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罌粟

天運女從來都是一出生便定性的,千百年從沒有中途可以生成的說法,秦淮衣決定在不確定原因前,先將此事隱瞞下來。

“今日我來的匆忙,沒有帶草藥,現下玄靈道長的發熱已經在逐漸好轉了,用涼涼的水浸濕毛巾擦拭身體,若今日不再反複便是無礙了。”秦淮衣探手摸摸李魚的額頭和脖頸處,轉身對眾道士說道。

眾道士趕忙打水找毛巾,亂糟糟一通,李魚頭疼欲裂,感覺熱的厲害,脖頸邊卻有個涼涼的東西讓她很是舒適,於是不自主地伸出雙手抱起那涼爽的源頭不撒,還變本加厲地用下巴蹭了蹭。

秦淮衣坐堂多年,與女子有問診上的身體接觸不可避免,但這般親昵的接觸和依存又何曾經曆過呢?

他一瞬間紅了整張臉,費力地想把那隻被劫持的右手奪回來,誰知李魚現在力氣變得很大,他用盡力氣也未能如願。

李魚迷迷糊糊,感覺那脖頸邊的涼爽總想逃走,忍著難受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綠竹子……我的床帳什麽時候換的?這隻手,是誰的?她還是不甚清醒,竟然捧著秦淮衣的手端詳了一陣才傻乎乎的抬起頭。

秦先生!

李魚騰一下跪坐了起來,看到秦淮衣臉色發紅,趕忙恭恭敬敬地把人家的手鬆開,“哎呀,我還以為是冰塊呢……對不起呀!”

她正病著,臉蛋鼻頭都微微發紅,憨態可掬,認真道歉起來顯得十分可憐。

秦淮衣感覺那手指上細膩溫熱的觸感仿佛還在。有些慌亂地將那隻手攏在袖口才笑道:“本來今天特地要找你拜師學藝的,誰料反而幫師傅治了病,這也是無巧不成書了。”

待回頭見屋子裏的沒有其他人了才低聲道:“你今日額頭上金光閃爍一瞬,是個十字形狀,若是天運女該是花朵形狀,從沒有聽過這種,你自己的身體你有感覺嗎?”

“唉”!李魚暗道我寧可不要這被刺激出來的勞什子天運女!

身體上的變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打前兩天柳秋丟失那晚,她額頭上就和今天一般,既發熱發燙又疼得厲害,但是上回症狀還稍微好些,此次一刹那見了嬰兒慘狀,心中憤恨交加,才令自己頭昏腦脹了一整天。

但這金光還隻是一閃一閃,若要出現完整的金十字,恐怕至少還得刺激個五六回,大可不必,不是很需要,李魚心內埋怨女尊國這金手指一點都不香,還得重複激活。

清醒過來想到那些骨頭,李魚心裏還是有些難受,萎靡不振地垂下頭。

半晌才慢吞吞眨巴眨巴眼睛,嗓子幹幹地向秦淮衣問道:“秦先生,這個世界父母長輩能殺死孩子嗎?”

秦淮衣聽到她的控訴,有些驚訝她的問題,但想到她可能久在山上,不通曉市井也是可能的,於是科普到:“哪個年代也不許殺人啊,可是君臣、妻夫、母女之間是自古的綱常,女兒或兒子要是忤逆,母父是可以直接打死的,這從來也沒人管的。你是看到什麽還是聽說了什麽?怎麽問這個。”

李魚瞧著秦淮衣關切的眼神,堵在胸口一天的話終於有了宣泄的對象,她悶聲道;“我在後山的茅草屋裏發現了許多男嬰的屍骨,後來才知道都是生下來沒多久就被長輩父母拋棄了,這就算了!還使用邪術將這些孩子永遠鎮壓在那座屋子裏!”

“你不知道,那屋子連門都沒有,太黑了,你說,那些嬰兒該多害怕,他們什麽都沒做錯,隻是不應該來這一趟。”李魚一口氣說完,心內的負擔輕了不少,歎了口氣。

“鎮靈塔……”秦淮衣低聲呢喃道,“這世道哪把男子當人呢,倒是你真不像個女子啊。”他瞧著李魚,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如一泓清泉卻盛滿了對這男子不公世道的憤怒,如罌粟般吸引著他。

他生長於周朝,對這重女輕男的王朝劣根早看得清楚,但李魚的態度卻令他驚奇。

她是女子,男子命如草芥又與她有什麽關係,從沒有一個女子會對男子悲慘的命運憤怒。她,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