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奴隸營

奴隸營

倉陽縣的奴隸營位於整個縣周邊的東南角,因為地理位置,背靠大山,便於管理。

也因為正南方是窮人們聚集的平民窟,是那些沒錢沒勢、社會地位低下的窮苦百姓居住的地方。而正東方大都是有錢卻沒勢的商人們聚集的地方。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在靠近東邊的位置,有錢的商人和紈絝的官二代們,聯合起來花了不少銀子圈了一塊荒地修建了一個約足球場那麽大的鬥獸場。

這是那些達官貴人們的享樂場,是讓他們血液飆升的興奮劑和吸金機器。

即便不喜歡血腥和刺激場麵的人,為了這一本萬利的買賣,也想要參上一腳。基本不花費幾個本錢,買上一些奴隸就可以讓他們上場拚殺,從而掙回翻倍的銀錢。

此時的鬥獸場正如火如荼,人聲鼎沸,肆意地喧鬧聲叫喊聲不絕於耳......

鬥獸場,顧名思義,廝殺打鬥的地方。人和人鬥,人和獸鬥,獸和獸鬥......殘忍又血腥...刺激又興奮。

隻見那場地被圈了一大塊起來,右側角落放著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裏麵臥著一隻黑色橫紋的東北虎。四肢粗壯有力,四周張望,又饑又渴,目光炯炯地盯著正中央正激烈打鬥的兩人。

四周擠滿了人,即使穿得再貴重體麵,到了這裏都能不顧平時的身份和形象,高聲叫嚷,手舞足蹈。

“打,用力....”

“給我起來...使勁。”

“今天讓爺輸了有你好看的...”

還有不少是純粹看戲的,不關心輸贏,隻在乎場麵刺不刺激,這場打的激不激烈。

其中當然不包括吳鴻福,他握緊雙拳,雙眼瞪得老大,緊緊盯著場上那個上下翻飛的黑色身影,生怕錯過哪個細節......讓他的銀子飛的不明不白。

今天讓宋涼夜下場,他可是下了血本,賭注加大了足有三倍銀子,他可不想賠本。更不想輸給那個得意洋洋的老匹夫。

其實場中兩個人都穿的黑衣,衣服沒區別,都是奴隸穿的那種單薄的灰黑布料,不禦寒也不美觀。

動作間也看不清具體容貌,但兩人體積懸殊,很好辨認,一人膀大腰圓,壯碩如牛,一身蠻力,在奴隸營裏很出名,大家都知道叫熊阿大。

一人稍顯瘦弱,頭發束起,幹淨利落,身姿矯健,即使有所受傷,打鬥間也絲毫不顯停滯,還隱隱占了上風。

他的注意力全在這場廝殺中,全然不顧???*場外如何喧囂,專注於找對方漏洞。今天和他上場的人他隱有耳聞,是個厲害的,戰無不勝,他的主人用他贏了不少銀子,很是得主人賞識,每每贏了回去都耀武揚威。

隻見對方揮刀向他砍來,他舉劍,用力一推,擋了回去。而後手腕一轉,橫劍刺去。熊阿大卻也反應極快,大塊頭移動間很是靈活,側身躲過,再次揮刀,直擊麵門而來。

他收劍往後掠,劍尖在地上劃出一條筆直的劍痕,直到退無可退,抬劍一揮,震得大刀偏了方向,輕輕一躍,跳到熊阿大身後,穩穩落地。

就著落地時的緩衝蹲下,揮劍向熊阿大小腿刺去。有血珠噴灑,隨著血珠四濺帶著血花,四下飛濺。

熊阿大吃痛,一轉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挑開他的劍,刀鋒忽地轉而向他脖頸揮去。

他不慌不忙,不斷轉動手腕,架開熊阿大又快又狠的刀,並不斷向後邁步。熊阿大察覺到此人內功深厚,持刀的虎口被震的發麻。

熊阿大漸漸心生恐慌,旁人看了隻以為是他在進攻,實際卻連接招都有些手忙腳亂了。

兩人都心知肚明,輸了這場比賽,讓主人輸了賭注,會有怎樣的下場。

熊阿大想到此,背脊一寒,眼珠發紅,再次揮動長刃,迸射出奪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閃,都有隱隱血霧,在塵埃之間跳躍。

戰況正焦灼,忽聞一聲虎嘯,悠長渾厚......似已急不可耐......

熊阿大似已經到了耐力的極限,出手越發凶狠,隱隱焦躁起來,那快得隻能聽見聲音的戰鬥,很快地耗盡了他那閃電般的速度。

終於,熊阿大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突的一震,跪倒在地,雙眼瞪的老大,唇角湧出的鮮血蜿蜒而下。

宋涼夜看局勢一定,順勢收劍,麵無表情,轉身就走,沒有看他多餘一眼。也不管場外狀況如何,徑直退出場地。

此時場麵十分熱鬧,看台上押了宋涼夜的人歡呼大笑,押了熊阿大的人暴躁怒罵,有人虛偽道著恭賀,有人直呼過癮。

吳鴻福當然是那個暢快大笑的人,摸著胡須,走過去裝模作樣的拍拍馬永昌的肩。

“哈哈哈,沒事沒事,下次再來,老哥哥。這次就全當讓著小弟我了......”讓他贏了銀子、贏了麵子,這可不就是讓著他了......

馬永昌不予理會,麵色陰寒,眼神凶狠的盯著場上倒地的人。吩咐他的大兒子:“去,去看看他死了沒,死了丟進山裏喂狼,沒死你知道該怎麽做。”

馬儒應聲點頭,叫了幾個人,上場去查探,敢讓他們輸了比賽就要承擔輸的後果。

宋涼夜滿身血腥的獨自走在回奴隸營的小道上,他捂著傷口,艱難遲緩。此次贏得並不輕鬆,熊阿大的確有屢戰屢勝的資本。

前麵就是奴隸們住的一片棚戶區,越往裏走,道路越泥濘,環境一片嘈雜和混亂。

來往的奴隸大多衣衫襤褸,瘦骨嶙峋,表情麻木,步履蹣跚。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是如此......這裏是聽不到孩童的歡聲笑語的。

宋涼夜快要走到自己的小木屋時,迎麵走來一位少年,臉龐還顯稚嫩。

“夜,你回來了,聽說你贏得了比賽,主人這回又要賞賜你包子吃了吧。”阿陶一臉豔羨的說著,他都好久沒吃過那麽好的食物了。

“嗯。”這是他為數不多能交談兩句的人,所以也願意回應一聲。但也僅限於此了,他隻想趕快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傷口還在不斷流血,頭也開始眩暈。

望著宋涼夜單薄卻有力量的背影,阿陶心裏羨慕極了。這個隻比他大一點的奴隸可以憑借自己的本領贏得包子。且有一身武藝傍身,不會在這片營區任人欺負。

即使會受傷流血又如何,隻要有吃的,他什麽都願意幹。自己有機會加入鬥獸場嗎......?

宋涼夜推開小木屋的門,裏麵空間很小,一張木板,鋪著一些稻草和一床破被褥。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了。

這是他為主人贏了幾年的錢財,主人賞賜給他唯二的東西......這個私人空間和那柄陪他一起戰鬥的劍。

身體太疼了,好幾處都受傷了,尤其是腹部那一刀最為嚴重,皮肉翻出來,流了不少的血。

體能隨著血液也在不斷流失,必須要休息了。

宋涼夜躺了下來,抬起手臂蓋住眼睛,放空腦袋。主人這次也不會賜傷藥的,最多給幾個包子打發了。

曆來都是如此,如若不是傷的快要死了,會給點藥隨便治一治,企圖保住賺銀子的永動機。不然主人是不會管的。

宋涼夜心裏發苦,他甚至想就這樣睡著永遠也別醒來了。有無數次這樣的念頭,卻總是在第二天頑強的醒來。

命硬的就像剛出生時,別的兄弟姐妹都沒活下來,獨獨他,跌跌撞撞活了十八年......

也許哪一天他就死去了,或死在鬥獸場,或犯了錯被主人打死。除了這樣解脫,他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麽辦法能逃離這片灰蒙蒙的天。

宋涼夜生來就是奴隸,他的母親是奴隸,沒有父親,那些提了褲子就不認人的男奴隸是不會想多有一個累贅的。

身份低賤卑微,從小生活的環境肮髒、陰暗,見識的都是人性的醜陋,經受的都是血腥與饑餓。

生活對他來說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寒冷又黑暗。

他的確出生在一個寒冷的夜晚,疼痛不已的母親又饑又寒的躺在茅草上,絲毫沒有麵對小生命降臨的新奇和喜悅。

草草地決定了這一個名字,沒有帶著任何祝福和期許。

他其實有很多兄弟姐妹,但無一例外都沒有存活下來。

要麽在肚子裏就死了,要麽生下來就夭折了。這樣的情況在奴隸營中很常見,懷了孕也生不下來,生下來的很快夭折,隨便一場病就被閻王帶走,沒生病的也會餓死凍死。

而勉強活下來的人,生不如死。

宋涼夜就親眼見過自己剛生下來的小妹渾身發紫,哭聲漸漸微弱,慢慢沒了呼吸。母親麻木又熟練地用稻草裹了裹帶去後山埋了。

也見過堅強地活了一個月的小弟長得瘦小不堪,像一隻呼吸微弱的小貓,他每天遍地找吃的喂給小弟,內心希望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弟弟活下來。

但他還是沒堅持住,在一個帶著涼意的早晨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那時,他望了望天邊,覺得剛升起來的太陽,太過刺眼。

他更見過母親每每大起來的肚子,過不久就扁下去了。腿部蜿蜒的血水昭示著又一個生命的流逝。

年紀尚小的他懵懵懂懂,問母親可不可以不要再鼓起肚子了,他不想要再失去那些親人,更不想看著母親流血。

母親消瘦又蒼白的麵容毫無波瀾,掰下一塊又黑又硬的食物塞到他嘴裏,催促他“快吃吧。”而後又輾轉各個男人的帳篷。

終於有一天,母親進去一個窩棚後再也沒出來,他找到母親是在後山。此時的母親,已經毫無生氣,渾身冰涼,手裏還死死握著一塊食物,是這次進帳篷的報酬。

小小年紀的他挖了一夜的坑把母親埋了後,趴在那堆土前,眼淚止不住的流,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霎時間就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麽,明白了是什麽讓自己失去了母親和那些未曾蒙麵的手足,明白了為什麽他從生下來就活的如此卑微艱難。

──是這世道,是這不公的世道,是給了他們這樣身份的世道。

可他改變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手刃那個讓他失去母親的奴隸。為了變得強大,他隻能加入鬥獸場,主人為了贏麵更大請了個武學先生教授武功。

他每天瘋狂地吸收和練習,不知疲倦地在魔鬼訓練中用鮮血成長,身體上的傷口多的數不清,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也咬牙堅持。

終於從那個瘦骨嶙峋,弱小不堪的少年長成了主人下注時最大的籌碼。

成功手刃了仇人,並在鬥獸場的擂台中一次次地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