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齊崢住的棠臣名邸更近於晏錦公館，回去的路上要比過來時暢通的多，路程時間也縮短了一半。
車子在家門前停下，司機率先下車為他拉車門，齊崢睜開雙目，一看麵前中年男人陌生的臉，這才想起來：“於侑招你的？”
司機含笑點頭：“齊總你好，叫我小林就好。”
成叔到了退休的年紀，加上他兒子結婚有了孩子需要人幫忙，便離職回了老家。
齊崢下車，沒再問什麽，進了大門過前院，進屋。
換了鞋，齊崢上樓徑直去了書房，走到書桌前，拉開最下層的抽屜。
一本置於角落的口袋速寫本隨即映入眼簾。
巴掌大的本子，封麵上有道早已幹透的血漬，存放在他櫃子裏兩年，沒怎麽變舊。
……
那晚在酒吧，光線昏暗，隻覺得她眉目間有幾分熟悉，但一時沒想起在哪兒見過。
直到今晚在晏錦公館。
橙黃明亮的水晶燈下，她清秀的五官、長而媚的眼眸以及右眼眼尾那顆淚痣，清晰的映在他的眼裏。
幾乎是下意識的，兩年前那即使憔悴也依然漂亮的臉蛋在齊崢腦海裏和眼前人的臉對上。
兩年過去，臉蛋長開了，褪去了稚氣，自然清麗的氣質中夾帶了一絲風情。
也許是當下的鬼迷心竅，他沒多思慮便提了結婚。
後來她又再讓自己考慮清楚，他腦子裏卻沒有半分懊悔，不僅答應了她所有的要求，對於結婚這事，也是給了她準確且堅定的答複。
這種感覺，連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謬。
思緒萬千，齊崢隨手翻開畫本，裏頭的速寫五花八門，飾品、景色寫生、漫畫人物等等都有。
畫風雖簡，畫功卻很紮實，每幅圖都很逼真。
厚厚的一冊，被用去了三分之二，最後一頁裏的內容，隻畫了一顆星，底部附了一行字——
“我也隻是一顆寂寞的星星。”
抵在頁側的指尖鬆動，本子自動落到第一頁。
發黃幹皺的紙上，寫著兩個娟秀端正的字。
齊崢指尖輕撫紙麵，撫過那個熟悉的名字——
焦妍。
……
這是兩年前小年夜那晚，她無意識落在他車上的東西。他粗略翻過後，隨手收進了西裝口袋裏，想著第二天一早讓於侑跑一趟醫院，物歸原主。
結果不想，於侑撲了個空。
護士說，她當晚就和朋友出了院，連藥水都等不及掛完。
於是這速寫本，又回到了他手上，就這麽一直在他書房抽屜裏，放了兩年。
手機這時響，齊崢原以為是於侑來的調查回電，沒想到，是母親章蓉。
瞥一眼掛鍾，已將近深夜十一點。
“媽。”接通電話，齊崢站起身，用腳輕輕一踢矮屜，拿著那本速寫本往寢室裏去，“怎麽還沒睡？”
“我惦記著你相親的情況，睡不太著。”章蓉笑笑，“這個點了，你應該到家了吧？”
“到家一會兒了。”
“怎麽樣？”她急切的想知道結果，“那姑娘還喜歡嗎？”
齊崢垂眸又看一眼那速寫本，聲線沉沉緩緩：“挺好的。”
“挺好的？是什麽意思？”章蓉疑惑，隨即又語帶笑意的猜測著，“確認發展關係了？”
“也算吧。”他說，“先結婚。”
-
翌日，齊崢一早到公司，於侑便帶著調查好的資料，第一時間進辦公室匯報。
“達成這兩年資金緊缺，焦老板向銀行貸了不少錢，和私人借貸公司也以高額利息借了一大筆，去年一整年基本沒有收入，私人借貸那兒的利息已經快還不上了。所以上個月就開始給焦小姐安排企業聯姻，不過目前為止也僅和江家的二公子見過麵。”
齊崢靠在轉椅上，兩手搭著扶手，看似漫不經心，卻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想到母親也提過她和江家的兒子見過麵，張口打斷了於侑的話：“江家？哪個江家？”
“昊天科技的江家。”
“江澈？”
“對。”
聞言，齊崢回想起那晚在酒吧，焦妍那通電話的內容。
如果他沒猜錯，當時講電話的對象應該是江澈。
怪不得手機貼到耳邊時，他覺得那聒噪聲有幾分耳熟。
齊崢冷笑一聲，神態間盡是諷刺和不屑。
於侑把他神色變化收進眼底，趕忙就解釋：“不過焦小姐的態度很明確，拒絕發展。”
齊崢掀起眼簾：“繼續。”
“其他的就是家庭背景方麵，焦小姐的母親是焦成憲的前妻，焦成憲的現任妻子之前是第三者插足，有了私生子，然後很狗血的，攜子上門，逼正室離婚。離婚後焦小姐的母親放棄了撫養權，獨自去了法國。至於焦小姐，不僅和焦成憲關係惡劣，和焦家其他人的關係也不太好，但是，吃穿用度上，焦成憲對焦小姐還是很大方。不算過得好，也不算過得不好。”
齊崢麵色沉沉，瞧不清情緒，問他：“她在哪所大學。”
於侑翻了下備忘錄：“洛北大學美術學院，珠寶設計專業。”
後半句話落下，齊崢眸光一頓，有幾分訝然。沉默著思量許久，才開口：“在大學附近找幾處樓盤出來給我，精裝修的。”
“是。”於侑頓了頓，又問，“是要用來出租嗎還是贈與？”
齊崢撈起桌上的手機，語氣倦懶：“做婚房。”
於侑震驚：“……好。”
門被帶上，於侑出去了，辦公室恢複安靜。齊崢打開微信，這才想起點開焦妍的個人主頁。
她的昵稱倒是個性：老鹽巴。
翻看以往朋友圈，才發現她昨晚吃飯期間，發了條分享動態，還附上了晏錦公館的定位。
雖說照片裏的那瓶“羅曼尼康帝”隻露了個邊角，但酒名倒是拍的清清楚楚。
幾分“刻意”的“不經意”。
齊崢忽地笑了，落指就給她點了個讚。
……
焦妍收到這條點讚時，是在去學校的計程車上。
未免一整天落個壞心情，她早八點趁著焦成憲還沒起床便出了門。
看到點讚人是齊崢，焦妍不由得意外，挑挑眉梢，順手點進他朋友圈。
一片空白。
兩秒鍾不到，她退出了他的朋友圈，返回到主頁時，瞄了眼他的昵稱：Marcus
她曾經在網上看到過關於這個英文名的含義。
指具有侵略性的人。
腦海裏閃過齊崢的麵容，焦妍一時間覺得，這個英文名倒與他極為相符。
-
兩天後，期末考結束，學校正式開始放假，宋菁菁和向忻都不是本地人，考完試就買票回家了。
焦妍不想回家，便在宿舍多住了幾日，一直到薑芥放假從延川回來。
薑芥是下午的航班抵達洛北城，焦妍算好時間，簡單收拾了點行李，打車直奔機場。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成功碰頭，回薑芥家放了行李後，正趕上晚飯時間，兩人便出門，找了家薑芥心心念念許久的老飯館坐下。
幾月不見的閨蜜，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薑芥訴說她苦追真愛的辛酸史，焦妍也把聯姻的事兒簡單和她提了一下。
薑芥挖著盤裏豆腐的手一頓，震驚的瞪大眼：“什麽？聯姻？您沒說笑吧？”
焦妍一扯唇：“我騙你幹嘛呀？”
“不是，你爸是不是太自私了些？”薑芥難以置信，也不能接受，“你為什麽不反抗？？這不是你的終身大事嗎？”
“我覺得沒什麽不好。”相比起她的激烈反應，焦妍是平平淡淡，“反正自由戀愛也不見得就能過得很好，你看我爸媽，最後不還是鬧得很難看。”
薑芥沉默了，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焦妍吸了口可樂，抬眼見薑芥一臉嚴肅，誤以為薑芥代入了她自己在胡思亂想，趕忙出聲：“你別受我影響啊，繼續喜歡你的溫醫生，每個人情況不一樣，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爸這麽不要臉。”
聞言，薑芥即刻笑開：“我才沒亂想，我對溫醫生的心沒那麽輕易動搖。”
焦妍憂心：“不過……你一直這麽主動，將來溫醫生吃得你死死的怎麽辦？”
“不管他，我沒想那麽多，他也沒答應和我在一起呢，誰知道會不會有結果。”薑芥漫不經心擺擺手，又把話說了回來，“你先說說你那個聯姻對象，你了解過他這個人嗎？花不花心，愛不愛玩？人品怎樣？”
“查了資料，也托人問過，但了解到的不多，生活挺檢點自律，也沒什麽花邊新聞，不像江澈，萬花叢中過，”
薑芥想了想：“齊氏那麽大集團要管理，他也沒時間和心思去玩吧。”
焦妍笑笑，不以為意，“我早想好了，最後如果處不下去，大不了就離婚，感情這事兒，不勉強。一開始我也想不通為什麽他放著那麽多名媛不選，選了我，後來想想，可能是家裏催得緊，他又懶得再挑，正好我願意結婚，就結了。”
薑芥：“……這麽草率嗎？”
“因為他跟我相親，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願不願意結婚……”現在一回想，焦妍還是覺得他直接的不可思議，“應該就是被家裏催急了，然後看我長得還不賴。我尋思著如果換成第二個漂亮姑娘，他也還是會這麽問。”
薑芥點點頭，若有所思：“那應該是這麽個可能——那你們什麽時候辦婚禮？”
“我說我還在念大學，暫時不辦婚禮，先領證。”
“他同意了？”
“同意了，我提的條件他全同意了，意外的好說話。”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這齊家少爺不會是人傻錢多，或是……有什麽隱疾吧？”
“……？”
-
決定結婚的事，很快就傳到了齊謙嶸的耳朵裏。意料之內，齊崢被齊謙嶸一個電話叫了去。
大病初愈後的齊謙嶸，為了靜心休養，一年前便和章蓉搬去了位於城中鼓巷的四合院。大平層有院落，也方便了平日的活動起居。
穿過內院入北房，齊崢敲過門進到耳房的時候，齊謙嶸正揮舞著毛筆在寫大字。
老爺子專注於紙麵，知道他來了，沒有隨即抬頭，而是待人走近在一旁磨了許久的硯，才遲遲開口，音色滄桑，語氣像在閑話家常：“打算結婚了？”
齊崢磨硯的動作沒停，隻是一掀眼皮子，視線掃過齊謙嶸剛寫完的一個“和”字，低低“嗯”了一聲。
老爺子利落收筆，一蘸墨水，輕輕哼了聲笑，又繼續落筆，話有兩分揶揄：“倒是不用為齊氏犧牲如此多，連婚姻也搭上去。以齊氏如今的實力，聯姻與否，都影響不了日後公司的發展。”
齊崢默了半會兒，淡淡：“倒不是為齊氏犧牲，是我自己的意願。”
齊謙嶸頓住筆尖，詫異側目看他：“難不成你還想做慈善家，救助達成？”
齊崢啞然失笑：“到底是個商人，我不會做毫無利益可言的事兒。”
齊謙嶸：“那是為人？”
齊崢沒承認，也沒否認。
齊謙嶸掀了寫廢的宣紙，又問：“考慮清楚了？達成那位焦總，可不是個好糊弄的。”
齊崢放下硯條，笑意不減：“ 您放心，我也算不上善茬兒。”
齊謙嶸放了毛筆，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一口，不緊不慢：“我沒什麽門第之見，你幾個哥哥的感情生活，我是一個也沒插過手，你若是決定了，就隨著去吧。”
雖然早料到父親不會有太大的反對，但此刻得到他真正的應允，齊崢竟也沉沉鬆了口氣。
那種安心落意的踏實感，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既是要結婚，就找個時間帶人回來見見。”齊謙嶸提點著，“不管對方家庭情況如何，咱們該有的禮數也都得有，至於婚禮想怎麽辦，還要兩家人坐下來商量商量。”
“爸，她還在念大學，婚禮我們想暫時先不辦。”明白齊謙嶸心裏那點顧慮，齊崢很快又補充，“不過您放心，禮數上該有的，一個也不會少。”
齊謙嶸倒沒多意外，也懶得追問是誰的意願，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也好，隨你們去吧。”
……
關上門從耳房出來，齊崢扭頭就和剛好從北房過來的章蓉撞個正著。
後者披著條素色的羊絨披肩，隨手扶著門框，雖已是花甲之年，體態卻依然優雅端莊，她問：“談完了？”
齊崢默默一點頭。
“你爸同意了？”
“嗯。”
“那你什麽時候帶人回來？”章蓉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婚禮呢？打算定在什麽時間？”
“暫時先不辦婚禮。”齊崢說，“她還在念書，不想太招搖。”
章蓉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梢，沒在這話題上在說什麽，隻是交代他：“那你暫時先別告訴她，我和她媽媽是朋友。”
齊崢斜目瞅她，沒應聲。
章蓉見他默不作聲，心有點慌，抬手一拍他肩，再三叮囑：“聽到沒有，先別告訴她。”
齊崢顯然不想輕易答應：“原因。”
章蓉攏了下肩上的羊絨披風，遲疑良久，才說：“是她媽媽的意思。”
齊崢有兩分詫異，但麵上卻是淡淡，沉沉應一聲“知道了”後，邁步往外去。
“哎，後天生日，打算怎麽過？”章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要回來吃飯嗎？”
齊崢步子稍頓，思緒有一秒晃過焦妍的臉，最終繼續往前，頭也沒回的給了個回複：“不過。”
作者有話說：
男女主都非完美人設，若有不適，請不要攻擊角色，吐槽作者便好。
評論發紅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