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像你這種沒福的,也敢惹福團?我給你說,隻要是對福團不好的都會倒大黴,對福團好的都能沾光!”
記憶裏,是一個人指著鼻子罵,一口一個沒福,把楚楓踩到泥地裏去。
楚楓睜開眼,灰藍色打著補丁的床帳,這個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她抬起手,是一個女童的手。
她穿越了。
這具身體恰好也叫楚楓,楚楓回顧她悲涼的一生。
她一生的悲劇都來源於小時候爸媽拒絕繼續撫養一個叫做福團的孤兒。
福團是一個孤兒,不知道被誰遺棄在公社,大小隊長們為誰撫養福團傷透了腦。在隊裏一開會,能說會道的隊員個個說自己家裏難、上有老下有小養不起這麽個累贅。
隻有老實巴交的楚誌國看著福團怯生生的淚眼,想到這孩子沒爹沒娘,拒絕的話憋在嗓子眼,怎麽也說不出口。
大隊長便一錘敲定,福團由楚誌國撫養。
楚誌國把福團帶回家,老婆陳容芳雖然不大高興,但人都領回家了,還能退回去不成?她也就好好養著福團,權當多個女兒。
這樣過了整整一年多,到第二年年節不好,整個生產隊收成都差,楚誌國家能賺工分的勞動力就兩個大人,工分和人頭換來的糧食、錢既要孝敬老娘,又要養三個孩子,實在是揭不開鍋。
楚誌國沒辦法,咬牙去找山珍想偷偷換點錢,不慎傷了腿,家裏更難了。
陳容芳雖然真心實意養福團,但現在眼見著自己兩個孩兒都餓得麵黃肌瘦,男人也躺在**,她再也撐不下去,便去找大隊長說明情況,自己家養不了福團。
總不能讓福團也跟著自己一家人餓死。
這就是悲劇的開端。
福團後來被楚誌國的弟弟楚誌業養了去,楚誌業家養了福團之後,日子越過越紅火,連在那個收成不好,幾乎人人餓肚子的年代,別家的豬都得豬瘟,福團家負責養的豬反倒白白胖胖。
就連上山割豬草,也有什麽小兔子野山雞朝福團懷裏鑽,被福團拿回家,一家人吃得心滿意足。
慢慢的,隊裏就起了風言風語,說福團是個有大福氣的人,誰對福團好,誰就能沾福團的好福氣。誰對福團差……比如楚誌國家養了福團又拋棄她,就要倒大黴。
楚誌國一家,在隊裏儼然成了沒良心、淩虐孤女的存在,走到哪兒都被人戳背脊骨,抬不起頭來。陳容芳倒有一次找到福團,讓她說句公道話,她陳容芳哪裏對不起她了?吃的用的從來不比她家兩個孩兒差。
可福團當著眾人的麵,眨巴著大眼睛,對著手指道:“我、我不記得了啊。”
福團年紀不大,她一說不記得、怯生生地不敢望陳容芳。
隊裏人又有了新看法,覺得陳容芳這是在讓小孩兒說謊,一拉陳容芳:“好嫂子,我們也不說你了,你別為難孩子。”
潑在楚誌國陳容芳一家身上的髒水洗也洗不掉,況且,自從福團被別家收養之後,楚誌國一家的確非常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慢慢成了隊裏最窮的人家。
連楚誌國的老娘也瞧不上他們一家,她偏心小兒子楚誌業一家,老人家最迷信,看重福氣得很,見福團的確能招來好運,更是要對她好、培養她。最開始還隻是借孝道的名義讓楚誌國一家拿錢糧孝順她,她補貼給小兒子和福團。
到後來國家恢複高考,正好福團也上了初中,這老娘就要把福團送去市裏的中學,她舍不得小兒子楚誌業掏錢,就要楚誌國負責福團的學雜費、生活費。楚誌國本就窮,他不肯,老娘就要死要活地鬧,打他、打陳容芳、打他兩個孩子,在隊裏哭嚎說他不孝順。
楚誌國又氣又恨,他也要臉,哭了一場後就跟著人上山伐木、去搬石頭、去山西挖礦,就這樣賺來錢給福團上市裏的學校,他舍不得他兩個孩兒不如別人,也咬牙送去市裏的學校。
就這麽撐了三年,礦洞出事,楚誌國被壓在礦洞下死了。三年間,楚誌業家因為福團的好運氣,也成功從商,賺得盆滿缽滿,福團的學雜費再也不需要楚誌國。
最後,楚誌國的兩個孩子因為爸爸的死討厭福團,和福團起齟齬,打架,被福團的護花使者——家裏很有錢有勢的少爺反打了一頓,再被學校開除,兩個人的前程都毀了。
大兒子楚深隻能去打工,小女兒楚楓更慘,嫁給了一個混混,被家暴、被逼著生男娃伺候公婆,最後活成了白富美福團的對照組。
而他們的娘陳容芳,為了生計不得不去楚誌業家當保姆,以低於市場上的價格做活,還要接受別人時時的奚落。
“看看,這就是當初眼皮子淺,要是她們養了福團,福團能給帶來多少好福氣?”
“她還把她那對兒女送去市裏的學校,想和福團比吧,人家福團是什麽福氣,她家兩個孩子就沒那個命!”想討好楚誌業和福團的人如是說。
楚楓回顧完楚楓的一生,心裏有了底。
楚楓碰到的女主類型是福氣文女主,在這種文裏,虛無縹緲的福氣都會朝女主傾注而去,這種女主做什麽都會天降好運,和她交好也會走一點好運,雖然比不過她的鴻福,但如果得罪了她,一定會全方位倒大黴。
她要改變楚楓的悲劇人生,有兩個選擇。
第一,說服楚楓爹娘,繼續撫養福團。
楚楓看著家徒四壁的屋子,搖搖頭,屋裏的米缸比臉盆還幹淨,實在沒有餘力多養一張嘴。而且,楚楓認為萬事靠自己才好,靠著虛無飄渺的福氣?得罪福團,全家就要倒大黴,這種伴君如伴虎的日子,過著不踏實。
令楚楓疑惑的還有一點,家裏養福團時對她很好,可這一年半,家裏並未有好運,反而楚誌國還摔傷了腿,哥哥楚深和妹妹楚楓都不同程度地病了。
第二,管什麽福不福氣,人定勝天,勤勞致富。
楚楓更喜歡這個選擇,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自己憑本事賺來的東西,才最牢靠。
楚楓打定主意,從**爬起來,現在是白天,她之所以在**,是因為原身病了,這段時間爸爸生病、媽媽一個人賺工分,原身就和哥哥一起負擔洗衣做飯之類的活兒。
洗衣服不舍得用柴燒熱水,原身和哥哥本就營養不良,這麽一折騰就病了。
家裏三個病號,陳容芳真的撐不下去,唉聲歎氣了三天,才決定在今天帶著福團去找大隊長。
楚楓下床,軟綿綿地踩到地上,她現在才七歲,哥哥楚深八歲。
楚楓把蓬鬆的頭發梳好,原身的手很巧,隨便一紮就是兩個大辮子,肌膚發著營養不良的黃,十分瘦弱,一雙眼睛卻遺傳了陳容芳,又大又亮。
楚深聽到動靜,從另一張**探頭出來,同樣是營養不良的臉:“妹妹,你起來做什麽?”
“不是說好了,今天我來做飯?我的病都要好了,你再睡會兒。”
楚楓搖搖頭:“哥哥,我去找媽。”
今天,陳容芳把福團送去公社大會堂那兒,在原身楚楓的記憶裏,陳容芳回來就哭了,也是從這天起,全家人就被人偷偷指脊梁骨。
楚深疑惑:“你去找媽做什麽?”
楚楓也不避諱他:“昨晚我聽爸媽在房裏說,家裏太窮了,要給福團找戶新人家。”
楚深點點頭,他雖然不大,但是對窮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家裏確實沒什麽東西吃了。
楚楓繼續說:“本來是我們家養福團,現在我們家裏出了事,養不起福團。但別人也許就會想,我們是不是故意不養?還有些人,怕隊長讓他們養福團,也許就會言語攻擊我們的媽媽,讓媽媽繼續養,但媽媽養不起,隻能拒絕。”
“現場肯定會很亂,媽媽隻有一個人、一張嘴,可能說不清楚,我去幫媽媽解釋。”
孩子其實什麽都懂,尤其是本就懂事的楚深和原身,楚深顯然也了解:“妹妹,我和你一起去。”
兄妹倆一起出門。
另一邊泥土路上,陳容芳小心翼翼牽著福團的手跨過泥濘,碰見大點的水坑,陳容芳就把福團抱起來過去。
她抱著福團,養了一年多的孩子,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是實在是沒飯吃了,總不能一家人死一起。
“福團,媽實在是沒辦法了。”陳容芳紅著眼,“媽窮,沒本事,你之後不管到了哪家,不管犯了什麽難,你都可以來找我,我再沒本事也幫你。”
福團在她懷裏不適地扭動。
她眨巴著眼睛,圓圓的臉上凝著疑惑。
福團不喜歡這個陳媽媽,她被楚爸爸帶到家裏的第一天,偷聽到這個媽媽私下說:“咱們家兩個孩子都不大養得起,你怎麽又帶回來一個別人家的?”
楚爸爸說:“她沒有家,一個人咋活?”
陳媽媽就長歎一聲,不再說話。之後雖然陳媽媽對她也還好,可福團總是想到她和楚爸爸說的話,不大喜歡她。
而且,楚爸爸總是多給她盛飯夾菜,說是隊裏撥了五十斤紅薯給她。
起初陳媽媽倒不會說什麽,但後來,陳媽媽就說:“隊裏撥的糧食也要節省,飽一頓餓一頓不如頓頓有,現在哪家都要節省才能細水長流,而且,福團要和我們一直在一起,家裏三個孩子,你要一樣對待,她們才不會離心。”
福團才七歲,她聽不懂這些道理,隻看到陳媽媽阻攔後,楚爸爸對她就沒之前好了。
所以,福團並不喜歡這個家。
陳容芳忍著淚,一抬頭,福團眼裏黑眼珠就像烏水丸,黑漆漆的一點動容都沒有。
這一年多來,陳容芳和楚誌國寧願自己不吃、少吃,也要讓三個孩子吃。陳容芳現在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現在乍一看到福團冷漠的神色,說心裏沒有一點傷心是不可能的。
她隻以為福團怨自己送她走,歎息一口氣朝大會堂走。
那邊廂,重生回來的年春花在田坎上健步如飛。
她一算,這個時候,福團是不是還沒到誌業家,還在老大誌國家?
上輩子,年春花可是親眼瞧著福團的福氣有多好,誌業也靠著連連好運發家致富,她也進了城,過上好日子。
現在,可不能讓這個福娃娃在誌國家多待一天,福氣多給誌業家一天不好嗎!
年春花顧不得太陽,一路小跑,比陳容芳還先一步到生產隊,進去就喊道:“隊長,我要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