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藥
◎就跟被惡霸調戲了的小媳婦似的◎
巴掌大的小魚釣上來,申寧把它扔進了手邊的大盆裏。
大隊周圍很多大片的草甸子,吸水量很足,很多地方甚至形成了沼澤,是隊裏人耳提麵命不能讓小孩子去的地方,但對於申寧來說,這就是一個天然龐大的魚塘。
豹子掉進了全是食物的魚塘裏,抓魚抓得樂不思蜀。
本來今天她是想和小夥伴一起下工的,但想到他吃不飽飯,便提前來了草甸子裏抓魚,從四點鍾抓到七八點,水盆裏已經裝滿了敲暈的魚,大大小小,什麽品種都有。
鯉魚、鯽魚、黑魚、嘎牙子……最大的一條足足有十斤重!
等申寧的大盆也裝不下了,她可惜地看看一望無際的草甸子,這才滿載而歸。
天早已黑了,好在申寧能夜間視物,不受影響。
她抄小路回了家,便拿刀一一清理起這些魚來,開膛破腹,挖空內髒,再洗得幹幹淨淨。
雖然她自己沒那麽多講究,但人類吃魚是不能那麽糙的。
等這些魚收拾完,申寧挑出一條半斤多的嘎牙子,這個肉質嫩,沒有鱗,她最喜歡吃了。
她拿了根幹淨樹枝,把嘎牙子串起來,便在院子裏生火,開始烤魚。
今天的風是西南風,剛剛好,申寧在下風向,不怕被隊裏的人聞到。
她認認真真烤著魚,等到兩麵烤得金黃香氣也冒出來了,她才想了想,小心翼翼撒了點鹽。
烤好的魚用油紙包起來,申寧趁著夜色去吃知青點。
知青點的大門鎖著,申寧走去一米五六高的院牆邊,單手撐著一躍,便輕而易舉跳過了高牆。
輕盈的腳步落在地上,沒發出一點聲音。
她知道小夥伴在知青點的位置,他自己住,就在最小的那個屋子裏。
也許是白天幹活累的,知青點十分安靜,隻有綿長的呼吸聲和鼾聲。
申寧四下看看,找到小屋子,發現窗戶透出一點昏黃的光亮。
小夥伴還沒睡?
她歪歪頭,輕輕敲了敲窗戶。
謝溫時正在伏案寫作,下筆行雲流水,此時,卻突然聽來了“扣扣”兩聲。
很輕的聲音,他一愣,下意識看向黑咕隆咚的窗戶。
是聽錯了?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不是錯覺,因為窗戶又被敲了兩下,與此同時,還有熟悉的脆亮聲音,壓得低低的,“謝溫時——”
謝溫時眉心狠狠一條,是申寧?!
來不及多想,他怕被其他人聽見動靜,急忙下炕去開門。
門一開,夜間的寒風灌進來,謝溫時看見了門前幾個小時沒見的申寧。
一身黑,隱沒在夜色裏,唯獨臉和手是雪白的。
那雙眼亮得像兩顆靈氣的玻璃珠,瞳仁清透,琥珀色如蜜。
她的手上,還拿著個長形的黃色油紙包。
謝溫時深吸一口氣,壓抑自己的音調,“申同誌,你是怎麽進知青點——”
話音未落,手裏就被塞了個溫熱的東西。
申寧把紙包塞過去,生怕他不收似的,轉頭就跑了。
幾步邁到圍牆前,手抓著牆頭一跳,便翻了過去,全程動作流暢得沒花三秒鍾。
看著那個身影消失不見,謝溫時張開的嘴緩緩閉上。
他微微皺眉,拿著油紙包回屋,在煤油燈下把它層層拆開。
誘人的魚香鑽進鼻腔,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條金黃的烤魚。
謝溫時微怔,覺得手裏半斤的魚仿佛變成了千斤重。
墜得他整個心往下掉落。
他靜立許久,才以沉重又飄忽,像羽毛被風裹挾著那樣的心情,緩緩撕下一塊魚肉,送入口中。
他平靜的眉眼瞬間有了波動。
好鹹。
……
而自以為投喂成功的申寧回到家裏,胡亂吃了些魚,把剩下的串起來掛在陰涼處。
夠她吃好幾天的了。
第二天上工時,申寧特意去問了謝溫時味道怎麽樣。
對方猶豫了下,微笑著點頭,“挺好的。”
申寧心滿意足。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雖然沒離得很近,但也不遠,看表情氣氛也還算融洽。
宋雪潔糾結片刻,在申寧走開時,把她悄悄拉了過來。
“申同誌,你那兒有能治小傷口的藥嗎?”她小聲問道。
申寧想了想,“有治跌打損傷和小傷口的。”
雖然她自己是不太用這些藥的,但因為常上山打獵,隊裏人受傷有時會找她借藥,為了掩人耳目,她就備上了。
她掃了宋雪潔一眼,“你受傷了?”
宋雪潔趕緊搖頭,“不是我。”
她瞄了眼背對著這裏的謝溫時,“謝同誌昨天手上磨了水泡,看著還挺嚴重的。”
雪中送炭的話,謝同誌應該會感動吧,她不太確定地想。
申寧大驚,那她昨晚怎麽沒聞到血腥味!
要是別人手上磨了血泡就要上藥,申寧會覺得這人矯情,但擱在小夥伴身上,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我有藥,但不知道能不能抹這個,”隊裏人都滿手老繭,也不會拿藥去抹水泡。
思來想去半天,等中午的時候,申寧便回家翻出了小藥瓶。
她迅速跑回地裏,找到了正在吃飯的謝溫時。
他摘下了勞保手套,右手掌心纏著白手帕,正拿左手拿著窩頭。
側麵被突然出現的人擋住了陽光,謝溫時微微抬眼,便看見了申寧。
“你昨天手傷了?”申寧蹲下來,滿臉擔心地問道。
謝溫時一愣,反應了過來,搖頭,“沒有,就是磨了兩個泡。”
他說話的功夫,申寧已經強行拉過了他的右手,解開手帕。
他的手幹淨白皙、骨節分明,長得很漂亮,此時手心那兩個破了發紅的血泡就顯得格外可怖。
謝溫時想抽回手,“真的沒事。”——抽不動。
申寧緊緊抓住他的手,咬開瓶塞,便把藥瓶裏的黃色藥粉抖在他的手上。
等均勻地撒好,她才放下藥瓶,把手帕小心地纏回去。
謝溫時被她壓製得動彈不得,手腕僵直,耳根漸漸蒙上一層粉。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幾個知青手裏的窩頭也不啃了,瞪大眼睛瞅著角落的申寧和謝溫時。
申寧毫不在意別人的眼神,她給手帕打了個醜醜但結實的結,這才滿意地收回手。
“好了!”
在她放開手的刹那,謝溫時逃一般抽回手,背到了背後。
他麵色漲紅,再無平日的從容冷靜,和申寧一比,就跟被惡霸調戲了的小媳婦似的。
申寧抬頭看見他的神色,也著實愣了愣。
“怎麽了?你很熱嗎?”
謝溫時沉默,他還沒回答,便聽見不遠處爆發出一聲怒吼。
“申寧!”
“你幹什麽呢!”
所有人被嚇得手一抖,循聲望去,便看見了眼睛怒瞪,仿佛要吃人的大隊長。
大隊長的確想吃人,他沒想到,一來就看見了申寧拽著謝知青的手不撒開的樣子!
他狠狠瞪了申寧一眼,聲音更大了,“你給我過來!”
申寧瞅瞅大隊長,不太情願地站了起來。
走前,還不忘和謝溫時說一句,“我先去和大隊長說幾句話。”
謝溫時無言以對。
剛才發生的事態是他沒想到的,或者說,下鄉之前,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姑娘死死拉住手,還掙脫不開。
麵對著周圍詭異的視線,他表情有點僵硬。
大隊長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好在申寧已經走了過去,他狠狠哼了聲,帶她到了不遠處的田埂上。
這處田埂其實離得不近,奈何大隊長已經氣得控製不住嗓門,他的聲音,清楚傳到謝溫時的耳朵裏。
“申寧你抓著人家的手幹嘛?還咋也不撒開,你是屬螃蟹還是蝦爬子的!”
“要不是我看見,我還不知道你這麽對謝同誌呢!咋地,人家調戲良家婦女,你是調戲良家婦男?”
“申寧啊申寧,你讓我怎麽說你好!”
謝溫時的耳朵漸漸降溫,他遠遠望著身姿挺拔頭都不低的申寧,微微皺起了眉。
大隊長怎麽會中午突然過來?
他的視線在周圍打量了一圈。
李建文怎麽不在?
直麵著大隊長唾沫星子的申寧摸了把臉,有點嫌棄地皺起臉,“我就是幫他上藥。”
“上藥非得抓人家手?!”大隊長氣得臉紅脖子粗。
申寧卻理直氣壯點頭,“對啊,不然他跑了怎麽辦?”
大隊長:“……”
他胸膛狠狠震了兩下,聲音壓低了,“你知不知道男女作風問題是會被舉報的?這麽多人看著,你就敢抓謝知青的手?”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申寧,恨不得把她的腦袋挖出來看看,到底長沒長心眼。
申寧恍然大悟“有人舉報?”
她立刻凶神惡煞地皺起眉,“是誰?我把這人打一頓!”
大隊長深呼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看著長大的孩子,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如此催眠幾句,大隊長終於冷靜了些。
他擰眉道:“是誰舉報的你別管,總之,你對謝知青到底是咋想的?”
當時申寧主動照顧落水的謝知青,說是看他長得好看,可現在想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打從她五歲來大隊開始,這就不是個熱心的人!
謝知青長得好,可附近也不是沒有臉俊的人,但是,申寧從來也沒正眼看過誰!
他狐疑地看著申寧,聲音壓得隻有兩人能聽清。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喜歡謝知青?”
作者有話說:
申申:我們大貓貓就是喜歡貼貼嘛(理不直氣也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