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安撫

因為徐呈遠離開的好消息,一部分人提出聚餐慶祝,順便倒倒最近研究遭受的阻撓與苦楚。

沈蘊隨意找了一個借口說去不了,一般說來他結束當天的任務後很少參與什麽娛樂活動,並不是故意不合群,大家都習慣了他的操作,也就不再繼續邀請。

臨近正常下學時間,一群人興高采烈組隊出了實驗室,活脫脫像是被關了很久的猴子。

沈蘊在司機來接他的時候給陸澤發了信息,問他有沒有回家,但直到抵達陸宅都沒有收到回複。

他心想,這人不會臨陣脫逃吧。

換鞋之際看見嚴叔下樓,他問了一句:“嚴叔,上將還沒回來?”

嚴直愣了愣,開口說道:“先生下午沒出去,他說晚上您做飯,一直在書房辦公。”

一直在書房辦公,沈蘊斂了斂神色,沒道理下午兩人才交流幾句然後對方就銷聲匿跡,莫不是睡著了?

他緩緩開口:“嚴叔沒進過書房嗎?”

“早些時候給先生端了茶水上去,那時候先生在和您聯係,之後我一直在整理賬本。”嚴直臉上帶了點疑惑,不太理解為什麽沈蘊眼裏會閃過茫然。

“嗯,我知道了。”沈蘊垂下眼眸,沒再說什麽。

他提著提包上樓,回房間準備換上居家的衣服。

腿上的傷口已經結疤,皺皺的,兩個膝蓋像是戳了暗色印章,還是不對稱的那種,看起來十分不美觀。

拿出抽屜裏的藥膏抹在上麵,感受到幾絲涼,隱約還能聞到水果香味。

這藥是陸澤問裴述特意要的,說是效果極佳,最後不會留痕印。

他倒是無所謂,隻是陸澤好像比較介意,原話記不清了,大概是告訴他傷痕之類的可以出現在alpha身上,但是不應該出現在其他屬性的人身上。

因為alpha從出身開始就獲得了很多,所以相對應付出得也要比別人多。

盡管他才來這個世界三年,但他深以為蘭溪有這樣的上將是幸運。

塗抹完藥膏,瞥一眼床頭的時鍾,不算早也不算晚。

二樓大廳陳列的擺件一直很吸引沈蘊的目光,裏麵好幾件和他在那個世界喜歡的玩意兒很像,所以經過的時候總會有一種不一樣的心境,懷念與欣喜交雜。

或許是這種心境作祟,他腳步的方向稍作猶豫,懸在半空,最後落地往三樓走去。

書房的門半掩著,裏麵沒有一絲動靜,聽不見丁點兒聲響。

沈蘊敲了敲門,毫無回應。

陸澤書房很大,漆紅色調,書架足足有十層高,書幾乎堆滿了,多而整齊。

他沒更進一步,隻站在離書桌一米遠的距離處,看見陸澤的通訊器放在桌麵上。

原來如此,他徐徐退了出去。

三樓的布局和二樓不同,它中間沒有廳堂,代替的是玻璃陽台和貴妃躺椅,地下鋪了一層淺色地毯,矮桌擱了幾朵粉色繡球,下麵的空間恰好能放一盞花燈。

躺椅朝向陽台,如果不細看,是不能輕易發現那裏有人的,沈蘊再次經過時隱約聽到了呼吸聲。

他頓了頓。

陸澤沉睡的時候像一隻休眠的大獅子,英俊的五官少了幾分淩厲,比平時更容易接近,他蹲下身伸手試探對方的額間。

果然,是不正常的溫度。

病翻了。

裴醫生說過暴躁綜合征在沒得到徹底根除之前會反複發作,隻有堅持使用特效抑製劑才能減少這種狀況。

所以,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他相當於陸澤的藥。

內心無形歎口氣,正收回手,陸澤睜開了眼睛。

因為剛醒的緣故,陸澤的嗓音裏帶了幾分沙啞。

“你回來了?”

“嗯。”沈蘊輕輕應了一聲,眼裏目光流轉:“什麽時候開始的?”

大抵是病症發作讓腦袋遲鈍的結果,等了六七秒陸澤才啟唇道:“跟你發消息之後。”

其實最早是昨天,和沈蘊分別後的第四個小時,他忽然出現心悸,但過了不久又趨於平靜,他選擇忍耐,今天用過午飯在書房坐了不到十分鍾,那種暈沉的感覺再次襲來,症狀不像那天晚上一樣強烈,至少人是清醒的。

不過他沒能堅持太久,隨意找了個地方躺下休息,沒想到一晃就到這個時間點。

那還真能忍,沈蘊站起身隨手扯開圍在脖子上的那根細帶。

簡潔留下兩個字:“等著。”

不知道是不是病出了幻覺,陸澤覺得他在這兩個字裏聽出了幾分凶意。

輕笑一聲,屈起右腿,他將手背貼在額頭,仰視著牆頂繁複的壁畫,色彩絢爛得像是天空中閃耀的星光。

沈蘊今天噴了信息素噴霧,藥效還沒過,需要用水洗掉那層藥膜。

擦幹水珠後他折回去,陸澤如剛才那樣躺著,嘴唇增添了幾絲血色。

地毯觸感柔軟,他動作自然地坐下,背抵在躺椅側邊,一回生二回熟,他現在已經掌握安撫陸澤的步驟了。

這次是在對方清醒的狀態下進行安撫,少了許多麻煩,隻用充當一個散發信息素的雕像。

兩人彼此間看不見對方的臉,陽台外橙紅漫延了一片天。

心照不宣的安靜下,有千絲萬縷悄然將隔岸觀望的心連接在一起。

沈蘊的頭發用木簪盤起,襯得脖頸纖細修長,正因為他皮膚白,所以就顯得紅腫起來的地方有些刺眼。

陸澤盯著腺體看了幾秒,突然加速的心跳騙不了人,唇齒生出的癢意也騙不了人,他有想咬上腺體的傾向。

那晚的後遺症屬實過分。

他克製地移開視線,語速緩慢:“沈蘊,登記那天檢查出來的匹配度是多少?”

微風吹進室內,沈蘊神色愜意。

“百分之九十九。”

他回想了一下當時工作人員的形容:“工作人員說是世間罕見。”

“嗯。”

陸澤嗓音蘇冷回應道:“是罕見。”

他們仿佛是在討論一個冰冷的數據,而不是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匹配度。

沈蘊不知想到什麽,多問了一句:“這會讓你困擾?”

會讓他困擾麽?

不見得。

比起匹配度,陸澤覺得沈蘊才是令人困擾的源頭所在。

溫柔端莊是他,沉著穩重是他,下手狠戾的也是他,每一麵的他都真實存在,組合起來是一個很特別的矛盾體。

真的很特別。

至少說陸澤在這未達盡頭的一生中,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過,什麽樣的性情都能被他一眼看穿,但沈蘊身上總有秘密。

他半闔著眼,把問題拋回去:“為什麽這麽問。”

“好奇心理。”沈蘊隨意笑了笑,好奇頂級alpha會不會因此而受到影響。

但他覺得不會得到答案了,因為他們兩個都在轉移問題中心。

答非所問。

時間在緘默中流逝。

×

今天的晚餐與往常不同。

上將夫人要為上將洗手作羹湯,女侍阿姨們像是約定好的一樣不見了蹤影。

沈蘊一個人在廚房忙前忙後,並不顯得慌亂,有條有理。

總共四道菜,考慮到他和陸澤的食量,做多了會浪費。

把醃製好的鱸魚放入蒸汽滿溢的蒸鍋,旁邊熱辣的油恰到好處,切斷的雞腿被倒進去翻炒直至生出金燦誘人的顏色,接著淋上暗紅的調料汁,等待小火燜煮十五分鍾。

空餘時間裏,刀印出鋒利的光芒,配菜準備齊全,各入菜碟。

掐著點端出鱸魚,滾燙的油和魚接觸,發出一陣滋滋聲,香味立即四處飄散,沈蘊拿著醬料圍鱸魚澆一周,整套動作行如流水,飄逸出塵。

“我可以做點什麽?”

沉冷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沈蘊聞言轉過頭。

陸澤挽起衣袖露出結實的小臂,主動提出幫忙。

他默默站了幾分鍾,看著沈蘊熟練的手法以及穩券的姿態,有種道不明的微妙從心底溢出。

大概類似於欣賞,隻是因為很少有過這種感受,所以一時有些分不清。

原本是不怎麽放在心上的,後來柳姨在他麵前提及沈蘊廚藝極好,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餐盤朝陸澤的方向遞了遞,沈蘊撩起眼無言示意,他準備讓陸澤擺桌。

於是上將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鍾裏擔任起沈蘊的專屬長工。

擔任得心甘情願。

清蒸鱸魚、白菜豆腐煲、蔥油燜雞、蝦仁菌菇湯。

色香味一應俱全,賣相極其吸引人視線。

陸澤挑了一筷子魚,入口鮮美,鹹淡合適,配製的醬料別有一番風味,味蕾的催促下他又挑了一次。

取過餐巾紙輕擦嘴角,他說道:“辛苦了,味道很好。”

他的語調不似以往那樣平淡,能讓人窺探出一絲情緒,而這份情緒能夠輕易被人捕捉。

沈蘊手支在長桌上,聽後淺淺一笑,並不作聲。

對於自己的廚藝,他一向有自信。

那麽,做飯這項肯定是合格了。

“什麽時候學的這些?”陸澤抬了抬下顎,漫不經心開口。

“三年前。”沈蘊實話實說,他拿起瓷勺添了一碗蝦仁湯,往對坐慢慢推過去。

按道理講就算沈蘊不喜外界喧囂少以露麵,但也不至於毫無存在感,畢竟他是中庭一把手的兒子,其中利益可見一斑。

陸澤不怎麽關注世家,小輩們閑聊時常會提及一些,提多了自然就熟悉了,可沈蘊這個名字確實陌生,如果不是爺爺的偶遇,他想他根本不會和沈蘊有交集。

這又是一個未解之謎。

“嗯。”他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三年前我出了一場車禍,醒來後失去了以前的記憶,大抵是人經曆過生死會變得通透,所以什麽都想學點。”

總歸以後陸澤會知道,沈蘊也懶得遮掩,越遮掩越有疑心。

車禍,失憶,經曆生死。

這幾個詞讓陸澤沉默良久。

他相信沈蘊所有話,唯獨對這句有所抵抗:“真的?”

沈蘊看陸澤神色不對勁,頓了三秒,輕笑出聲:“騙你的,對下廚感興趣而已。”

差點忘記了,合格的Omega不可以讓alpha難受。

陸澤抿起唇角,不太認為這是個單純的玩笑。

因為沈蘊臉上的笑並不真實。

總歸以後相處時間還長,他不動聲色喝口湯,將那份疑惑壓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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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陸澤:被凶了。

沈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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