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輝煌明亮的宮殿內,隋宴驍伏在案頭,眼前一片案牘,他登基不過五年,從開始的生疏到現在輕鬆撚熟,不愧是小說男主,能力很強。
“簡直該死!”
向來溫潤如玉的天子一臉慍怒,聲如擲地。
太監總管吳善和眼觀鼻口關心,安安靜靜當壁畫,卻耐不住這位皇帝出聲:“朕是一朝天子,不過納個心愛女人為妃,他們怎麽敢阻攔!”
“吳善和,你說朕是不是對他們太好了?”
吳善和哆嗦跪地:“陛下息怒,何必為了不想幹之人動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們怎麽敢忤逆您,老奴第一個就衝上去!”
天子轉怒為喜,朗聲大笑道:“還是你最會討巧,難怪能在父皇身邊那麽多年,也是忠心耿耿。”
吳善和頭壓的更低。
他心知肚明,皇帝這番話不止是誇讚,更是敲打,告訴自己他能把他撈出低穀,自然也能把他一腳踹回泥潭。
隋宴驍:“你說的不錯,況且清雪已經被朕迎入宮中,隻是暫時要委屈她一段時間了。”
底下跪著的吳善和耳尖一動,似是想起什麽,忽然道:“陛下,那皇貴妃娘娘她……”
隋宴驍皺起眉頭,脫口而出:“她怎麽比得上清雪。”
說起心頭白月光,隋宴驍比之前不知柔和多少:“清雪已經入住迎雪宮,朕卻還沒看過她,吳善和,備駕。”
至於禦輦去哪裏,但凡不是瞎子聾子都知道,吳善和默不作聲地安排一切,頭壓得愈發的低。
今日的迎雪宮注定不會冷靜,李嫵還沒進門,就聽見幾聲嬉笑:“誒呀呀,我托大說一聲妹妹,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這通身氣派,莫不是神妃仙子下凡?”
賀清雪滿麵羞紅:“姐姐說什麽呢。”
她說著眼裏笑意始終不達眼底,太吵鬧了,圍著她做什麽?
她心頭自有考量。
這滿宮妃子家世雖不如她,也不是什麽好欺負的,怎麽就被一個草民壓在底下,不是沒用又是什麽!
李嫵一進門就看見眾星捧月的宸妃,冰藍長裙,姿態清傲,如同空穀幽蘭,大概就是古代的大家閨秀。
她身上穿的裙裳也素雅非凡,日光下隱隱能看見銀紋如水流動,就連腳上緞麵,都是千金難買一寸的月華錦。
一個照麵李嫵就知道了,隋宴驍很喜歡對方,喜歡到不惜花費五年時間隻為給對方立一個擋箭牌,真癡情啊。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真想給隋宴驍鼓掌,實在可惜,如果在現代,他應該早就捧回一屋子奧斯卡小金人了。
“皇貴妃娘娘!”發現她的宮人慌忙跪地,聲音不大,足以讓滿屋人聽見。
刹那間,滿屋寂靜。
眾人目光都落在李嫵身上,錯錦刺金水色曳地長裙,華麗珠釵都淪為陪襯,就像花園裏怒放的牡丹,豔冠群芳。
賀清雪不覺蹙眉,她沒見過李嫵,也不知道她竟然生得那麽明豔妖嬈,像是一團火,灼目不可直視。
她捏住指尖,心頭沉甸甸。
靜妃則死死咬牙,身側一個小團隊的妃子都羞愧地低下頭,說什麽失寵,就她這幅風華絕代的模樣,把她們都給比到了塵埃裏!
李嫵是故意的。
不過她今天來的目的不在此,隻是想看看皇帝喜歡什麽樣的人。
賀清雪和她完全不是一種類型。
李嫵深深覺得隋宴驍是不是眼神不好,他怎麽就那麽眼瞎把她當成賀清雪的替身?
不再糾結,李嫵叫來流光:“想必這位就是新晉的宸妃妹妹吧,快把本宮的賀禮拿來。”
成□□頭大的水晶球晶瑩剔透,放在紅絲絨木匣幾乎晃瞎人眼,一側是水頭飽滿的翡翠玉鐲,看品相就知道是極品。
賀清雪賀氏嫡女也從未見過這樣精巧絕倫的水晶球,瞥見含笑的女人,忽然覺得如鯁在喉。
“多謝娘娘好意,隻是清雪受之有愧,況且清雪向來不喜這些……身外之物。”
李嫵眉頭一挑,靜妃急不可耐地跳出來:“知原賀家底蘊豐厚,宸妃妹妹又是被家族長輩千嬌百寵地養大,什麽珍寶沒見過,娘娘您還是自己把這水晶球和鐲子收回去吧。”
她這麽說著,眼睛卻巴巴地盯著水晶球,李嫵半點沒生氣,沉甸甸的水晶球晶瑩剔透:是嗎?”
賀清雪張了張嘴,指甲幾乎掐進肉裏,她隻想退拒幾次,殺殺對方氣焰,畢竟這般罕見的水晶球莫說她,就是族長都沒見過。
若知原賀氏真像靜妃說的那樣底蘊豐厚,她又為何入宮,嘉朝建立三百年,家族興衰迭代,有新興貴族自然也有沒落世族,恰巧知原賀氏,自幾十年前開始敗落。
賀清雪遠不像她表麵那般清高,否則也不會有聲名遠播的天下第一才女稱號。
所以,錯失了重寶的她十分不舍,可以說是心如刀割。偏偏靜妃一無所覺,繼續宣揚賀清雪清傲優雅,才不像某人張揚跋扈。
“宸妃妹妹,你覺得我說的對嗎?”靜妃直率發問,她家中全是武將,性格率真又直接。
賀清雪怔了一瞬,險些控製不住臉上笑容:“姐姐你在說什麽?我不懂。”
靜妃根本聽不出她話裏深意:“妹妹別怕,姐姐站在你這邊,你就把皇宮當成家,我是你最親最親的家人。有陛下和姐姐護著,我看誰敢欺負你!”
“什麽欺負?”
隋宴驍進來,對麵一群宮妃他視而不見,直直望向賀清雪,他的意思不言而喻,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撐腰。隻是餘光掠過盛裝明豔的李嫵之後,步伐猛地一頓:“清雪,你沒事吧?”
李嫵溫婉一笑,迎了過去,隋宴驍有過一瞬心動,終於沒回應,他越過李嫵,直直朝賀清雪走去。
李嫵反應平靜地像是一潭死水,想看笑話的宮妃不禁有些失望,不過經此一事,她們越發看清賀清雪在皇帝心裏的地位,至於皇貴妃娘娘——
當然是失寵了。
低低的幾聲嘲笑落入李嫵耳朵裏,全身都不舒服,她摸上小腹,這就是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她還要為他生兒育女?
“娘娘?皇貴妃娘娘?”
李嫵回神,順著小太監聲音,正對上一雙眼睛,是賀清雪,她朝她輕笑一聲,扯了扯抱著她的男人衣袖。
“陛下,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佳人在懷,隋宴驍幾乎灌注全部心神,陡然聽見她這麽說,才看向李嫵,發覺她臉色一片慘白,皺起眉頭:“李嫵,你懷有身孕怎可亂跑,來人,把皇貴妃送回含章殿。”
李嫵繃緊嘴唇,肚子發疼,唇色和臉色一樣泛白。
她的示弱勾起隋宴驍一絲愧疚:“阿嫵……”
迎雪宮氣氛緊繃,連神經最粗的靜妃都知道此時正是風口浪尖,不過,她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忽然出聲:“陛下,恕臣妾鬥膽,皇貴妃娘娘仗著您的寵愛,橫行六宮,囂張跋扈,她方才還想侮辱宸妃妹妹,宸妃妹妹不說,我來說!”
她把之前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番,低著頭看不清皇帝神色,說完就覺得靜悄悄的,不應該啊。
靜妃抬頭,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皇帝陰沉著臉,雙眸駭然像是要吃人一般,她嚇得一個哆嗦。
隋宴驍正是愛意濃烈的時候,他牢牢攥緊心上人的手,賀清雪說什麽他都相信:“清雪,你告訴朕,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接下來的一係列反應都在李嫵意料之中,她遲早會和對方碰上,扯了扯唇角,譏誚一笑。
隋宴驍眉頭緊皺:“什麽水晶球?吳善和,朕記得內庫有一顆水晶球,可發樂音,就賜予宸妃。”
他不免想起李嫵,深知對方秉性跋扈,這幾年把她寵的太過了,隋宴驍擔憂地看去。
李嫵凝望著他,眨了眨眼,艱澀道:“那顆雪花球?”
隋宴驍心頭一跳,方才氣急了他才想起,為了那顆雪花球,阿嫵曾三番五次求他,可那物件太過巧奪天工,裏麵不止有微縮小人,日光充足時那小人會跳舞,發出好聽的樂音,他沒允許。
剛才一時情急賜給了清雪。
隋宴驍沒由來一陣心虛,張了張口看向賀清雪。
李嫵終於忍不了,這是她情緒最激動一次,眼淚模糊了她的視野:“陛下,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那顆雪花球要給我,那明明是我——”
“李嫵!”
隋宴驍終於知道自己先前恍惚是因為什麽,他不耐煩又或者說惱怒道:“此一時彼一時,朕是天子,給你皇貴妃的地位已經足夠了,你又在不滿什麽?”
“貪得無厭!”
“來人,把皇貴妃送回含章殿,懷著孩子,讓她給朕好好靜心養胎。”
這話還有潛在含義,從今天起禁足李嫵,直到臨產她才能出殿門半步。
牆倒眾人推正是李嫵現在的處境。
她知道隋宴驍暫時就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麽實質性傷害,之後呢?李嫵蒼涼地笑了起來:“你騙我!你騙我!”
眼淚一顆一顆從李嫵眼角滑落,她的目光傷心欲絕,就是鐵石看了也要為之動容,隋宴驍捫心自問,他做錯了嗎?
從始至終我喜歡的人都是清雪,可為什麽看著她哭,我的心就開始發疼。
李嫵發揮了她這輩子最好的演技,又或者是半真半假,她當初是身穿,家裏破產,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沒想到路上連人帶東西一起穿越了。
那裏麵有她準備變賣的首飾,也有她珍之又珍的寶物,她三番五次求的水晶球是她父母留下來的唯一一件生日禮物。
李嫵三歲那年,父母因空難去世,現場隻找到了水晶球,連屍骸都拚湊不齊,所以這顆水晶球對李嫵有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穿越之初,她知道自己護不住,後來為了疏通關係幾乎散盡了箱子裏的東西,這是她穿越後的唯一福利。
隻有這顆雪花球,她一直死死守著,後來卻因它引來殺身之禍,因此走上妃嬪的不歸路,而雪花球,也被她托付給隋宴驍保管。因為這樣的東西,她根本沒有能力守護。
當時隋宴驍打趣她,說是定情信物,李嫵傻乎乎的信了。
現在——
李嫵死死盯著他:“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是我錯了,是我一直奢望,給我雪花球!我隻要我的雪花球!”
隋宴驍心髒緊縮:“你胡說八道什麽,雪花球已經被朕賜給清雪。”
“李嫵,你太激動了朕不跟你計較。吳善和,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皇貴妃送走,她若是出了什麽事,朕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