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狼皮大衣

◎長得好看可以當飯吃◎

申寧耳尖微動,獵豹敏銳的聽力發揮了作用。

是大隊長的聲音。

她出了正屋,正好撞上衝進來的大隊長,他喘著粗氣,腳上全是泥,一看就是剛從地裏跑過來。

“咋了?”她隨口問道。

大隊長見到申寧,先是瞅了眼她的臉色,鬆了口氣。

申寧向來身體好,落了水也能臉色紅潤,一會兒就緩了過來,但那個城裏的文弱知青可就不一樣了!

他急聲問道:“謝知青怎麽樣了!”

“在屋裏呢,”申寧指指正屋。

大隊長快步衝進屋,一眼就看見炕上的謝溫時,他渾身上下都裹在藍色碎花的棉被裏,連肩膀也沒露出來,臉上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他走近兩步,一瞬間心都提了起來。

“謝知青這是凍暈了?”

他剛要探探謝溫時的額頭,被申寧眼疾手快擋住了。

“你手涼別摸。”

她麵不改色道:“他是凍暈了。”

凍暈總比凍死了好,大隊長鬆了口氣,轉過身對著申寧。

“這回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把謝知青及時救了上來,還不知道會咋樣呢。”

申寧敷衍地點點頭,瞟了眼睛緊閉的謝溫時一眼。

可別把小夥伴吵醒了。

可大隊長還說個沒完,“聽說這回打野豬你出了大力,民兵隊那邊還表揚你呢,今天你歇一天,明天再開始幹活吧。”

“對了,我聽說你今天一來就找的謝知青?”

大隊長想起幾個大娘跟他說的話,有些疑惑,知青們是申寧去民兵隊後才來的,她不可能認識謝知青啊。

申寧不耐地撓撓頭,隨便找了個理由,“聽說他最好看,我好奇。”

民兵隊裏公社各大隊的人都有,知青來了一批,哪個知青最好看這件事也就傳開了。

那兒又是人多口雜的地方,她聽說過也無可厚非。

她說得理直氣壯,把大隊長嚇了一跳。

他看著申寧的漂亮臉蛋,又轉頭看看謝溫時的臉,欲言又止,好半晌,他才含糊著道:

“申寧啊,你也到能成家的年紀了,咋還這麽孩子心性呢?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大隊長深刻懷疑。

謝知青這樣的,掙到的工分能養活自己嗎?一看就幹不了多少活!

要是和本地人處對象,那肯定是吃白飯的啊!

申寧沒懂大隊長的意思,她年紀輕,食量又過於大,大隊裏的媒婆介紹對象時都自動跳過她。

她聽不得人說小夥伴的不好,立刻辯解道:“他長這麽好看,多下飯啊!”

人類不是還有個成語,叫什麽秀色可餐嗎!

申寧平常就人凶話少,脾氣不好是出了名的,大隊長不跟她爭辯。

他又看了謝溫時一眼,見還沒醒,轉而道:“你也好好歇歇喝點熱水,免得發燒,要是謝知青發高燒了,你去地裏告訴我一聲。”

說完,大隊長看時候不早,趕緊回地裏了。

申寧把院門關上,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炕邊,盯著昏倒的謝溫時看了許久。

得益於燒得暖烘烘的熱炕,謝溫時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呼吸平穩,更像是睡著了。

申寧趴在炕邊,豹子尾巴伸進被窩,肆無忌憚地勾住他的手腕。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還伴著大隊長的喊聲,“申寧,謝知青咋樣啦!”

申寧不滿地縮回尾巴,裹上長棉襖,去外間收起了謝溫時的衣服。

被火烤了一下午,除了棉襖,其他衣服基本都幹了。

她把衣服藏進被窩裏,這才走出正屋。

一出屋才看見變黑的天,原來已經是晚上了。

申寧打開門,門口的除了大隊長,還有六七個知青。

和中午休息吃飯是不同,經曆了一下午的勞作,這些知青麵色憔悴不堪,臉色煞白,一副累極了的樣子。

她堵在門口,堅定道:“他還暈著呢。”

“還暈著?”大隊長擔憂起來,“都一下午了還沒醒,是不是凍厲害了啊?”

申寧認同地點點頭,雖然小夥伴不是真凍暈了,但他身體肯定很虛弱,得多養幾天。

於是她趁機道:“我覺得他不能去地裏幹活,應該多歇幾天,好好養一養。”

大隊長也是這麽想的,對於這幫上麵塞下來的知青,他頗為不滿——沒有一個能幹活的。

他掃了後麵幾個知青一眼,沒好氣道:“你們等會兒,我去把謝知青叫醒。”

大隊長大步往裏走了,申寧卻沒急著跟上,她看了一圈知青們,視線落在了最後頭的女知青上。

女知青穿著身八成新的紅色棉襖,個子不高,皮膚白淨,一雙圓圓杏眼溫柔可愛。

察覺到申寧的注視,她疲憊地抬起眼,“申同誌?”

明顯已經知道了申寧的名字。

申寧歪頭,徑直問道:“你是宋雪潔?”

宋雪潔一怔,聲音帶著些柔婉的口音,“申同誌聽過我嗎?”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個子比很多男人還高,斜斜靠在門口,莫名透出些逼人的瀟灑利落。

明明是個漂亮姑娘,卻比她旁邊這幾個男知青還英氣。

“是聽過,”申寧點頭。

她心裏想,可不是認識嗎?女知青裏最漂亮的那個就是年代文女主嘛!

她夢見的那本年代文,就是以女主宋雪潔的視角寫的,她端莊、溫柔、善良,是一個典型的南方姑娘,即使來紅江溝下鄉之後,也很快就受到了大家的歡迎。

申寧端詳著眼前的宋雪潔,中午沒注意,現在一看,這個女主角不像是壞人。

她沒說話,宋雪潔卻笑著開了口。

“今天還得多謝申同誌救了謝同誌呢,要不是你,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她抬頭望著申寧的臉,有些好奇。

她下午幹活,正好旁邊的老鄉在談論申寧,從他們敬佩又畏懼的語氣裏,感知到了這個年輕姑娘的不尋常。

可到底是哪裏特殊呢?

申寧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隨意擺了擺手,追上了大隊長的腳步。

她給謝溫時的被角掖得很緊,不擔心會暴露。

沒想到,一進屋,就對上了一雙黑沉沉的眼。

大隊長正站在炕前,又驚又喜,“謝知青你醒了!”

申寧也高興起來,立刻擠開大隊長站過去,”謝溫時!”

她語氣雀躍,毫無把人打暈的愧疚自覺。

謝溫時坐在炕邊,他身上衣服整齊,望了申寧一眼,麵頰上帶著淡淡的紅,不知道是不是熱的。

屋裏炕燒得很熱,大隊長一進來就冒了汗,自然沒有懷疑。

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立刻噓寒問暖關心起來。

謝溫時語氣平靜,和大隊長說著話,餘光卻落到申寧的身上。

她是故意的嗎?

如果他赤身**躺在這裏,被大隊長看見,那等待他的結局已經很明顯了。

要麽因為流氓罪被抓起來,要麽和救下自己的她被迫結婚。

百般猜測之下,他的心情驟然冷淡下來。

謝溫時望向申寧的眼,麵帶微笑,“今天多謝申同誌,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他聲音含笑,眼裏卻毫無波瀾,觀察著她的神色。

她像是已經忘了把他打暈的事,麵上喜悅,甚至還關心地問道:“你有沒有不舒服?還冷嗎?”

那眼神炙熱欣喜,毫無雜質,完全不見計謀被戳穿的緊張。

謝溫時心思沉了又沉。

她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

申寧是真沒想那麽多,她高興得不得了,立刻端來熱水,“你多喝點熱水,我剛燒的。”

她語氣活潑,帶著笑音,總帶著的那點凶冷完全消失了。

像是原先的美豔精怪,一瞬間變成了單純的小姑娘。

大隊長站在旁邊,一臉見鬼似的表情。

從申寧小孤兒似的到紅江溝開始,就是臭著臉凶巴巴,他就沒見過她這麽溫馴的樣子。

長得好待遇就這麽不一樣?

他不由得多看了眼謝溫時的臉,摸摸下巴,也是,隊裏姑娘們上午還總偷看謝知青呢。

謝溫時道了謝,端著杯子沒喝,抬眼就對上了大隊長一臉驚異的表情。

“怎麽了?”他疑惑詢問。

大隊長擺擺手,“沒,沒什麽。”

他搖搖頭,催促道:“既然醒了就回知青點吧,天都要黑透了,正好,我找了其他知青扶你回去。”

謝溫時臉色紅潤,和他相比,其他知青更像落了水的。

申寧拿過來謝溫時的軍大衣,不願意鬆手。

她歎氣道:“知青點四麵漏風,也不知道炕好不好使。”

要是小夥伴今晚凍著了,肯定還會生病的。

大隊長翻個白眼,一把奪過軍大衣,“趕緊的趕緊的,我等會兒瞅瞅他的炕行了吧,再耽擱,天黑得路都要看不清了。”

申寧這才勉強滿意,但這個半濕不幹的軍大衣肯定是不能給小夥伴穿的。

她摸摸自己身上的棉襖,不夠厚。

在心裏快速過了一遍自己的家當,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多窮,總共隻有兩身棉襖,一短一長,還都是薄的,普通人類穿這個根本沒法在東北活著。

眼睛四處梭巡,終於,看見了牆上掛的一張狼皮大衣。

這個暖和!

申寧把狼皮大衣拿下來,塞進謝溫時懷裏,“你穿這個。”

灰黑色的狼皮大衣是一整張狼皮做的,拿在手裏,沉甸厚實,狼毛有些紮手。

謝溫時愣了下,“這是?”

大隊長謔了一聲,對申寧的大方又震驚了一分。

“這是申寧去年打的一頭野狼!整張狼皮縫了件大衣,可暖和了,她自己都舍不得穿呢。”

其實申寧是因為不怕冷,根本不用穿狼皮大衣。

但聽在謝溫時耳中,他心情就愈發複雜了。

謝溫時覺得手裏的狼皮燙手,皺著眉往回推,“這太貴重了,我不能穿。”

“這是借你的,”申寧靈機一動,補了一句,“我明天去你那兒拿。”

這樣,她明天就有理由去找小夥伴了。

大隊長不耐煩繼續推拉,直接道:“你就穿著吧,趕明兒好好跟申寧道了謝就成了。”

謝溫時深深看了眼申寧,這才穿上。

厚實的狼皮大衣裹上身,一下子就覺得屋裏太熱了,幾乎想要出汗。

他頓了下,強調道:“我明天把衣服給申同誌送回來。”

謝溫時走出院門,幾個知青圍了上來,大家都沒力氣說話,關心一兩句就閉上了嘴。

走出去十幾米,他忽然回頭望了一眼。

申寧還站在院門口,黑色棉襖融在夜色裏,偏偏一雙眼瞳清明,亮得像映了灼灼山火。

見他回頭,立刻用力揮了揮手。

“明天見!”

作者有話說:

申寧:誰都不許說小夥伴壞話!隻喜歡和他貼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