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隻是朋友08
任繹的重塑靈根非常順利,但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找人卻一點也不順暢不管是明著追人的蕭家,還是暗中找屍首的白家,全都一無所獲。
傳音玉毫無回應,傳信的紙鶴隻會繞回原點。
若非魂燈還亮著,蕭寒舟幾乎以為任繹遭遇了不測。
他猜測任繹或許是進了什麽秘境。
在秘境內無法與外界通訊,短則數月、多則三年五載,蕭寒舟在外遊曆時,也曾有意外落入秘境中的經曆,有時也來不及提前告知。在秘境中,雖要曆些險境,但是每每都有所得,蕭寒舟願意將之視為天道眷顧的機緣,可他卻不知道,原來等待的那人會如此焦灼。
他想,下次入秘境前,不管怎麽樣都要同阿繹傳個訊才是。
房門被叩響,蕭寒舟不喜在獨處時被人打擾,聞聲下意識地皺了眉,但又擔心有什麽要緊事,還是沉聲道了句“進”。
但等看見推門進來的人,他眉宇間的冷色一下子舒展開來,臉上雖有意外的神情,但是語氣卻是極溫和,“盡流,你怎麽來了?”
白盡流笑道“我瞧著你一整天都沒出來了,有點擔心。”
他說完這話,像是才看見了桌上的傳音,表情立刻就變成了擔憂,“任公子還沒有消息?”
提到這個,蕭寒舟剛剛鬆開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雖未說話,但是也讓人一眼就看出了答案。
白盡流露出些不知所措的神情,帶很快就轉為自責,“或許是因為我在這裏,任公子他才……”
“阿繹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蕭寒舟立刻就打斷他,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語氣太僵硬,他很快又重新溫和下去,安慰道,“他大概是進了什麽秘境,魂燈還在,應該沒遇到什麽危險。”
後一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對白盡流說,還是對自己說。
白盡流半垂著的眼閃了閃,溫聲附和著蕭寒舟,又順著說了幾句,“任公子走的太早,我還未來得及道謝”、又道“等任公子秘境出來之後,我一定要親自去見見”。
兩人又聊了幾句其他,白盡流觀察著蕭寒舟臉上的神色,趕在他不耐之前先一步提出了離開。
隻是出了房門,他臉上溫和的神色盡褪,露出點像是笑、又好像嘲諷的表情。
白盡流抬眼看向某個方向,那是蕭氏族人存放魂燈的位置。
蕭寒舟就將那人的魂燈那麽堂而皇之地放進去,與自己並立。
他以為那是什麽?是“兄弟”嗎?
白盡流臉上的嘲諷之色隻閃過一瞬就徹底隱沒,但是那笑卻是十足的真切。
細白手指抵到了丹田,靈力匯入那顆晶瑩剔透的金丹,與此同時,遠處屋舍內的某一盞魂燈卻像是有所感應一樣晃了晃。
白盡流心中微微一歎隻可惜,這魂燈係的是魂魄,卻終究以修為相連,現如今它映照的可不是原來那個人的神魂。
白盡流其實也很想知道在最後的最後,那個明麗張揚又愛憎分明的人、到底有無後悔過?
隻可惜,現在想要問到這個答案,隻怕要到奈何橋上走一遭了。
三年後。
西洲,玄清宗。
任繹剛剛回到宗門內部,就得知消息,東洲要來人了。
這消息並不令人意外,任繹早在這次離宗的時候就有所預料了。
大概兩年前,無盡海——也就是東西洲中間的阻隔的那片汪洋——突然發生了異變,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先別說無盡海最深處的那道封印,就單說原本海上肆虐的高階妖獸,若是其中有一兩隻受了這動靜的驚擾跑到岸上,都足夠令人頭疼了。
那些個大本營毗鄰無盡海的小門派登時慌了神,紛紛求助親近的大宗門,這些小門派裏很多最頂尖的高手也就是個金丹初期,甚至還有全門派都隻是築基的,要是真的有海上妖獸上岸,他們一不小心就是門派覆滅的大禍。
大宗門倒是不懼這些妖獸,但是他們怕的是無盡海的那道封印出問題,畢竟那底下封的是個當年差點滅世的妖龍。
西洲的幾大宗門主事者立刻聚在一起,緊急商討了好幾個月,最後決定靜觀其變(任繹……)。
這麽一觀就觀了小半年,確實有海上妖獸受了無盡海的動靜驚動往岸上跑,但是由於各大宗門早有準備,提前派了不少戰力駐守海岸,倒沒有造成什麽大的傷亡。讓所有人鬆了口氣的是,這動靜不是海底的封印出事了,而是海上有秘境出世。
新秘境現世意味著無數機緣,當然是件好事。
況且這個秘境甫一出現就鬧出這麽大動靜,必不是普通的秘境,各大宗門紛紛摩拳擦掌起來。
但是這裏麵還有一個問題,這個新秘境它在無盡海上——也就是說不屬於西洲。
秘境對於修行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大機緣。裏麵靈草丹藥先不論,更可能拿到什麽大能傳承,別說普通散修,就是大宗門弟子、甚至長老都對這個眼熱得很。
能進入秘境的名額有限,有利益的地方自然有爭鬥,西洲就經曆了好幾次秘境前的惡性血腥廝殺、無數天縱奇才的修士折損其中。
一直等到某次廝殺過於慘烈,宗門的下一代繼承道統的修士死傷殆盡,各個宗門終於看不下去了,有幾個頂級宗門牽頭,總算訂立了進入秘境的秩序。因為這套秩序還算公允,不管是大宗門、小宗門、還是散修,都有名額,因此倒是一直維持下去,此後就算有什麽爭鬥,也局限在各個部分群體內部,倒也沒出現像是早些年那樣的慘案。
可現在,這個秘境在無盡海上,這就不是西洲內部的事了。
修真界安穩了好些年,現在有什麽事,大家都更傾向用談的來解決,這次也不例外。
正好由於秘境現世的影響,原本難以橫跨的無盡海麵上突然出現了一條相對安全的通路,這下子就為東西洲交流了更多的機會,兩邊你來我往又談大了半年的功夫,總算初步定下了這次秘境的名額分配。
但是在最終確定之前,兩洲決定舉辦一場大比,旨在進入秘境前對彼此有更深的了解,以便在秘境中協同守望……明麵上說法當然是這個,但進了秘境之後,有時就連同宗門弟子也會在背後算計,哪裏來的“守望互助”?實際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這畢竟是強者為尊的修真界、這隻是換個稍顯委婉的方式來試探彼此的實力。
經過各方協商之後,大比地點定在了西洲的玄清宗。
這個秘境任繹是要去一趟。
秘境形成的原因多種多樣,有的是天地自然造化,有的是小世界的碎片,有的是大能開辟的空間……最後一種中又有一個尤為特別的存在大能陵寢,裏麵往往留著大能傳承。
任繹這段時間也借著玄清宗驅趕妖獸的任務去過幾次無盡海沿岸,近距離接觸過這個秘境,如果沒有料錯的話,這這個秘境正是最後一種——大能陵寢,也是他的目的地。
已知任繹要找的是自己的馬甲,這個秘境又是一個陵寢。
是的、就是想的那樣。
……他要和一群人一塊去一趟自己的墳包。
任繹就……心情複雜jg
任繹得到消息那麽快,裏麵當然少不了燕朔雲的功勞。
在告知任繹東洲即將來人的消息之後,燕朔雲笑了一下,又接著,“西洲到底有些險地,他們初到、人生地不熟,出現些意外也是常有的事。”
任繹聞言,稍顯錯愕地抬頭這話該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燕朔雲仍舊是那副坦**帶笑的模樣,半點看不出剛才到底說了怎樣殺氣凜然的話。
任繹倒是確認了自己並沒有聽錯。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隔了一會兒才艱難開口,“燕兄不必如此,我在東洲並沒什麽仇人,先前的傷勢……隻是因為一些意外。”
燕朔雲眉眼間的笑意未散,聲調微微往上抬,“意外?”
任繹肯定“是,意外。”
燕朔雲眉稍一揚,也不知信也沒信,隻是意味深長,“若是不小心,便是‘意外’也會有第二回 。”
任繹“……”
總覺得燕朔雲這說法像是話裏有話的樣子。
不管怎麽說,有人惦念著自己的受過的傷、想替自己報仇,還是讓人心下一暖。
任繹在那猝不及防的錯愕之後,倒是笑了起來,“多謝燕兄關照。不過我這命、這修為都來之不易,燕兄還請放心,那塑靈丹的藥還差一味,在那之前,我怎麽也不會讓自己出事。”
燕朔雲被那笑笑得一怔,後又聽見這麽一段話,更是不知說什麽好。
一直等到人走後,他才抬手抵了抵額頭,倏地長歎了一聲這可真是……叫人問都問不下去了。
任繹早在知道東洲來人的時候就對“會碰到蕭寒舟”這件事有了心理準備。
畢竟這樣的大事,怎麽會把天命之子落下?但是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遇見對方那麽早。
接引東洲來客這種事,自有門下的弟子去做,任繹這個客卿長老是不用幹這種雜事的,但這日他剛剛回到宗門,卻聽一聲,“阿繹?!!”
任繹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瞬間辨認出來來人——是天命之子。
而這頃刻間的光景,原本還有一段距離的蕭寒舟已經逼到了近前,伸手想要抓任繹的手腕。
那畢竟是脈門所在,任繹下意識地避開。
這動作讓兩人都是一愣。
任繹也意識到自己這反應有問題,心底不由暗道了句幸好這會兒不在劇情之中。
實在是這段時間的休息太過,他整個人完全不在任務狀態。
但任繹轉念一想,他現在也沒什麽任務了。
蕭寒舟現在應該已經和真愛情投意合,他要是再像之前那樣糾纏不休、才是惹人煩。這畢竟是天命之子,要是把他的好感度刷低了,對任繹在這個世界的行動也沒什麽好處。
想通了之後,任繹心下一鬆,對著來人露出一個有些親近但是絕不到親密的程度的友好表情,“寒舟,許久不見。”
這表現絕對在“好友”範疇之內了。
蕭寒舟卻怔住。
剛才被躲開的手下意識的握拳,那股從心底泛起的不適讓他一點點皺起了眉。他不知道哪裏不對,隻是隱隱覺得——
不該是這樣的。
他和阿繹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