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取悅

蘭溪特支持自由戀愛,校園中免費提供鮮花和蠟燭,為的就是在某些關鍵時刻起到救急作用。

不僅如此,北禮堂每個月還會舉行一次舞會,學生們可以自行參加,不管是想結交更多的朋友還是想體驗校園戀愛都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北禮堂和其他禮堂不同,它少了幾分肅穆,學生們提起它時向往的是恣意和暢快,沒有封閉的圍牆與嚴整的燈光,隻有舒適的微風和放縱的靈魂。

五點多,已經有人抱著樂器坐在看台上隨性地演奏樂曲,隨著三三兩兩的學生加入,氣氛變得熱鬧起來,打算通過這次機會掙點生活費的誌願者哼起調子將酒水送到休閑區。

沈蘊和蘇青青穿行在過道上,目光所觸及之處全是鮮活的麵容,他個人比較喜靜,而顯然這裏喧鬧不止,一時間他有些不習慣。

不過好在李澤書選了個偏僻不惹眼的位置,周圍坐著的幾乎都是才認識不久舉止略顯疏遠的異性。

“這位是沈蘊學長,這位是蘇青青,我正在追求的對象。”李澤書言語半點不怠慢,提起蘇青青態度也並不遮掩,如君子般端正。

李澤書的朋友們都是來給兄弟助陣的,真沒想到能遇見沈蘊,他們個個立馬站起身,就跟乖巧的弟弟似的趕緊打招呼。

“我是季一寧。”

“你們好,我是葉臻。”

葉臻旁邊的男生臉上掛著笑:“我是陳櫟,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蘇青青之前見過季一寧和葉臻,但不知道他們的名字,至於陳櫟看起來很麵生,這是第一次見麵。

她笑得友好,開口說道:“你們好,沈蘊學長是我同門師哥,很親的那種。”

對於學生來說同門這個詞有種說不清的親切感,這大概要歸因於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道理,因此大家對沈蘊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此前總是隔著星網討論可遠觀而不可近賞的人現在就站在麵前,學弟們免不了收斂靦腆,就連詢問有沒有忌口的食物時音量都輕了幾分。

蘇青青穿了晚禮裙,是李澤書送的,優雅的淺藍色,她的頭發挽起用兩朵雛菊發夾固定,鬢邊幾縷彎曲的碎發垂散。

李澤書瞥見她露出來的白皙的手臂,脫下外套給她搭在肩膀上,很自然地說道:“你應該帶件衣服,待會兒夜深了會感冒。”

“忘在實驗室了,嫌麻煩就沒折回去拿。”蘇青青攏了攏衣角,李澤書身上的餘溫很暖和,她貪戀幾秒低著聲音開口:“我不會跳舞,你要教我。”

“嗯,不會也沒關係,我帶著你。”李澤書不是很介意這個,從蘇青青出現的那一秒,他的目光就克製不住地放在她身上,心跳不再遵循規律,手心也冒了一層汗,他知道自己開始有點緊張,明明提出告白的想法時很從容淡定。

按照往常陳櫟他們早就起哄了,但今天不一樣,一方麵怕讓蘇青青尷尬,另一方麵怕在沈蘊麵前失了形象。

季一寧將其中一盤芋泥酥推到沈蘊跟前,笑著叫學長。

“謝謝。”沈蘊微微頷首,語氣隨意:“你們是李澤書的室友?”

季一寧解釋道:“我和葉臻是他室友,陳櫟是他發小,大家都挺合得來,算是朋友吧。”

葉臻點了點頭附和。

陳櫟坐在軟凳的扶手上麵,半靠著葉臻,嘴角揚起笑:“四歲的時候我就跟在李澤書屁股後麵跑,我們兩個老打架,常常被各自的家長領回家教育,沒什麽用,下次還打,印象最深的那次我在換牙時期,他把我的門牙給撞掉了,當時不知道還會再長,鬱悶了一個星期,連學校都不想去,他後來竟然主動給我道歉,陰差陽錯就這麽成了發小。”

葉臻推搡了一下陳櫟:“可知你小時候就那麽愛臭美,掉個牙連學校都不想去。”

陳櫟煞有其事:“你不懂,這叫注重儀容儀表。”

沈蘊笑了笑,有個詞叫做誌趣相投,看這幾位性格直爽舉止大方就可以大概推測李澤書的為人應該差不到哪去,他稍微放下心。

禮堂裏起碼有四分之一的人是為了那場告白而來,李澤書朋友幾多,都懷著祝福的心理見證他的重要時刻,多關注幾分蘇青青倒也正常。

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霍遲將視線從蘇青青身上轉移到沈蘊身上,他朝對麵坐著的人說道:“欸顧裴,你看見沒,是沈蘊,蘭溪特的理想型omega,他竟然和澤書的心上人認識。”

【方逸:你是不是在北禮堂?】

【方逸:最好別讓我發現有誰接近你。】

顧裴神色淡淡關閉屏幕,沒有半分想回複的欲望,不用猜測肯定是方逸所謂的朋友通風報信了。

忽然聽見沈蘊兩個字,他抬起頭望向李澤書那邊,一桌人聊得正開心,沈蘊湊近蘇青青說了一句悄悄話,後者點頭應答。

霍遲單純感慨道:“不得不說長相確實讓人難忘,不過最重要的是那份氣質,風骨清雅,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

顧裴沒理他的話,靜靜盯著沈蘊思索著什麽。

霍遲以為顧裴看呆了,提醒道:“兄弟,據說他已經有伴侶了,你是有未婚夫的人,可別生出不該有的想法啊。”

他和顧裴不算相處得特別近,為了合作世家圈子的子弟需要時常走動,他們的關係頂多可以定義為一起喝酒的朋友,利益在前,再往深了交往就不合適了。

但顧裴這個人很講義氣,他難免多說幾句。

顧家和方家聯姻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原本顧家有顧裴的大哥顧時支撐,可四年前顧時得了絕症倒下了,顧家沒了主心骨,硬推著毫無經驗的顧裴上台,顧裴再不喜歡也得咬牙扛下來,但問題是顧家接受不了在蘭溪的地位一落千丈,瞞著他和方家的兒子方逸簽了聯姻協議。

方逸是個大人物,年紀輕輕就成了方家的掌權者,他是個omega,生得冷豔,極有手段。

人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反過來也適用,這麽一個人恰恰就栽在顧裴身上,不由令人扼腕歎息。

而兩人的故事那更是糾纏不清,錯綜複雜,方逸這樣高傲的性格學不會放下身段,不止一次因為過於強硬惹惱顧裴。

霍遲喝口酒不由心想,情字害人不淺啊。

他還沒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對麵坐著的人猝不及防站起來往看台上走。

“欸...欸你幹什麽去?”

看台上拉小提琴的人察覺到身前籠罩的陰影,神情愕然,不太明白怎麽回事。

顧裴低著頭,眉眼深邃,他開口說道:“可不可以借用幾分鍾?我想拉首曲子送給某個人。”

他態度誠懇,小提琴的主人下意識以為某個人是指喜歡的人,怔愣兩秒後十分樂意遞過去說道:“好啊,祝你成功。”

禮堂原本歡快的曲子變得抒情,引起一些學生的好奇心,紛紛尋找源頭。

看台上有位衣衫整潔的alpha,指節分明的手握著琴弓,他站姿很直,燈光照下來襯出幾分鶴立雞群的意思。

曲調宛轉悠揚,令人身臨其境,他閉上眼表情沉浸其中,音律時而欣喜時而雀躍時而心酸時而祈禱,臨近收尾琴音戛然而止,結束得意猶未盡。

在場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把琴物歸原主,並且道了聲謝,隨後遊刃有餘退場。

顧裴在一片掌聲中徑直走向李澤書,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許久沒練,手都生疏了,這首曲子送給你們,就當給大家助興。”

李澤書若有所思,還沒來得及開口,陳櫟就拍手掌說道:“哪裏生疏了,很好聽。”

“想當年顧裴哥登台表演獲得多少芳心。”季一寧言語調侃。

顧裴懶懶擺手:“舊事就不要重提了。”他看向蘇青青主動道:“自我介紹一下,顧裴,李澤書的朋友,或者說表哥。”

顧裴的母親是李家的omega,排行老二。

蘇青青一時間不知道該驚訝顧裴是李澤書的表哥,還是該驚訝李澤書的表哥竟然是顧裴。

她猶豫一會兒,情緒複雜回應道:“你好,蘇青青。”

沈蘊方才就注意到了顧裴,他慢條斯理放下叉子,撩起眼撞上對方的目光。

“沈蘊學弟,又見麵了。”

又字讓大家摸不著頭腦,季一寧不清楚兩人有什麽淵源,笑道:“原來你們認識,正好省的再費一番口舌。”

沒有誰解釋為什麽認識,沈蘊扯起唇角笑意很淺,他非常不喜歡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覺,顯然顧裴的出現絕不會是偶然。

但至少目前他不能有太大反應,畢竟顧裴還有李澤書表哥這層身份,他不願意讓蘇青青為難,嘴裏緩緩吐出兩個字,像是正話反說:“真巧。”

顧裴眉梢動了動。

隨著舞曲響起,休息區的學生朝著寬闊的場地走去。

李澤書不再關注其他事,他抬起蘇青青的手,彎腰輕輕落下一個吻,紳士道:“忘了說你今天很美,能有幸邀請你共舞一曲嗎?”

蘇青青提起裙擺膝蓋微曲,含著笑意:“我的榮幸。”

等兩位主角一走,葉臻幾個開始找借口溜,本來顧裴也應該加入進去,但他巍然不動,葉臻奇怪地嘀咕兩句就離開了。

“很般配的一對。”顧裴兀自開口說道。

沈蘊看著蘇青青被逗笑的樣子,沒否認這句話。

過了一會兒,他斂了斂神色語調平平:“不好意思,雖然現在才提起,但我還是想說,你的東西送錯了人。”

是什麽東西大家心裏都有數。

顧裴沒想到沈蘊會把這件事攤開來講,其實沈蘊很聰明,借著那張信卡的事來警告他,就是不知道隻是單純因為追求者的煩擾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他臉色不變,嗓音悠悠,聽著隨性:“你說送錯那就送錯了吧。”

先是大張旗鼓登台表演,然後帶著那麽多雙眼睛來這邊搭話,要說沒被利用沈蘊是半點不信,既然已經到了這步,總歸得弄明白他的用處在哪,不能平白無故給別人當棋子使。

他抬起下顎,明黃的燈光下眼眸中帶了點危險的色彩,聲音輕和:“你想作秀給誰看?”

顧裴伸向桌麵的手停頓,他揚起唇角,這回表情認真了:“你覺得呢?”

不再像之前那樣謙謙有禮,沈蘊眼神犀利:“顧先生,恕我直言,家事處理不好會讓人看笑話。”

“欸,笑話還讓人看得少嗎?”顧裴也就認真那一瞬間,之後又散漫道:“我這個人偏不喜歡束縛,沈蘊學弟。”他笑得燦爛:“你信不信,現在消息就傳到方逸那裏了。”

沈蘊冷笑道:“看來你很喜歡自找不愉快。”

顧裴滿不在乎:“此言差矣,不是還有你陪我嘛?”

“連自己的伴侶都哄不定,我隻覺得你無能。”沈蘊此刻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雖然逞一時口舌之快,但他高興。

顧裴沉默片刻,可能是被這句話給打擊到了。

“不過。”沈蘊帶了點好奇:“你為什麽會盯上我?”

當然是有原因的,而且這個原因隻有沈蘊滿足,顧裴仰靠在軟凳上,隨口扯了一個牽強的理由:“可能是因為你長得比方逸好看吧。”

沈蘊一個字都不相信:“方逸不蠢,他會為了你小題大做?”

“你應該聽過之前有個omega自殺的故事,那是真的。”顧裴覺得有些好笑,什麽時候方逸變得這麽善良了。

那個omega確實對他抱有心思,但也不應該落得跳樓的下場,那段時間他的夢裏全是血,方逸想通過這樣殘忍的方式捆住他。

可隻要有機會,他還會再反抗的,有什麽關係呢,反正已經孑然一身了,家族隻把他當做工具,心愛的人也被害死,他什麽都不剩了。

朝沈蘊眨眨眼,他故作玄虛道:“你會感激我的,等遊戲結束以後。”

“什麽意思?”沈蘊看他一副十分篤定的樣子,心思百轉千回。

顧裴聳聳肩膀:“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不等繼續深問下去,振動聲打斷兩人談話。

顧裴食指抵唇噓了一聲,用口型說道:“猜猜看是誰?”

心底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沈蘊蹙起眉頭,瞥見屏幕上方逸兩個字。而顧裴麵無表情直接掐斷通訊,看得出來已經幹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手法熟練。

那邊不死心地再次連接過來,再次被掐斷,這回方逸放棄了,幾秒鍾後,代替的是一則短信。

【現在離開,我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遊戲開始。”

顧裴感歎似的站起身通告,現在還不到直接和方逸對上的時候,不過不妨礙他心情變得不錯。

他留下一個背影,拖拉的語調顯得姿態淡定:“接下來還請沈蘊學弟多擔待,方逸這個人脾氣不好,你要小心點。”最後那句話猶如鬼魅般癡纏:“千萬別被他抓住了。”

明明是提醒,可聽起來像是希望他被抓住。

沈蘊盯著斑駁陸離的玻璃杯沉思,究竟是哪一步不對,從哪裏開始他被迫進入了看不見摸不著的網。

那張信卡和出頭救人隻是顧裴接觸他的契機,換句話說是為了引起方逸的注意。

方家他知道,極城的眾多世家裏方家是五大家之一,如果顧裴單純為了惹方逸生氣沒必要走那麽多彎路,隨意找個特殊酒店駐足,順便夜不歸宿,再用謠言煽動,自然會使方逸落下臉麵。

但顧裴偏偏找上他。

或許,他有個大膽的猜測,顧裴知曉了他是沈青時兒子的身份。

不過是如何得知的,難道三年前的沈蘊和顧裴有交集?

而且遊戲結束是指什麽,方逸得到報複還是方家倒台,對他來說這兩個結局沒什麽用處,更別說生出感激之心。

深陷迷霧,扯不清的線團擺在眼前,讓人有些心煩意亂。前有傅正亭,後有顧裴,這才多久就引出了這麽多破事。

按照顧裴的說法,之後肯定還會再找機會接近他,方逸是個大麻煩,弄死一個人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他不想招一身腥。

但剛才顧裴斬釘截鐵的話回響在耳邊。

“你會感激我的。”

他看向遠處,不少人圍成了一個圈,蘇青青站在鮮花與蠟燭中間聽著李澤書的告白,不算多麽浪漫的言辭,甚至緊張得手在顫抖,但那真誠的目光裏隻有蘇青青的身影。

下一刻,蘇青青輕點了一下頭,李澤書俯身去吻心上人的額間。

眾人開始起哄,紛紛獻上誠摯的祝福。

感激什麽呢?

他不由疑惑。

散場後,沈蘊單獨對蘇青青和李澤書表示祝福。

蘇青青臉上洋溢著笑容,看了一眼李澤書說道:“謝謝師哥,多虧你我才勇敢踏出這一步。”

李澤書點了點下顎,也跟著沉聲開口:“我了解青青的顧慮,師哥放心,我永遠尊重青青的選擇。”

沈蘊應了一聲,眼尾勾起笑意:“嗯,那就好。”

他心底存著事,和陸澤說了想提前離開,因此對蘇青青道:“你們應該有自己的安排,我就不打擾了。”

蘇青青將自己的擔憂告知了李澤書,即使他們現在已經確定關係,但仍舊希望慢慢來,一步一步培養感情,所以其實沒什麽安排。

她說道:“正巧我們要去院樓,可以送師哥一段路。”

北禮堂到院樓這段距離花壇是必經之地,剛成為情侶的兩位提起請沈蘊吃飯的想法,畢竟他算得上是功臣。

一路上的話題都圍繞用餐地點和時間,蘇青青很用心地在和李澤書討論,時不時詢問沈蘊的意見。

“沈蘊。”蘇冷的嗓音如同霧散在夢裏。

一行人停了腳步,望著藍花楹樹下站著的人。

那是個五官分明,眉目如星的男人,黑色大衣套在正裝外麵,襯得那雙腿修長無比,他似乎等了一會兒時間,因為校園收養的流浪貓在他腳邊埋著頭進食,絲毫沒有戒備心。

蘇青青不明所以瞧了瞧沈蘊,等待師哥的應答。

但沈蘊落後一步,陸澤小心避開那隻貓,穩步走了過來。

他微微頷首,紳士地道明身份:“我是沈蘊的伴侶,來接他回家。”

蘇青青聞言睜大了眼睛。

是師哥的伴侶,那個全網都存了好奇心,並且想一較高下的alpha!

她覺得自己需要緩緩,出現得太突然了,而且視覺衝擊有些大,堪比第一次見到沈蘊師哥的時候。

李澤書同樣詫異,但這份詫異更多的是震驚,他語氣含了幾分不確定,態度不再像剛才那樣隨意:“陸上將?”

大抵看出陸澤可能並不認識他,又繼續補充道:“李澤書,李家長子。”

沈蘊幾乎沒有說話的餘地,他靜默地看著陸澤點了一下頭表示知曉,然後動作自然地從他手裏取過提包對蘇青青說道:“你是沈蘊的師妹。”

蘇青青被叫了名字,竟然有種上課被老師點名一樣的緊張感,盡管alpha稱得上是斯文有禮,但那上位者的疏離讓人莫名心生忐忑。

陸上將這個稱呼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李澤書及時出麵替她回應道:“是的,也是我的戀人。”

沈蘊抬眸給了陸澤一個眼神,示意他收斂氣勢,不要嚇到兩位小年輕。

陸澤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笑,轉瞬即逝,他緩緩道:“聽沈蘊說起你們今天修成正果,恭喜。”

李澤書不卑不亢,陸上將既是長輩又是他崇拜的人,他下意識想留下好印象:“謝謝陸上將。”

因為要回沈家,不能讓沈蘊的父母久等,陸澤語調沉沉找了個借口:“路途有些遠,我和沈蘊就不久留了。”

李澤書理解道:“您慢走。”

沈蘊和他們道完別,徐徐跟在陸澤身旁。

一時無話,風吹的樹枝沙沙作響,他人有些倦,懶得開口。

陸澤察覺到沈蘊興致不高,其實剛才在叫住沈蘊之前他就看出來了,神色懨懨的,整個人處於不高興和遊離喧囂之外的狀態,偶爾應幾句話也是裝裝樣子。

這很稀奇,畢竟在他的印象中,沈蘊很少有情緒低穀的時候。

他思襯幾秒,言辭讓人覺得無厘頭:“上次你交代我的事,隔天就回複了母親,她很高興。”

沈蘊反應一會兒,轉頭看向陸澤,對方表情坦然,就好像不是特意說起。

語言的表達有很多種方式,譬如可以說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好了,意思是不用再擔心。

也可以說你跟我提的事早已親自處理好,意思是很重視。

交代這詞換進去味道就不一樣了,頗有邀功的意味,加上那句母親很高興,沈蘊一時分不清陸澤想要幹什麽。

陸澤語調平平,言行和表情看起來是兩碼事:“沒有誇獎?”

沈蘊難得失去言語。

半晌,他說道:“做得不錯。”

“嗯。”雖然很敷衍,但陸澤不介意,繼續淡聲道:“沒有獎勵?”

沈蘊撩起眼反問:“你想要什麽獎勵?”

氣氛陷入安靜,他冒出陸澤真的在考慮想要什麽獎勵的荒唐想法。

正要開口,旁邊的人忽然停下腳步,緊接著他的胳膊被拽住,陸澤比他高出一點,因此他不得不仰視對方。

第六感告訴陸澤,還差一點沈蘊就會被惹惱,隻是抑製住了,他輕笑一聲,那語氣仿佛在談條件:“一會兒回到家裏,父親母親以為我欺負你了,拿我問話。”

說完這番話,他伸出手,食指輕輕觸在沈蘊蹙起的眉頭上,低語道:“獎勵是,別不高興。”

晚風陣陣,帶著樹花的香氣,沈蘊的發絲被吹亂,有的甚至附在肩膀上,但亂的又不止是頭發,他看進陸澤那雙淺藍色的眼睛,漸漸明白過來。

亂了的還有心跳。

指尖溫熱撫平了心頭焦躁,沈蘊抓住陸澤的手移開,沒有否認自己不高興,而是說道:“你怎麽知曉我不高興?”

陸澤收回手答道:“看出來的,很明顯。”

對於他來說很明顯。

沈蘊點了點頭,陸澤的舉動讓心中的不爽消散大半。

安慰起了作用,於是他生出了解釋的欲望:“剛才在北禮堂遇見一個人,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堆話,然後被牽扯進一些事情裏。”

“棘手麽?”陸澤問道。

雖然不知細節,可經由之前巷子堵人事件後,他意識到沈蘊根本不像表麵那樣溫柔解意,也不是需要依附別人的菟絲花,能讓對方皺眉的,隻有可能是很難處理的原因。

“嗯,有點棘手。”沈蘊認同,因為處於被動的位置,所以那些未知的東西全靠猜測,就像在懸崖上走鋼絲,如履薄冰,錯一步結局不言而喻。

陸澤略微低著頭,漫不經心替沈蘊整理好身前一縷零散的青絲,並不開口說幫忙,而是淡聲說道:“作為伴侶,我一直在你身後。”

沈蘊隻覺著心間忽然顫動,眼前人似乎總能很好地把握分寸,進退有度。

有時候說得再多,刨根問底,講述大堆眾所周知的道理。

千言萬語也抵不過一句,我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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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更到一起好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鴨鴨鴨鴨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