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到天黑,衛泯才從派出所出來,負責案子的民警跟在他後邊,“要送你回去嗎?”

“不用,謝謝。”他緊了緊衣領,又是一聲咳嗽。

夜風凜冽,有雪花飄落在腳邊。

“你真不知道打你的人是誰?”老陳還在做最後的努力:“你要相信警察,你還小,不是所有事都要用拳頭去解決。”

“叔,我真不知道,要知道我還能不跟您說嗎?”衛泯無奈地笑,帶動唇角的傷,眉頭跟著一皺。

“那行吧,要是想起什麽記得聯係……聯係我就成。”老陳拍拍他胳膊,“早點回去,別讓你奶奶擔心。”

“嗯,謝謝叔,醫藥費我回頭送過來。”

“這點錢還跟我計較,回去吧。”老陳看著少年消失在黑夜裏的背影,輕輕歎了聲氣。

衛泯走了一段路,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幾人從暗處小跑著靠近,為首的瞧見衛泯腦袋上的紗布,罵道:“草,是不是杜一斌他們幾個?”

衛泯嗯了聲,倚著牆,從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跳動的火焰轉瞬即逝,他深吸一口,火光在黑夜裏若隱若現。

“別惹事。”他說。

“那就這麽認了?”杜康接過衛泯丟來的煙盒,摸出根煙湊近了跟他的煙頭一碰,“這不是你的風格。”

“是我們先招惹的,這次算是扯平了。”

“媽的,他們再這麽搞下去遲早要進局子。”

杜一斌也是八中的學生,跟衛泯這一撥人不同,他這人有點拿不上台麵,偷雞摸狗的事平時沒少幹。

上周,衛泯無意撞見他領著人勒索恐嚇小學生,因為是認識的小孩,他出麵阻攔了。

知道杜一斌會忍不下這口氣,衛泯故意落單了幾天,本以為挨一頓打事情就過去了,隻是他沒想到。

唉。

衛泯捏著煙往牆上一按:“進不進局子我們管不著,隻要不是因為我們進的就行。”

“知道了,你現在回家?”

“這幾天不回了,怕嚇著老太太。”

衛泯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平時也有兼職在外過夜的習慣,叫人回去通知了聲,在杜康家裏湊合了一晚。

鋪好床,杜康坐在床邊:“你說你都進局子了,你挨打這事,杜一斌還敢往外傳是他幹的嗎?”

衛泯脫掉外套,“隻要看到我落下風,事情是誰幹得還重要嗎?”

“草。”杜康往**砸了一拳,“他最好是一個字都別往外說。”

衛泯脫完衣服,赤|**上身靠在桌邊,腹部一片淤青,看著很嚇人,他拿起桌上的藥油,倒在手心裏搓熱了往淤青上一揉。

刺鼻的藥味屋子裏散開。

杜康走過去開了窗,冷風卷著雪花直往屋裏竄,他又連忙關上,隻留了道細縫,“我去睡了,你弄完早點休息。”

“嗯。”

他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麽,“對了,誰報的警啊?”

衛泯神色未變,抽了張紙擦掉手心裏的藥油,語氣平靜如常:“沒誰,不認識。”

“真的?”杜康嘀咕著往外走:“還想著感謝一下呢……”

衛泯扔掉紙巾,撈起T恤重新套了回去,呼呼的風聲順著細縫鑽進屋裏,他伸手關了窗戶。

一室安靜。

窗外,雪下了一夜。

第二日,安城的交通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雪而癱瘓,溫辭在路上堵了將近四十分鍾。

校門口環衛大叔正拿著掃帚清掃門前雪,江主任指了指旁邊的隊伍,溫辭默不作聲地站了過去。

考慮到天氣的緣故,江主任最後也沒多說什麽。

溫辭跟著大部隊往教學樓走,進了樓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周圍的目光總若有若無地往她這邊看來。

她狀似無意低頭快速掃視了一下自己的穿著,生怕是不是褲子穿反了,還是襪子穿到了外麵。

可都沒有。

上到六樓,有相熟的同學過來打招呼,“哎,溫辭,你跟理科班的——”

“溫辭!”林皎從教室那頭跑了過來,強行站在兩人中間,拉著溫辭就走:“快,有事找你。”

“怎,怎麽了?”溫辭不明所以,跟著她進了水房。

“你認識衛泯?”

溫辭心裏咯噔了一下,“誰?”

“十八班的衛泯。”林皎怕她想不起來,“就經常在升旗儀式上念檢討的那個,理科班的。”

“不,我不認識啊,怎麽了?”溫辭回想起昨天,心裏莫名有些慌,他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那他怎麽到處跟人說,你……”林皎猶豫了下,一狠心道:“說你暗戀他。”

水房寂靜了一瞬。

水滴聲清晰。

“什麽?!”生平頭一回,溫辭有想爆粗口的衝動,“他他他怎麽回事?”

“說是他們班一同學跟他打遊戲聽他提的,衛泯跟他說你暗戀他很久了,還有人看到你給他塞情書,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林皎也有些著急:“你是不是什麽時候惹到他了?”

“我沒有。”溫辭想起昨天,難道是怪她多管閑事,可她也救了他不是嗎?她一時想不出名堂,咬咬牙道:“我去找他。”

“哎——你等等。”林皎拉住她,“你現在去找他,不是給人看熱鬧嗎?先冷靜冷靜。”

“那大家是都知道我……暗戀他這事了嗎?”溫辭牙齒都快咬碎了。

“理科班知道的比較多吧,我們都是今早到了學校才知道,反正傳得還挺快的,你也知道,學校裏就八卦傳得最快。”林皎想起什麽:“有件事,你聽了說不定會解氣點。”

“什麽?”

“衛泯好像被人打了,還挺嚴重的,今早都沒來學校,早讀的時候還有警察去他們班找人問話。”

溫辭心情有點複雜,說不上是解氣還是更氣了,“那你知道他什麽時候會來學校嗎?”

林皎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經常逃課,說不定這次就是覺得被打了丟人,故意不來學校的。”

她想到什麽:“他該不會是為了找回麵子,所以才讓人放出你暗戀他這樣的假話吧?”

溫辭快要慪死了,回到教室趴在桌上當鴕鳥,擋掉了許多的八卦和試探。

一上午衛泯都沒來學校,溫辭不方便去樓下,隻能靠林皎的朋友楊崢傳遞消息。

中午吃過飯,他忽然跑上樓,把她和林皎叫了出去,“衛泯在食堂,你們要過去找他嗎?”

溫辭一刻也不能等了,“現在就去。”

這個點,食堂已經沒什麽人了。

衛泯早上有些低燒,像是傷口感染,也沒去診所處理,杜康給他買了藥自己在家裏處理了,又睡了一覺才來的學校。

他沒什麽胃口,要不是杜康堅持,準備去教室接著睡。

食堂很舊,窗戶都有些漏風,呼呼的,衛泯腦袋也跟著嗡嗡的,恍惚中感覺有人靠近。

“你好。”

他抬起頭,眨了眨眼,才意識到不是錯覺:“有事?”

杜□□怕有人在這時候觸衛泯眉頭,端著兩碗麵飛奔過來,麵湯晃出一些,灑在地上,濺在了溫辭的鞋麵上:“抱歉抱歉。”

“沒關係。”溫辭沒管這些,她看著衛泯,努力鎮定下來:“你好,我有事問你。”

衛泯坐著,神色很憔悴:“什麽事?”

溫辭沒有跟他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為什麽跟別人說我暗戀你?”

“咳——”杜康一邊擦嘴,一邊拿手去撿桌上的麵條,快速掃了溫辭一眼,沒敢說話。

溫辭三言兩語把今早的所見所聞轉述了一遍,“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衛泯仍舊看著她,沒動作,連神情都沒怎麽變。

約莫十幾秒的光景,溫辭看到他唇邊勾出一抹淡淡的,寫滿了不懷好意,懶散又痞氣的笑。

“沒有,是我說的。”

作者有話說:

溫辭:你禮貌嗎(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