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惡霸
好容易熬到了傍晚,暮色四合,白天熙熙攘攘的親戚朋友都散去了,李魚推說不餓,借口幫大家看管法器留在了靈堂。
那在陳小姐棺材前哭靈的幾個小侍,下午的時候暈過去兩三個,現在就剩下一個堅強的跪在那裏,見隻有李魚一個小道士,也不再賣命哭泣,隻是瑟瑟發抖。
“你,你不去吃飯嗎?”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李魚無奈地撓頭問道。
正說著,隻聽見“咚”的一聲,那小侍竟也突然暈倒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李魚趕緊上前拽住男子,以防止他栽到火盆裏麵,又將他扶到一邊的椅子上,碎碎念道:“你下午和那三個一起暈多好,還省的多跪好一會呢……”
男子小臉如金紙般脆弱,自然不會回複李魚這個機靈鬼。
見四下無人,李魚不敢多做耽擱,俯身探向棺內,以食指拇指迅速拉起棺內公子的衣領,借著靈堂內的燭火看去。
一道貫穿脖頸的紫瘀痕跡說明了一切。這位陳少君果然不是自然過世的,那這陳家!很有可能就是殺人凶手,畢竟這壽衣不可能自己飛到這位小公子的身上。
再拉起男子的袖子,被繩索束縛的痕跡因為血液不流動反而更加明顯。
被綁來的,這位公子的家廟是紙糊的嗎?幾個土財主都敢明目張膽的去綁人!
李魚心痛不已,麵色悲沉。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死就與前身李魚有脫不開的幹係,如果不是李魚當街調戲,他也不會進家廟,在府宅中做大家公子又如何會遇到這等禍事呢?
小侍平安緩了半晌,一睜開眼就見那道士一臉悲痛可惜地拉著他家少主君的手,正要高聲喊一嗓子,卻餓得眼冒金星,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黑暗散去,再次睜開眼的平安卻發現,那道士正拉著自己的手腕滿臉緊張的樣子。
“你,你,要幹嘛啊!放,放開我,我吧。”平安一邊結結巴巴求饒一邊用力搖頭,那眼淚都甩到了李魚的衣襟上。
所幸他又累又餓又怕,聲音並不大沒有引來陳家其他人的注意。
李魚感覺自己現在像個逼良為娼的惡棍,隻能勉強裝出一副惡人模樣,迎著眼淚雨點的攻擊低聲威脅道:“別嚷嚷,你要敢說出去,哼!我可是精通法術的道長,晚上就施展飛頭術,你一睡醒就有顆腦袋在你枕頭旁邊,怕不怕!我聽了都害怕……”
李魚都感覺自己的瞎話狗屁不通,卻意外地嚇住了這個打小沒出過門的小侍,他聽了李魚的威脅更害怕了,卻將嘴巴閉得嚴嚴實實,渾身上下如篩糠般抖著。
“你別怕,隻要你老老實實乖乖聽我的話,我絕不會對你用飛頭術的,我說到做到!”李魚見小侍威脅不大,鬆開了他的手腕,又安慰道。
那小侍像顆包子一樣溫吞吞地點頭,李魚還不知道,自己在他眼裏已經成了混進道士隊伍裏的惡鬼,一會說完話就要吃他了。
“你們這位少君是什麽時候沒的,你見過他生前的樣子嗎?”李魚急切地問道。
小侍平安深深低著頭,眨巴著眼偷偷瞥了眼李魚的鞋子,卻一言不發。
李魚半天沒聽見回複,等的著急,不禁催促:“你怎麽不說話啊!”
可能語氣有些不好,平安好不容易消散一點點眼淚雨又開閘放水了。他抽噎著低聲辯駁道:“不是,不,不讓我說話,話嗎?”
嘿呀,李魚被這單純得有些傻的小侍弄個的無可奈何。
“我問的你就可以回答,知道了嗎?”李魚耐心解釋道。
平安下意識點點頭,又忽然驚恐地抬起頭看了眼惡霸李魚,慌忙補充:“哦,哦,我知道了。”
“就還是你們少君你以前見過嗎?怎麽來陳家的?”李魚心裏大致有譜,但還是想確認一下,正好這小侍傻傻的比較好騙。
“我,沒見過,過少君,是昨天才…才入殮的。他,他的娘和…和姐妹送,送來的。”平安惴惴不安地說完,有些小心的往後縮了縮。
皺著眉頭終於理清了小結巴平安的話,李魚重複道:“就是說你們小姐先死了七天,昨天停靈第六日,他的母親與姐妹才將你們這位少主君送來的是嗎?”
平安怯怯地“嗯嗯”了兩聲。
“今天他的母親姐妹在嗎?我想一會看一下。”李魚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但跟陳家絕對有關,於是又追問道。
平安見她語氣漸緩和,米粒大的膽子就漲到了核桃那麽大,壯著膽子道:“去,去吃飯了,就是下午在靈棚,靈棚右邊站的那幾位婦人。”
李魚打定主意等那幾位婦人回來試探一番,從靈堂前擺著的糕點裏拿了兩塊,又擺好形狀,遞給平安一塊,“吃點東西啊!”
平安不敢吃大小姐的供奉,又怕這惡霸道士,隻能哆哆嗦嗦接過來,放到嘴邊也沒敢咬,隻是用口水浸濕了一點一點啃一小塊。
反觀李魚三口吃光,還起身無禮地拍了拍大小姐的棺材,言道:“再吃你個梨子!”
說完她就旁若無人的又撿了個梨子哢吃哢吃地啃了起來。
“哢擦”一聲在安靜的靈堂中響起,平安當即一甩手就扔了手中的糕餅,連滾帶爬地跪在陳小姐的棺材前,扯著沙啞的嗓子大聲哭起來,還順手從旁邊扯過幾張黃紙,李魚還沒反應過來,平安都哭完一輪,紙錢已經燒了半遝子。
這是什麽樣的速度啊!李魚震驚不已。
將梨核兒扔到一邊,李魚朝著聲音走過去,一低頭發現是野貓跳躍不小心蹬掉了一片瓦,如今已經碎得四分五裂,根本沒人來。
虛驚一場,李魚施施然踱步回來,看著平安的後背不禁好笑,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肩膀,輕笑道:“沒人,是隻野貓,起來吧!”
痛哭的聲音立刻戛然而止,平安的身形都有些僵硬,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轉過身來,不好意思地揉著眼睛,癱坐在墊子上。
李魚笑問道:“你們主家的守靈要求也太嚴格了吧,你們這麽盡心盡力,是不是有賞錢發,誰哭的好誰發的多呀?”
平安聽了這句玩笑不僅沒笑反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第一次敢直視李魚,肅著麵容言道:“哭不好,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