到亞特蘭大逍遙後半生。”

“破車!破城市!”

高個子狂按喇叭,給本就焦躁的氣氛增添一絲火氣。連脾氣較好的矮個子都受不了了,沒好氣地反罵:“你吃炸藥了!這麽著急就下去幫工地一起施工,說不定就能快點離開了。”

“艸你才去當施工工人…”

忽然,兩人的罵聲不約而同地停下來,看向池依依。

池依依:?

三人就在嗶嗶鳴笛聲中麵麵相覷。

矮壯漢最先出聲打破沉默,他捂著心髒說:“嚇死我還以為你逃了,你怎麽那麽安靜?”

池依依反應慢半拍:“啊,我也要下工地嗎?”

綁匪和人質一起下工地,隻為了不要堵車盡快被殺,這不太合適吧。

“撲哧!你這小女孩還挺有意思的,死到臨頭了還開玩笑。”高個子綁匪比矮個子綁匪的性格要嚴肅一點,但這不能否認,倆兄弟都是笨蛋的事實。

直播間內。

因為池依依突然被綁匪帶走的劇情,觀眾已經陷入恐慌了。

【天啊我現在一邊害怕一邊擔心,害怕自己代入主播視角的時候,體驗到被殺掉的情緒,又擔心主播真的死掉不敢離開直播間嗚嗚嗚…】

【感覺這次新人主播會被教育了,一定要好好走劇情,不然有意外死亡的風險…】

【氣死我了!平時怎麽鹹魚都可以,臨死關頭了怎麽不反抗啊!】

任憑直播間怎麽跳腳,池依依依舊不為所動。

她的鹹魚,早已上升到死亡的高度了。

哪怕現在突然末日,她也會因為懶得逃跑而主動撲上去被喪屍咬,成為新晉喪屍主播。

現在的池依依甚至還有心情和綁匪嘮嗑:“我們這是要去歌舞伎區?“

“你怎麽知道?”矮個子壯漢驚訝。

貧民窟四通八達,從沒見過有錢小姐這麽了解區名的,有錢人都去高檔餐廳雲集的日本街,而不是小巷逼仄交錯的歌舞伎區。

池依依聳聳肩,說:“我三天前才從歌舞伎區出來,走的就是這條路。”

“你不是富家小姐?”

這次換做高個子壯漢驚訝了,他看向矮個子:“我們抓錯人了?”

“上頭沒說過是富家小姐,隻說她住在北橡區德克裏府邸。”矮個子從後視鏡看向池依依:“你真的來自歌舞伎區?”

“對,我之前住在Liz酒吧。”

“天。”矮個子綁匪驚喜:“我就住在隔壁的海鷗餐館。”

“真的假的!”池依依差點…噢不,她已經忘記自己被綁架了:“那我們還是鄰居!”

池依依和矮個子綁匪因為同鄉情誼,毅然拉近了距離,當著另一個綁匪的麵就開始嘮嗑。

而高個子綁匪的性格謹慎,對池依依的話表示懷疑:“那你怎麽會住在北橡區裏?”

池依依誠實說道:“我被爆炸頭大姐帶去麵試超夢,麵試上了卻沒地方住,導演好心把他家借給我住了。”

“爆炸頭…”

這回輪到高個子壯漢驚喜了:“你居然認識蘇西Q?她是我的老相好…”

“開玩笑吧!”不知不覺中,池依依將兩隻手撐在駕駛位靠墊上,拉近和綁匪的社交距離:“她是我老板!我之前是Liz酒吧的性偶。”

“和我們一樣的貧民窟少女…哈哈!”高個子壯漢欣賞地看著池依依。

趁著紅綠燈的功夫,還跟她拳頭碰拳頭,對了一個街頭兄弟的義氣手勢。

緊接著直播間觀眾就眼睜睜看著,池依依在塞車的七八個小時裏,成功和兩位綁匪嘮嗑成了朋友,聽說她有點暈車後,高個子壯漢還把副駕駛讓給她休息。

這他媽是綁架??

難道不是回娘家看看??

所有人都懵了,卻沒有忘記把池依依超夢直播的鏈接發給身邊的朋友,話術統一都是:“這個主播很有意思。”,“劇情驚天反轉”,“劇情不虐全程躺平”…

越來越多的觀眾被吸引進來。

——直播間任務:讓觀眾為你鼓掌吧…完成度百分之10

經過一下午的長途跋涉,終於在天剛黑就時候,三人抵達有著貧民窟之稱的歌舞伎區。兩位綁匪和池依依肩並肩走在一起,閑聊氣氛出奇的和諧。

高個子綁匪還將池依依帶到海鷗餐館裏。

“池妹,你有段時間沒回來了,一定是要試試看海鷗餐館的新餐品。”

就這麽短短一下午的工夫,三人關係已經一鍵快進到“叫人妹妹”和“請客吃飯”了。

直播間裏,為主播生命提心吊膽、緊張大半天的觀眾,轉眼就看到池依依這個要死人質被迎到餐館最好的吧台位置上,麵前擺滿豐富的食物。

桌麵最中間放著一大張的披薩,是綁匪的賠禮。

池依依咬一口餡料豐富的現做披薩,可比司家準備的急凍披薩好吃多了,她忍不住感歎:“天這比北橡區的食物好吃,果然還是我們沃森人行!”

高個子綁匪自信挑眉,“嚐嚐這個餡餅,我做的。”

“哇塞這個賣相,哥你也太厲害了。”

一句“我們沃森人”,讓綁匪人質再次拉近距離,池依依都開始和綁匪稱兄道妹了。

她摸了摸飽飽、鼓起來的肚子,不禁感歎道:“這絕對是我遇到過最好的綁架,希望多來幾次。”

“哈哈哈哈哈!”

兩位綁匪同時笑出聲,“現在有點晚了,你快點吃完我們送你回家。”

“行。那就謝謝兩位哥了。”

於是等找人找得氣喘籲籲、好不容易摸到歌舞伎區的司禮踹開門,就看到這樣一個畫麵——想象中被綁起來哭哭啼啼的池依依,現在正坐在酒吧裏披薩配餡餅,吃吃喝喝好不開心。

而他,頭發汗濕衣著淩亂,還因為找人數十小時沒有進食。

嗬。

今天又是當怨種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