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洛聞書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那部分莫名其妙的記憶。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一本小說, 那她救下金有錢後因果反噬那麽嚴重,原因其實並不是因為金有錢這個人本身, 而是她在救人之後, 出手毀了柴火小院這個人造鬼域。

記憶片段裏叫詭域。

通俗點來說,柴火小院是男主升級路上的第一個副本,按照劇情, 他的人生將在這裏拐進一條全新且充滿未知的路, 並且會遇到對他未來影響很大的人。

而洛聞書在故事開始之前,就把這個副本給拆了。

她的這一行為, 無疑會導致後續的劇情發生嚴重偏移。

這個世界的意誌也因此對她產生了不滿。

那麽方鵬呢?

洛聞書沒在記憶裏找到關於這個孩子的劇情,當然這也可能跟她所得到的記憶不完整有關。

但是從今天許澤一拜訪方家, 以及三年前許大師救了方鵬一命, 又把後續劫難寫在筆記本上這一點來看, 方鵬很可能是一個對許澤一來說很重要的角色。

而許澤一, 大概率是這本書裏很重要的一個配角。

洛聞書救下方鵬, 直接導致許澤一的劇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因此因果的反噬,才會嚴重到要她的命。

當然,以上這些, 都隻是洛聞書的猜測。

至於猜沒猜對,試一試就知道。

洛聞書快速把這幾天裏接觸過的人都過了一遍,最後選定了目標——唐月。

她原本的打算, 是想讓唐月自己想通了來找她。

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看情況, 也就最近幾天的事。

但是洛聞書現在不想等了。

是, 強扭的瓜是不甜, 但解渴。

她伸手從床頭櫃上拿來洛星嶼的手機, 打開微信, 翻出唐月的賬號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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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月今晚沒有回家。

在醫院由餘飛陪著去門診樓重新包紮傷口的路上,她問了一些唐玉麒和餘真的事。

然後她就從餘飛口中,得知了唐玉麒對餘真的態度。

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像對妹妹一樣,百般寵溺,有求必應。

會因為在半路上遇到餘家父母,聽說他們要去郊外接女兒,而改變行程跟著一起去。

會幫餘真安排最好的病房,帶人去看望她,在得知她醒來的第一時間趕來探望……

餘飛說,“我真的搞不明白他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我以為他是沒有妹妹,或者妹妹比較討人厭,才會對真真這麽好。”

“但他明明就有妹妹,而且聰明漂亮,善良又勇敢,可是他怎麽對你的?”

“就今天這個事,不知道人,肯定以為真真才是他的親妹妹!”

餘飛說者無意,唐月這個聽眾卻上心了。

她問餘飛,“你知道你堂妹,是在哪個醫院出生的嗎?”

後者並不是陰謀論和狗血愛好者,並沒有多想,直接跟她說了醫院的名字。

春山市婦女兒童醫院。

唐月又問起餘真的生日。

餘飛有些疑惑,但還是說了,末了問一句,“怎麽了?”

同一家醫院,同一天出生。

“我最近在學算命,我覺得我可能跟我哥八字相克,而你堂妹跟他的八字相處比較融合,所以他才會不喜歡我,喜歡你妹妹。”唐月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覺得呢?”

“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唉,你眼睛怎麽紅了?”

“傷口很痛。”

“唉……忍忍吧,你是沒看當時醫生的表情,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唐月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麽離開醫院的,她像是遊魂一樣在街上飄**了很久,好幾次攔了車,又在快要到家的時候,匆匆讓師傅轉彎開走。

最後她累了,隨便找了個酒店住下。

她腦子裏又想起了那句話——

“去做個親子鑒定吧……”

正想著,忽然放在手邊的手機響了一聲,是有人給她發了微信消息。

唐月扭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星星小島:出來聊兩句吧,我在你樓下的河邊上。

唐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應該是洛聞書用兒子的賬號給她發的信息。

但是……

她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

這個疑惑隻持續了一瞬,唐月就釋然了。

畢竟洛聞書能在隻有一麵之緣的情況下,叫她去做親子鑒定,這麽一對比,知道她住在哪裏,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唐月記得洛聞書最後的自我介紹,說她是個……玄師?

她腦子裏想了很多很多,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從沙發上站起身,踩著拖鞋,往門口走去。

唐月很快來到河邊上,這個點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燈下長椅上的洛聞書。

後者仿佛知道她來了一般,側頭看了過來。

一頭長發用木簪鬆鬆挽起,穿一條素色連衣裙,河風輕輕吹拂,平緩的水麵**開一層層的漣漪,她的眼裏卻是一片平靜。

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唐月隻覺得胸腔裏那顆不安的心,一點點鎮定下來。

她走了過去。

“坐。”洛聞書指了一下旁邊的位置,“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就直接說正題。”

唐月其實不知道洛聞書口中的正題是什麽,但還是從善如流的點頭應下,“好。”

而後她就聽到對方用無比平靜的語氣,說出讓人震驚的內容——

“親子鑒定不用去做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答案,你不是唐家的孩子。”

“二十年前,張晴放著私人醫院優美的環境,N對一的貼心服務不要,搬進了你親生母親所在的市婦女兒童醫院,跟她擠在同一間病房裏。”

“不久後,兩人前後腳被推進了產房,並各自產下一個女嬰。”

“你是足月順產,但張晴的孩子不是,他們用了特殊手段,才讓那個孩子跟你同年同月同日且同時出生。”

“你母親生下你之後,莫名疼昏過去了片刻,又很快清醒過來,護士略有些慌張的抱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嬰兒湊到她眼前……”

洛聞書看著唐月,“但那個嬰兒不是你。”

“從一開始,唐家就知道你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但是你不知道,你親生父母不知道,另一個孩子也不知道。”

洛聞書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旁邊的唐月,此刻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洶湧而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試圖說服自己,洛聞書說隻是一個荒誕離奇的故事。

可是其中的兩個細節——婦女兒童醫院和同一天生日,她是不久之前才得知的,洛聞書卻能說得出來。

“另一個孩子,叫什麽名字?”唐月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

洛聞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不是知道了嗎?”

“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唐月咬著唇,眼神倔強。

“餘真。”

這兩個字從洛聞書的嘴裏說出來,一瞬間,唐月就像是一隻被戳破了的氣球,渾身的力量被抽走。

她幾乎坐不穩,還好後麵有椅背托著,才不至於倒下去。

“怎麽可能……”

洛聞書繼續往下說,“你之前在醫院偶遇唐玉麒,讓他起了疑心,你猜他會怎麽想,怎麽做?”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像是惡魔在低語,引誘人墮入無邊深淵,“唐月,你想去看看嗎?看看唐玉麒的反應,聽一聽唐家人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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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

三樓書房。

古典大氣的裝修,一麵麵落地書牆,整齊擺放著各門各類的書籍。

燈光明亮,一塵不染。

價值不菲的紅木沙發上,唐家人臉色都不好看。

前方茶幾上泡好的茶早已冷掉,誰都沒有心思去續上。

煙霧繚繞中,唐鳴泉嗓音低沉而嘶啞的問,“長寧,這件事,到底要怎麽辦?”

他口中的長寧,就是之前唐玉麒帶著去醫院看望餘真的傅先生,全名傅長寧,此刻就坐在他對麵。

傅先生穿著一件灰色馬褂,須發皆白,身姿挺拔如崖上鬆木,若是不看臉上表情的話,就是世外高人,仙風道骨。

“我不知道唐月會不會起疑心。”傅先生眉頭皺起,仿佛貧瘠土地上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深深溝壑。

他說話的時候,視線落在一旁的唐玉麒身上。

如今已是深夜,大家本該早早入睡,此刻卻仍舊枯坐在這裏,都是因為唐玉麒。

唐鳴泉眉頭皺得更緊,神色明顯不悅,“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你親近餘真沒關係,但不要做得那麽明顯。”

“你每次都答應得很好,跟我說你有分寸。”

“這就是你說的分寸?!”

他說著說著,一股子怒氣湧了上來,壓都壓不住,抓起手邊的茶杯,照著唐玉麒頭上砸了過去。

“你什麽時候去看餘真不行,非得趕著今晚去,啊?!”

唐鳴泉的怒氣爆發很突然,唐玉麒被砸中的時候,人都是懵的。

旁邊的張晴也沒想到,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頓時咒罵起來,“姓唐的你有病是吧?好好的你打我兒子幹嘛?!你有本事你去解決事情,衝我兒子撒氣算什麽本事?!”

她的聲音十分的尖利,聽起來很刺耳,而此刻書房又算得上是個密閉空間。

一時之間,屋裏的另外三個人都有些受不了。

“張晴,你發什麽瘋!?”唐鳴泉吼了一聲,一雙大手死死鉗住張晴的雙臂,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殊不知,這樣隻會更刺激到對方。

張晴雙手動彈不得,於是改為拿腳去踹唐鳴泉,一頭長發因為劇烈掙紮有些散亂,簡直毫無形象可言。

反而是被砸了的唐玉麒,呆坐在紅木沙發上,愣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最後是傅先生開口叫停了這出中場鬧劇,“停下吧,小晴,鳴泉你也是,先放開她。”

“虎子還在裏麵睡覺……”

他的聲音不大,也沒有太多的情緒在裏麵,開口的瞬間,仿佛滿滿一瓢清冷的水,注入了沸騰的鍋裏。

而急了眼互相咒罵扭打在一起的唐鳴泉和張晴,就是那鍋裏的沸水。

兩人瞬間冷靜下來,繼而意識到此刻的樣子有多難看,連著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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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精彩嗎?”洛聞書低聲問道。

夜裏的風吹得有些大,樓下花園裏的草木都彎了腰,她坐在精雕細琢而成的護欄上,兩條細長勻稱的腿輕輕晃悠著,一副悠閑自在的表現。

而旁邊站著的唐月,就沒有她這麽好的心情與狀態了。

她們所在的地方,是唐家三樓書房那扇落地窗外的陽台。

本來是給書房的主要使用者唐鳴泉在辦公勞累之餘,走出來呼吸一下自然的空氣,看一看外麵優美的景色用的。

此刻卻方便了洛聞書和唐月落腳。

落地窗沒有關上,半拉著簾子,裏麵的燈光連同著爭吵聲一同飄了出來。

屋裏的人對此並不在意,因為根本沒有想過,書房外麵還會有人,並且還是最為關鍵也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別說他們,就連唐月自己也沒想到,洛聞書會把她帶這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書房外麵的。

唐月隻記得在酒店外麵河邊的休息長椅上她點頭說了一個‘想’之後,洛聞書便站起身來,對她說了一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河邊走了一段後,拐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唐月感覺到一隻微微有些涼意的手伸過來拉著自己,伴隨著洛聞書平靜的聲音,“別怕,閉上眼睛,跟我走。”

她下意識照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洛聞書鬆開了手,一邊對她說,“可以睜開眼睛了。”

唐月隻覺得空氣中彌漫著的氣息隱約有些熟悉,她緩緩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站在了家裏三樓書房外的陽台上。

父親唐鳴泉的聲音從屋裏傳來出來。

……不,不對,這裏不是她的家,說話的也不是她的父親。

唐月已經相信了洛聞書說的那個荒誕離奇的故事,但心裏仍有一絲不甘,想要親眼看見,親耳聽到,似乎這樣才能給她這痛苦的二十年一個交代。

“你小時候一直羨慕唐玉麒,羨慕他得到了父母的寵愛,他們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給他開家長會,會坐下來跟他聊天,教導他如何為人處世……”

“其實也都是假象。”

“風平浪靜時,他們是溫馨有愛的一家人,父慈子孝,母親溫柔。”

“可一旦發生超出能力範圍的變故,他們就會褪去麵具,恢複本性,像瘋狗一樣撕扯攀咬在一起。”

“看到他們如今的樣子,你還羨慕嗎,唐月?”洛聞書問。

唐月眼眶有些紅腫,不過這是之前哭泣造成的。

回……來到唐家之後,她的眼淚漸漸止住了,現在隻剩下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和一雙握得很緊,指甲掐到掌心肉的手。

“不過如此。”唐月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冷靜,沒有愛,也沒有愛而不得的痛與恨,仿佛抽離這部分感情,透露出幾分冷冷的不屑。

洛聞書笑了笑,“我一直都很喜歡看這類純粹的壞種在事發之前惶恐不安的樣子,看他們絞盡腦汁,竭盡全力,自以為想到了補救之法,忐忑不安又滿懷期待的去執行,然後等待結果。”

“就像是刑場上將要被砍頭的犯人,等待赦免的旨意到來。”

“但他們不確定那道旨意會不會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死亡的陰影不斷籠罩,他們那顆肮髒惡臭的心,在巨大恐懼與渺茫希望交織而成的大鍋裏備受煎熬。”

“他們的結局,有三個。”

“一是沒有赦免,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落地,上麵那雙眼睛驚恐的瞪大。”

“二是赦免的旨意來了,但晚了,隻剩下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看著生前期盼的希望。”

“或者赦免的旨意趕在了處決之前到來,他們眼裏燃起希望,臉上浮現笑容……然後聽到一聲‘斬’,劊子手手起刀落,那顆離開了身體的頭顱上,眼裏的希望和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這看似是三條路,其實都通向一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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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商談扔在繼續。

“我嚐試著算了一卦……”傅先生說。

屋裏另外三個人的目光瞬間落到了他身上,滿含期待。

隻見傅先生微微搖頭,“未來一片空白,我什麽都看不到。”

這不是什麽好消息,但也不算是壞消息,至少比直接得出最壞的結果要好。

但唐家人的臉色仍舊難看了一些。

“長寧,關於這件事,你有什麽建議嗎?”唐鳴泉沉聲問道。

傅先生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許久,才問道,“你真的想聽嗎?”

這話一出,唐家人的心頓時一沉。

唐鳴泉思慮良久,咬牙點頭,“你說。”

“按最壞的打算來辦,直接結束這一切,把媒體叫過來,吩咐下去,連夜發布新聞,說唐家當年跟另一戶人家的孩子意外抱錯,如今已經找到了真正唐家小姐。”

“同時帶上所有證據,去說服餘家父母和餘真,天亮之後,在無數眼睛見證下,送走唐月,接回餘真。”

“讓一切歸位。”

“讓足夠多的人認為,這真的隻是一場巧合。”

“不行!”唐鳴泉幾乎是在傅先生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開口拒絕。

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不妥,“長寧,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你也知道,我最近在跟上麵談一個大項目,如果能定下來,唐家就能更上一層樓。”

“這件事雖然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但唐家並不是唯一的選擇,如果出了什麽變故……”

他看著傅先生。

傅先生也在看他。

目光交匯許久,唐鳴泉最先避開,“這件事不止關係到我一個人,集團上下,所有人都為了這件事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我知道,就此收手,對你而言,不亞於折斷一雙翅膀。”

唐鳴泉聞言,瞬間看向傅先生。

卻聽後者繼續說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唐月和餘家那邊出了什麽變故,後果會怎麽樣?”

唐鳴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鳴泉,唐家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是強求來的,你聽我一句勸,收手吧,至少還能保有現在的這些。”傅先生看著他的眼睛,這一番話,既是勸慰,也是警告。

唐鳴泉是知道傅先生的本事的,可以說,唐家能有現在的一切,全都仰仗傅先生。

話已至此,他就算再不甘心,也隻能聽從勸告。

“好……”這一個字,仿佛用盡了唐鳴泉全部的力氣。

不僅是他,就連旁邊的張晴和唐玉麒,似乎都受到了影響。

書房忽然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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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外。

“為什麽呢?”唐月現在知道了真相,但是始終想不明白原因。

唐家當年大費周章把她跟餘真換了,到底是圖什麽?

“氣運,福澤。”洛聞書說。

唐月聞言一愣,而後伸手指著自己,“我?”

洛聞書點頭。

“怎麽可能!”唐月仿佛聽到了笑話一般,“你可能不知道,我從小到大,究竟有多倒黴……”

洛聞書打斷她的話,“你倒黴是事實,但原因並不在你。”

“二十年前的唐家,雖然也是春山市的豪門,但堪堪擠進二流之列,跟如今相比,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唐家自從交到唐鳴泉手上之後,由於他這個人行事激進,手段狠毒,表麵看起來一片繁榮,實際上是用幾代人累積的氣運換來的。”

張晴懷上餘真的那一年,唐家的氣運幾乎消耗殆盡,而唐鳴泉當時剛賭上了唐家的一切去博一個再上一層樓的機會。

開始的時候一切順風順水,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大小小的問題接踵而至。

唐鳴泉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匆匆去找來傅先生。

可傅先生隻是人,不是神,沒辦法在大廈將傾的時候,力挽狂瀾。

唐鳴泉跪在他麵前,眼眶發紅,言辭懇切,並且搬出了上一輩的情分。

這最後一點,正中傅先生死穴。

唐家上一任掌權人在位時,傅先生隻是個無名小輩,發妻與幼兒皆患有重病。

好消息是都能治,壞消息是需要很多很多錢。

那時的傅先生,一度十分絕望,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妻兒走了,就下去陪他們。

不成想,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唐家掌權人,對方救下了他的妻兒,家裏的先生也收了他為徒。

唐鳴泉搬出當初這份天大的恩情,傅先生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說,“有一個辦法……”

當時的唐家氣運幾乎消耗殆盡,想要挽救局勢,隻能將這份氣運補起來。

可是這談何容易,曾經祖上幾代人,才積累了那麽一點。

但也不是沒有快捷的辦法——

一個字,借。

傅先生前前後後費了很大的勁,數次推算,總算找到了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洛聞書看向唐月,“那個人,就是你。”

唐鳴泉最初的打算,並不是調換孩子,那多麻煩,他想找人弄死餘家夫妻,然後花點錢把唐月收養過來。

傅先生似乎知道他的打算一般,直接告訴他不可以。

收養的孩子,雖然可以冠上唐家的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唐家的血脈。

隻有調換孩子這一個方法,並且絕不能讓餘家人知道,這件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唐鳴泉隻得收起殺心,耐心布局等待。

當兩個孩子同時出生,醫護人員趁著餘媽媽昏迷的片刻時間調換了孩子,將餘真抱過去,又把唐月抱過來,交到唐鳴泉手中。

他給孩子取名唐月,對外稱是唐家的小公主,是天上的明月。

實則不過是水中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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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晚睡的人,等來了香甜的瓜。

“臥槽,小說照進現實!”

“豪門千金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抱錯!”

“仔細看真千金餘真,的確跟唐夫人長得有些像,反倒是唐月,跟唐家誰都不像,一副苦命相!”

“名字裏就帶個真字,果然是注定的吧!”

餘真也是晚睡的人之一,她躺在醫院病**,莫名有些心緒不寧,一直沒能睡著,於是刷著手機打發時間。

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新聞上刷到自己的名字。

起初她以為是同名,但是仔細看過之後,確定了新聞裏抱錯的真千金就是自己。

仿佛在做夢一樣,就連身下的病床,都似乎變成了漂浮在空中潔白柔軟的雲朵。

我是……唐家的千金小姐?

也是唐玉麒的親妹妹?

她腦子裏一下子冒出很多很多的東西,呼吸不自覺變得有些急促,然後聽到了父親的手機鈴聲響起,過了一會兒被接起。

“喂……我是,請問你……唐先生?……”

是她想的那個唐先生嗎?

唐家的掌權人,她的親生父親唐鳴泉?

餘真很快又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很輕柔的問,“老餘,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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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唐月已經回到了酒店裏。

就像去到唐家別墅時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一睜眼就到了河邊暗處,洛聞書的身影介於光與暗之間,聲音平靜的對她說,“回去吧,他們很快就會來找你,告訴你所謂的真相。”

“你要是無聊,可以仔細觀察一下他們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

唐月獨自回到了房間裏。

正如洛聞書所說,沒過多大會兒,唐家一家三口,就都趕來了。

表情也跟她說的一樣,很有意思,那一雙雙平日裏漠視且有些厭惡他的眼睛,此刻帶上了幾分虛假的歉意。

唐鳴泉如同以往一樣,一副上位者的姿態,不苟言笑,語氣嚴肅,仿佛是念稿子一般,將當年抱錯孩子的事告訴了她。

然後是張晴,她的聲音是一種別扭的溫柔,“小月,我們不是要趕你走,隻是想快一點把真真接回來……”

她說著話,頭低了下去,抬手去擦眼睛,似乎是很傷心的樣子。

唐玉麒聲音冷淡,“真真的確是我親妹妹。”

就仿佛是在回應不久之前發生在醫院裏的事。

——她的確是我親妹妹,所以我對她比對你好。

唐月平靜的看完了一家三口的表演,而後點頭,“我知道了,我會配合你們的安排。”

誰也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不傷心不難過,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平靜得讓人害怕。

唐家人愣了片刻,不等他們起疑心,就聽唐月接著說道,“謝謝你們,我多年以來的疑惑,為什麽你們都不喜歡我,總是漠視我,現在終於有了答案。”

“你們並不是我真正的親人,所以我以前的那些委屈和難過,也不是真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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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唐家的車隊,浩浩****向著餘家所在的方向開去。

直升機載著專業攝影師,全程跟拍,並將畫麵同步到網上。

似乎是想讓更多的人見證這一場接真千金回家的感人戲碼。

無數吃瓜群眾在直播間狂歡。

“嗚嗚,我吃到真的了!”

“這才是現實好吧!小說裏的真千金總是被隨便的接回去,然後被家裏人討厭,大家都喜歡假千金……”

“餘真真的很漂亮,氣質也很好,果然鳳凰就算是落進了山雞窩裏,也不會被同化!”

“不是,有的人幹嘛踩一捧一?餘真的確很不錯,但也沒必要把餘家貶成山雞窩啊,人家條件雖然不如唐家,但對女兒那是沒得說,用傾盡所有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反倒是唐月,我聽到有人說,她這些年一直過得不怎麽好……”

“搞笑,在唐家這樣的豪門,怎麽可能過得不好?說句好不聽的,就算過得再差,那也比在餘家千嬌百寵要好得多!”

……

直播間裏彈幕滾動,速度之快,屏幕都有些卡了。

唐月隨便看了幾眼,就熄了屏幕。

很快,車隊就到了餘家附近。

經過一夜的發酵,看熱鬧的人太多了,周圍的路幾乎被堵沒了,隨處可見維持秩序的警察。

車隊實在進不去,隻能停下。

唐鳴泉神色有一瞬的不悅,又很快收斂起來,恢複成慈父的樣子。

司機打開車門,他跟張晴先後下了車。

之後是唐玉麒。

唐月最後下車。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周圍的人看著她,指指點點。

唐月回想著洛聞書對她說的話——

“在你得知真相,並且打心底裏相信的那一刻,唐家的結局就已經定下,因此你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靜靜看著就行了。”

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很冷靜,走在最後麵。

很快便到了餘家。

遠遠便看見餘家父母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很久。

他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餘真畢竟是他們傾盡心力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哪怕得知當年抱錯了孩子,一時間也覺得難以割舍。

同時又有些忐忑,因為他們親生的孩子就要回來了,昨晚才聽餘飛提起過,那是一個聰明漂亮,勇敢又善良的孩子。

她會喜歡這個家,喜歡他們嗎?

應該會的吧……

反觀餘真,從頭到腳精心打扮過,不時朝外麵張望。

所有的一切,都被鏡頭所捕捉,同步到了網上。

“有一說一,唐月好冷靜啊,倒是餘真,看起來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感覺有點不太好!”

“隻有我心疼餘家父母嗎,他們表情看著讓人好難受。”

“我覺得餘真這樣很真實吧,如果換做是我,突然得知自己是豪門千金,我肯定比她更激動,畢竟回到唐家之後,這輩子再也不用為錢的事發愁!”

……

兩家人終於見麵了。

簡單打過招呼之後,接下來的一切,就像是一場交接儀式。

餘真走向了唐家人,臉上帶著笑容,落落大方,一一打招呼,

“爸,媽,哥哥……”

唐月回到了餘家,相比餘真,她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看著眼前的親生父母,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的喊了兩聲,“爸,媽……”

在唐家的這二十年,唐月渴望,卻從未體會過親情是什麽滋味。

一朝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哪怕知道他們人很好,對餘真也很好,唐月還是會忐忑,害怕他們不喜歡自己。

人在受到傷害之後,就會變得格外的小心謹慎。

這就是唐月此刻的狀態。

此刻鏡頭以及周圍群眾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唐家人身上,畢竟大家對豪門總是比較感興趣。

餘家這邊幾乎沒有人關注。

餘家父母也不喜歡這樣被人關注,他們牽著唐月的手,淚眼朦朧的打量著她,又小心翼翼伸手碰了碰她。

“好孩子,回家了!”

一句話,讓唐月從昨晚保持到現在的平靜表情破碎了。

————————

附近的高處。

傅先生看著兩家孩子歸位,唐家的車隊漸漸遠去,正要鬆一口氣。

忽然背後有人出聲詢問,“是不是覺得鬆了一口氣?”

傅先生一驚,猛一下回頭看去,隻見天台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年輕女子,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本來是溫柔秀麗的麵相,但因為那一雙平靜如水的眼睛,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你是誰?”傅先生質問道。

“我?”洛聞書笑了笑,“我是來看戲的人。”

傅先生並未因此放鬆警惕,反而更加忌憚,“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洛聞書依舊笑著,“偷天換日,移花接木,整整二十年,無人察覺,最後又順利將其撥回原位……”

“眼看著一切塵埃落定,你是不是覺得鬆了一口氣?”

傅先生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那雙原本平靜的眼裏,驚恐彌漫,“你為什麽會知道?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不著急,不如先看看直播怎麽樣?”洛聞書說著話,走了過來。

明明隻是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傅先生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氣勢,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連動手試探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走到自己麵前,舉起手機,將屏幕分享給他。

那是唐家安排的直播,此刻的畫麵裏,接到了真千金的唐家車隊正在回程。

洛聞書在旁邊問,“你說他們此刻是在為成功瞞天過海而喜悅,還是因為失去了集福澤與氣運於一身的工具人,家族不能再上一層樓而心有不甘?”

傅先生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不過不管他們在想什麽,都不重要了,畢竟偷換氣運二十年後,規則的反噬,沒有人能撐得過去。”

洛聞書笑著問傅先生,“你猜,他們會怎麽死?”

直播畫麵裏,唐家的車隊前方有一輛滿載生鏽鐵管的貨車。

加長豪車裏,餘真正在問唐玉麒,“哥,你是什麽時候知道……”

她話沒說完,高速行駛的車輛,忽然一個急刹車。

餘真下意識看向前方,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麽。

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生鏽鐵管穿過擋風玻璃,穿透車身,洶湧而來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