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記憶（三）
腰上的手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將人扣住拉進, 緊接著身後就靠了上來，耳邊響起的聲音帶著些揶揄，宿之鈺猝不及防就整個人被環住。
“之鈺？”
陸修淵沒等到預想中的反應，眸光微動又靠近了些。
這一聲仿佛驚雷一般炸醒了愣神中的宿之鈺, 下意識想要離陸修淵遠些, 然而腰間的手仿佛鐵鑄的一般，他隻能側了側頭勉強使自己遠離耳邊溫熱的吐息。
卻不曾想, 這一下將自己殷紅如血的耳垂完全暴露在身後人的眼前。
果不其然, 陸修淵目光落在上麵，唇角勾起抹愉悅的笑, 表麵上卻又朝他靠了過去道：“幼時抱得, 如今便抱不得了？”
說著手掌又緊了緊，兩人身軀隨著他的動作終於嚴絲合縫地貼上。
宿之鈺這下不僅僅是耳畔紅了，連脖頸處都浮起了淡淡的紅暈，一雙眼睛又是羞惱又是氣憤, 直接蹲下身從陸修淵手臂中鑽出去, 身影一溜煙兒地就消失在陸修淵眼前。
陸修淵：跑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難道這次又逗弄過頭了？
雖然這般想著，他唇角笑意卻是不減, 看了眼還在翻看典籍的小陸修淵和小宿之鈺, 隨後轉身朝著宿之鈺離去的方向走去。
然而陸修淵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宿之鈺的身影, 心中開始猶疑, 難不成真把人逗弄過頭了？
但是依宿之鈺的性子, 若真生氣了應當會當場就回報回來才是……
思索間, 耳邊隱約有風聲傳來, 陸修淵剛想躲開卻又忽地頓住, 因為他已經看到向他砸來的是什麽。
於是他站在原地不動, 任由一把鳳凰花砸了個正著，火紅的鳳凰花落了一身，肩頭發頂皆是。
沒有管身上的鳳凰花，陸修淵抬頭朝樹上看去，果然花葉遮掩間露出了同樣著了一身紅衣的宿之鈺。
宿之鈺朝他挑了下眉，手上還抓著一把鳳凰花。
見狀，陸修淵微微一笑，直接上了樹在宿之鈺對麵坐下，問：“之鈺可消氣了？”
宿之鈺自顧自揪著周圍的鳳凰花，不理會他。
陸修淵揚了下眉就這麽看著他，宿之鈺先前因為羞惱微紅的臉此時已經恢複平常，唯有耳畔還殘留著些許紅暈。
“不如之鈺再砸我一次？”
宿之鈺瞥了他一眼，手中剛揪的一朵鳳凰花如他所願丟了過來，被陸修淵接在了手中，緊接著宿之鈺便將手中一把鳳凰花全部丟在了陸修淵懷中。
陸修淵猝不及防接了一懷的鳳凰花，怔了下後唇角卻是揚了起來。
這哪裏是砸……
宿之鈺卻還沒消氣，看了眼身上被他丟的鳳凰花包圍的陸修淵，眸光閃了閃計上心頭：“想讓我消氣？”
陸修淵抱著一堆鳳凰花，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就聽宿之鈺說：“你把眼睛閉上。”
話音落下，陸修淵不明就裏，但還是閉上了雙眼，等待宿之鈺的動作。
不過須臾，他就察覺到宿之鈺漸漸靠近，甚至感受到了他溫熱的呼吸，不禁微微頓住，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宿之鈺靠近的那塊。
片刻後，宿之鈺的氣息在身前停住，就在陸修淵開始心生疑惑時，宿之鈺的手忽然撫上他的發頂，不知道在做什麽。
“好了。”宿之鈺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
陸修淵看著似乎很開心的宿之鈺，揚了下眉問：“之鈺做了什麽？”
宿之鈺也不回答，直接凝出了一麵水鏡放到他麵前。
偌大的水鏡中，容貌俊美風姿出眾的修士身著青色衣衫，氣質溫和，而此時修士的墨發中卻插了數朵火紅的鳳凰花，硬生生衝散了其溫和氣質。
陸修淵：“……”
看了眼一旁已經笑得險些掉下鳳凰木的宿之鈺，陸修淵忽然欺身壓過去，將宿之鈺困在自己與鳳凰木中間。
宿之鈺笑意斂了斂，想往後退卻是退無可退，後背靠在了鳳凰木樹身上。
陸修淵凝眸定定看了他幾眼，忽然無奈一笑，稍稍後退些許，握住宿之鈺的手為他擦起上麵的花汁來，素白的手指上沾染了些許紅色的花汁，被陸修淵一點一點擦淨。
宿之鈺低頭看著他認真的神色，心頭忽而覺得癢癢的，目光從兩人手上漸漸移到陸修淵臉上，心底嘀咕了一句。
哪怕頂著一頭鳳凰花也這麽好看……
入夜之後，玄霧峰也被夜幕籠罩，似乎因為峰頭太高，越發顯得明月低垂觸手可及。
陸修淵和宿之鈺坐在高大的鳳凰木上，頭頂的鳳凰花已經被摘去，又恢複了平日溫和如風的模樣，但看在宿之鈺的眼中或許這溫和中還多了一分惡劣。
兩人的目光遙遙看向室內。
翻看了一天典籍之後，小陸修淵雖然找出了他容易困倦的原因，卻暫時也沒辦法解決，又合上一本典籍後，他看了窗外深沉的夜色，然後又看向懷中不知何時已經睡去的小宿之鈺。
看著他熟睡的模樣，頓時困倦之意也湧上全身。
他輕手輕腳地將小宿之鈺抱起，走到內室將人放到床榻上，隨後自己也翻身上了床。
月光透過窗縫傾灑在床榻上，映出兩個抱在一起的小小身影。
與此同時，院中鳳凰木上看到這一幕的兩人都頓了頓，陸修淵自然知道十幾年前的自己隻是單純地覺得宿之鈺抱起來很舒服，把宿之鈺當成了小孩子，並沒有絲毫別的想法。
但是，現在的他對身旁坐著的宿之鈺卻並非沒有想法。
而宿之鈺則是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說不清楚哪裏不自在，就像白天看著陸修淵為他擦拭手指似的，心頭一種莫名的情緒悄無聲息地溢散出來。
這種不自在，令他在與陸修淵說話時眼睛忍不住遊移開來，從陸修淵手中接過東西時相觸的指尖仿佛瞬間僵硬了一般，但過了會又覺得灼熱起來。
陸修淵自然察覺出來此事，第一反應還以為宿之鈺不願與他接觸，隨即便看清了宿之鈺的神情，不禁微微頓住。
這副模樣，似乎是害羞了？
像是發現了某種極新奇的事情一般，陸修淵直直盯著宿之鈺看起來，直到被他看得羞惱的宿之鈺轉過頭猛地遮住了他的雙眼。
“你莫不是還想再被插一頭鳳凰花？”
咬牙切齒的聲音在陸修淵耳旁響起，他嘴角微微揚起，嘴上十分熟練地認錯：“我不看了，之鈺莫生氣。”
宿之鈺這才收回手，衣袖劃過帶落一朵鮮紅的鳳凰花，掉落在下方的石桌上。
翌日，晨光熹微，玄霧峰上彌漫起濃鬱的霧氣。
陸修淵目光微深：“還有三日。”
接下來兩日，陸修淵親眼見證了從前的自己測試靈根發現沒有靈根，表情露出些遺憾，而小宿之鈺發覺此事後表示以後他來保護小陸修淵，說完便將自己關在修煉室中整整兩日，再出來時已是煉氣三層修為。
陸修淵見此一幕微微怔了下，沒想到宿之鈺曾經是為了他才開始修煉，但之後發生了什麽宿之鈺又不肯修煉了……
見他麵色凝重，宿之鈺在一旁無所謂道：“也沒什麽，就是要保護的人不在了，我還修煉做什麽……”
小宿之鈺開始修煉，一下晉升到煉氣三層的事情被太上長老知道了，太上長老十分驚喜立即來到他的洞府中給小宿之鈺送上一堆資源寶物。
太上長老來去匆匆，等小陸修淵從室內出來時洞府中已經沒有了太上長老的身影。
年幼的兩人並沒覺出什麽異常來，但陸修淵和宿之鈺卻隱約覺察出有些不對勁。
“當時沒察覺，如今看來祖父怎麽好像沒發現我洞府中多了個人？”宿之鈺眼含疑惑。
陸修淵猜測這應當與司星盤有關，回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當時除了之鈺你，其他人應當都看不見我。”
宿之鈺恍然明白道：“難怪我後來和祖父說我朋友沒了，祖父還以為我無意中進入了幻境看到了幻覺。”
陸修淵聞言眼神微頓，心中對接下來的發展有了些預料。
事實也與他所預料的一樣，司星盤終於發現讓他早日認識宿之鈺這條路行不通，於是又將他送了回去，期間不知發生了什麽陸修淵不僅失去了這段記憶，再次醒來時也已經變成了成年的陸修淵。
而宿之鈺則突然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甚至險些也以為這幾日是他的幻覺，直到十多年後再次遇到陸修淵。
記憶回溯完畢，陸修淵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同宿之鈺一起，思緒又沉入黑暗中。
明亮的內室中，一麵巨大的圓盤虛影快速轉動著，周身亮起淡淡的白光，在它麵前的冰玉**，躺了許久的兩人緩緩睜開雙眼。
陸修淵坐起身，立即看向身側的宿之鈺，眼神略微幽深。
宿之鈺剛睜開眼就撞進他的雙眸中，微微怔了下，眼中露出疑惑，隨後又發現陸修淵不知何時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
這幾日的記憶在陸修淵腦海中轉了又轉，最終定格在一身紅衣躺在鳳凰花中的宿之鈺身上，他緩緩道：“之鈺，我欠你的債，怕是要還不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以身相許考慮一下？
【為了好區分主角倆和年幼的主角倆，決定在年幼的名字前麵加個小，前兩章稍後也會改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