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成端人老成精,在她看來,這個產婦無疑是活不成了,不止她,連她腹中胎兒亦是如此。

那華夏再厲害又能如何,還能從閻王爺手裏搶人嗎?

周檸雲惴惴不安,嬌養長大的她又何曾見過這樣慘烈的畫麵,初時的惶恐過去,便是憤怒!

偏偏那嚇到她的產婦在華夏,她恨得咬牙切齒:“一條爛命,竟然嚇到我,真是死得活該!”

成端拍拍她的後背:“多費什麽口舌。”

言語之間,已是徹底將產婦當成了死人。

周檸雲撇撇嘴,身側的錦嬤嬤將頭壓得更低,身為下人,是不該妄議主子的,即便是在心裏。

隋宴驍臉色很不好看,方才的醫院奢華極大,甚至將他的王宮都比了過去,不就是區區大夫!

他傳來太醫,派人將產婦情況快速說一遍:“你覺得如何,那……那婦人還能活下去嗎?”

太醫撲通一聲跪下:“下官無能!下官無能!”

“華夏所說的臍帶繞頸我嘉朝也有,不過俗名不同,且產婦所懷胎兒十死無生!”

他說著偷覷一樣隋宴驍,見他臉色不變,小心翼翼道:“臣至今沒見過能活下來的嬰孩兒,且臣觀那華夏產婦麵無血色,肚大且身形纖細,定是氣血兩虛!”

“須知女子生產乃是一道鬼門關,她定然活不下去!”

隋宴驍沒說可或不可,隻輕飄飄道:“回去吧。”

太醫弓身退去,不見蹤影後才擦擦額上汗漬,知道這一關總是過去了。

聽見這話的大臣就行嗅到血腥氣的鬣狗,紛紛上前表忠心。

“華夏果然是虛偽至極,臍帶繞頸竟也敢吹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陛下宅心仁厚,命人戳破這一騙局,真是萬民之福!可惜華夏人不知,還巴巴地奢望著,真是可憐,可歎,可悲啊!”

大臣說著,長籲一氣,唱作打念,無一俱佳,實在是讓人扼腕歎息,當什麽官,戲班才是最適合他的舞台啊!

周寄書是僅存幾個一聲不吭的朝臣,在人群裏顯得格格不入。

因為就是文采不佳的官員,也能附和地說上兩句,誇得隋宴驍心曠神怡,勾起唇角。

底下官員統一口徑,齊齊稱頌道:“陛下聖明!”

隋宴驍居高臨下地俯瞰臣子們,胸懷激**,陡然生出一種天下盡握吾手之感。實在是被李嫵以及她身後的華夏壓迫太久,總算扳回這一局。

他輕咳一聲:“華夏?不過是——”

“成功了!”

激動的聲音打斷他的話,隋宴驍動作一滯,整張臉於頃刻間陰雲密布,再抬頭,看見一副人間喜劇。

方才還喜氣洋洋的朝臣們瞬間噤聲,每人像是懷揣一隻兔子,不停在心口狂踹,踢得他們喘不過氣。

隋宴驍硬生生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不止如此,還要強顏歡笑,讓他的臣子們看到,他是如此自信,區區一個華夏,根本不足為懼!

忽然,他聽見外麵一陣歡呼,不是來自屏幕,而是宮外,他的子民!

隋宴驍猛地想起,這場直播不止在皇宮,遍布他嘉朝各地,頓時心頭一跳。

他臉色一瞬黑沉,該死的華夏!

偏偏他根本無法將之怎樣,更遮不住李嫵的直播間,這屏幕懸在高空,猶如一柄利刃,掛在他酣睡之塌,每懸掛一天,他便要膽戰心驚一天!

亦不知哪天,劍刃落下,取他性命。

必須想個辦法。

隋宴驍看向直播,眼神陰鷙難辨:李嫵,朕奈何不了你,難道奈何不了你的下屬嗎?她們還在我掌握之中,那就讓朕看看,你會怎麽救他們!

仿佛已經看見對方驚慌失措的模樣,隋宴驍竟難得地笑了出來。

同一時刻,聽見護士呼聲還沒走遠的太醫腿腳一抖,連滾帶爬地跑回太醫院。

又喜又悲。

喜的是像臍帶繞頸這樣的難題華夏竟也會治,悲的是陛下千萬不要怨上自己,誰讓他之前將話說死了。

由此可見,華夏的醫生絕不是什麽銀樣鑞槍頭!

太醫令幽幽歎了口氣,他不畏死,卻怕死得不值,他從小便立下誌向,有生之年一定要遊遍諸國,解決疑難雜症!

奈何出身太醫世家,除了入宮這條路,他別無選擇。

華夏的醫生比他強上太多太多,和他們相比,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醫術也就如此,他就像坐井觀天的青蛙,那樣神奇的醫術,可惜——

“關於華夏的一切,我再也看不到了。”

“那您願意認命嗎?陳太醫。”

陳歸猛地回神,看見了他最意想不到的人,對方朝他發出邀請,後來,陳歸也不知鬼迷了心竅還是怎的,他怎麽就一口答應了!

因為一本書,將自己賣了個徹底。

不過他並不後悔,恍惚間他似乎也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內,授課老師戴著眼鏡,身後是一塊嶄新的黑板,他猛地清醒,華夏!

回歸正題,同一時間,手術室外的紅燈驟然熄滅,滾車被人緩緩推出,生產完畢的產婦躺在上麵,麻醉後昏睡地被推出產房,睡顏恬靜。

她的家人早就守在門口。

聽見動靜,一雙雙赤紅的眼看過去:“醫生,我媳婦怎麽樣了?”

“醫生,我兒媳婦怎麽樣了?”

“我女兒有沒有事?”

見醫生不答,堂堂大男人竟直接哭了起來,八尺高的成人,竟然因為一個女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全然沒有一點臉麵。

忽地聽見一聲嘹亮啼哭,中氣十足,響徹走廊,醫生詫異一瞬,才笑道:“恭喜,母女平安。”

嚎啕大哭的丈夫:“!!!”

“啊啊啊啊我老婆好好的,我還有女兒了!”

“媽!媽你聽見了嗎?我老婆沒事,我還有一個香香軟軟的女兒!”

欣喜若狂也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狀態,又嚎又跳,偏偏臉上還掛著淚,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嗬,真是沒出息!”

“這華夏男人真是無能,竟然因為一個女人失態成這樣,當真是我們男人的恥辱!”

“竟是生了個女兒嗎?”

說話那官員滿臉匪夷所思:“一個賠錢、咳咳,一個女兒也能如此欣喜,那華夏男人腦子裏都是什麽?丫頭長大可要嫁給別人,隻有兒子才能傳宗接代。”

大臣扼腕長歎:“真是糊塗糊塗啊。”

不同於他們,那些女子卻是看得眼中異彩連連:“華夏竟有這樣的男子嗎?”

她們無法形容心中情緒,好似一團亂麻線,七扯八扯,也揪不出半根線頭。

可那又怎麽樣呢,華夏是華夏,嘉朝是嘉朝。

即便是最民風彪悍的邊關,也有丈夫背著妻子喝花酒之事,且屢見不鮮。

邊疆小商販盧娘子便是買得一手好饢餅,香而不膩,脆而不焦,餅心更是柔韌香甜,她大約是這片戶區,大家都羨慕的妻子。

丈夫愛戴,即便隻生了兩個女兒,也毫無怨言,這天不忙,大家看了直播紛紛說:“那小娘子就跟盧娘子一樣,是個有福氣的人呢。”

“是啊,盧娘子的夫君對她百依百順,生意忙活的時候,還會主動帶孩子呢,哪像我身邊這個,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我家也是,指望他幹活出力,還不如盼著太陽從西邊升起呢!”

眾人議論的主角,盧娘子揉著餅,丈夫又出去了,她強忍著沒出聲,人人豔羨她,比起其他人家裏招搖惹事的丈夫,夫君隻是偶爾偷腥,已經算是很好了。

她試著說服自己,可心裏那一點小小的酸澀又算什麽呢?

“阿娘,什麽是結紮啊?”

盧娘子動作一滯,下意識看向天空。

這樣的新鮮詞,隻會來自華夏!

醫生懵了一瞬:“這位家屬,請你再說一次?”

男人笑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要結紮。”

“我不想生孩子了,生孩子太苦,我老婆也太辛苦了。”他說著鼻尖一酸:“我要結紮,我們不要孩子了!”

“我和老婆隻要一個妞妞就好了。”妞妞就是剛才新生兒的小名,這會兒還在保溫箱裏,小身子上還有一道一道的紅痕。

天知道,他看見臉色慘白的妻子,一聲不吭的孩子都時候,整個人都慌了。

“給我結紮吧,聽說女人結紮傷身體,男人好些,我一個大男人扛得住。”

醫生不禁一樂:“男人結紮傷什麽身體?不過像你這樣愛妻心切的,挺少。”

男人憨厚一笑,一旁幽幽轉醒的妻子動了動嘴皮:“結紮?”

她驚得睜大眼,想起方才的劇痛,這些天的難受,掙紮著想要說話。

看到這一幕的酸儒滿心期待,不禁感慨道:“定是準備規勸她夫君,這才是真正的賢妻良母。”

話音剛落,女人掙紮道:“必須給我結紮,你不結紮我們就離婚!”

方才說話的酸儒眼前一黑,險些栽倒:“這、這華夏女子,怎麽如此說話!”

“凶悍!簡直凶悍如虎!”

有人疑惑:“結紮為何?”

“難不成他要主動閹、閹割自己?”

此話一出,百官齊嗖嗖覺得胯)下一涼,看向一側的太監,好在這時候醫生給男人解釋,隻是一項小手術,不影響任何使用。

“胡說八道!”

“那、那可是讓男子不孕不育,怎會隻是小手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萬萬不敢毀傷,他的父母呢?竟也讓他如此胡來?簡直丟盡我們男人的臉!”

邊疆。

盧娘子隻覺眼眶潮濕,陡然聽見女兒稚聲稚氣的詢問:“阿娘,你哭哭啦?羞羞羞~”

她一把蹲下,抱住女兒:“妞妞,我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因著她的小攤子生意不錯,還不到往常收攤時間,她便匆匆離去,引得一旁的鄰居發問:“盧娘子,今日怎生如此之早?”

盧娘子笑道:“今日生意不好,妞妞又倦了,索性早些收攤,明日早些來。”

她說著,抱著妞妞放在小車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推。

“妞妞,阿娘去找你爹爹,讓他早些回家。”

“好啊好啊,我知道爹爹在哪兒,他被蝶姨叫去啦!”

盧娘子渾身一顫,看著尚不知事的女兒,終於狠下心腸。

她從沒虧欠對方,嫁他多年,操持家裏,溫良恭儉,生兒育女,她從未虧欠過他!

邊疆風沙極大,打開門,一陣一陣的狂沙吹拂,撲麵而來,盧娘子義無反顧地踏出家門。

地球。

產檢很快,李嫵還沒回過神,一切已經結束,機器檢測,胎兒一個半月,正好在最適合流胎的範圍內。

她還沒說什麽,彭莉倒是先鬆了口氣:“我就怕……”

“就怕什麽啊老師?這又不是小說,說我體質特殊,連打胎都不能打。”

李嫵輕快一笑,直接跟醫生預約了打胎時間,就在下星期三。

很快她就要跟著彭老師做研究,身體自然要調養好,要經曆什麽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最後的幾十分因為這幾天連續直播,早就翻了不知多少倍。

係統狗腿兮兮地湊過來:“宿主,我發現了好東西呢。”

“當當當當!”

“精靈世界的母樹汁液,對身體特別有好處,比修真界的洗髓液更柔和,也更適合你打胎後的身體。”

李嫵還能說什麽,在意識海裏捏了捏係統半圓的小黑耳朵,賣萌的團子瞬間倒地不起。

“宿主。”

係統哼哼唧唧地賣萌,黑白色的小熊貓,毛毛軟得不行。

見她露出笑容,彭莉終於放下心來,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零幾,天色昏暗。

李嫵落腳的酒店是日租,家裏早就破產,直白點說,她現在連落腳都地方都沒了。

李嫵準備再訂一家酒店,湊合湊合,明天租房,沒想到——

身姿挺拔的小哥哥一動不動,她往左,他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李嫵抱著雙臂,比他還颯:“有事?”

沉默的人終於說話:“彭校長讓我送你回家。”

說著看了看車子方向。

李嫵微怔,很快笑了起來:“可是我沒家了。”

沈明瑾動作微滯,抿緊嘴唇:“我知道一套房子,可以讓你暫住,隻要你——”

他頓了頓,垂眸避開她的目光,太亮了,就像有一束星星的光,忽然搖曳著傾落在他肩頭,被她觸及的地方,開始一陣一陣的灼燒。

他僵硬地說:“交房租。”

李嫵樂不可支:“好啊。”

她手裏拎著袋子,看他僵硬得不成樣子,忽地眉梢一挑,一把遞給他:“那就謝謝你了。”

“我叫李嫵,你叫什麽呢?”

“沈明瑾。”

沈明瑾確實是個好人,不止能力強,也細心,事先幫她采購了一批生活用品,李嫵也不至於明天一覺醒來,淪落到什麽都沒有的境地。

臨走前,沈明瑾忽然掏出一束花:“可以插在床頭,促進睡眠。”

李嫵好笑,連關心的話都說得硬邦邦。

她看了看花束,一束茉莉。

這一晚李嫵睡的極其安心,甚至稱得上容光煥發。

是的,她又又被拉去學習了。

新老師比上一個老師慈祥多了,不止手把手教她提煉,離開前還布置了作業:複刻星際最低級的洗髓液!

李嫵:“……”

這是人類能想出來的東西嗎?!

在課堂空間,別說低級洗髓液,就是高級她蒙著眼,分分鍾也能配置出來,可在地球,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材料分別對應什麽。

鏡子裏的女人皺著眉頭,歎了口氣,以星際的技術,老師應該知道她的現狀,否則作業就不是低級洗髓液,而是高級了。

李嫵定了定神,翹起唇角,鏡子裏的女人亦是在笑著看她。

這笑容落在賀清雪眼裏,便不怎麽好了。

尤其當她看見李嫵麵前那足足兩米的鏡子,巨大的鏡麵照得人纖毫可見,她嫉妒地眼珠赤紅,價值千金?不,這樣清晰可見的鏡子,價值連城也不過!

她在李嫵臉上逡巡,試圖找出一些淡斑皺紋之類的瑕疵。

全都沒有!

她的肌膚白皙得像是玉脂,陽光下,整個人白得發亮,像是一尊玉塑美人像。

賀清雪不禁捂住手腕,狠狠皺眉。

門鈴乍響,李嫵頓了頓,沈明瑾。

她先看了看貓眼,確定是他之後,才打開了門。

沈明瑾皺著眉頭看她:“確定是我之後,再開門。”

李嫵愣了下,旋即笑開,仿佛看見他羞澀的內心,笑著說:“可我知道是你,才開的門啊。”

沈明瑾頓時怔住,沉默地應了一聲,才將手裏的東西拿出來:“我來的早,順路買了一些早餐。”

說這一點,拿出來卻滿滿當當地擺了半桌子。

蒸餃,甜粥,李嫵再不懂也知道,她肯定吃不完,所以這裏應該還有他的早餐?

半桌飯消滅得幹幹淨淨。

飯後沈明瑾打開另一個盒子,一盒鮮紅誘人的小番茄,李嫵幾乎是一口一個,酸甜可口。

“咕嘟——”

“咕嚕~~”

寂靜的廣場上,響起了此起彼伏吞咽聲和腹鳴聲,朝臣們低下頭,不爭氣啊不爭氣!

還有那紅豔誘人的果子。

這是何物?

看著李嫵一個接一個吃下,群臣抓心撓肝地想,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周檸雲冷哼一聲,自詡家業富庶,她什麽東西沒見過,當下篤定道:“定是些山野果實,也就李嫵這等庶民喜歡了!”

作者有話說:

日萬了,很開心。

我的小可愛們明天見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