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看到沈知珩手上的傷, 賀嫣明顯一愣,回過神後隻覺頭皮都緊了。

“怎麽回事?怎麽受這麽重的傷?”她驚慌地衝過去扶住他,抬頭催促琥珀, “快,請張大夫過來!”

“是。”琥珀忙答應。

賀嫣皺著眉頭將沈知珩扶進院中,一邊走一邊問:“是林香所傷?”

“嗯。”

“你先前怎麽沒說?也不看大夫,竟然就這麽晾著, 你可真是……”賀嫣絮絮叨叨, 眉眼間俱是憂慮。

沈知珩看著她的眼睛, 心髒漸漸停止下沉。

“肯定很疼吧?”她不自覺咬住下唇。

沈知珩靜了靜:“嗯。”

聽到他親口承認,賀嫣的心頓時揪成一團, 等到張大夫過來後, 便趕緊催促給他上藥。

“喲, 都傷到骨頭了, ”張大夫也很驚訝,“怎麽沒早點包紮?”

賀嫣滿臉不高興:“您得問他了,真不知他是怎麽想的, 若非剛才突然說了,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

“一點小傷。”沈知珩開口,果然被賀嫣瞪了一眼,他唇角浮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沒有再辯駁。

賀嫣深吸一口氣:“大夫您看,他這傷會落下病根嗎?”

“沒傷到筋脈, 好好養是不會有事的。”張大夫安慰道。

賀嫣這才鬆一口氣,又是遞傷藥又是遞紗布的, 跟著張大夫一起幫他把傷口包紮好了。等到一切結束, 賀嫣又叫人弄了一桌吃食, 一抬頭對上張大夫的笑臉,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您辛苦了,也用些吃食再睡吧。”

“老夫習慣過午不食,還是不用了,”張大夫樂嗬嗬,突然壓低聲音,“看這陣勢,你與沈大人的好事將近啊!”

“……您能小聲點嗎?”賀嫣無語地看了沈知珩一眼,見他沒有在意這才鬆一口氣。

張大夫扶了一把胡子:“好好相處,老夫等著今年喝你們的喜酒。”

“定不負所望。”沈知珩頷首。

張大夫聞言笑得更大聲了,沒等賀嫣解釋便直接離開。

“……你跟他開這種玩笑做什麽?”賀嫣無奈。張大夫是祖父好友,沈知珩說這一句不當緊,隻怕過幾日便會化作信上的一句話出現在祖父桌案上。

沈知珩抬眸:“誰說我是開玩笑?”

賀嫣愣了一下,對上他的視線後突然有一瞬心慌,沒等她細究這點心慌是什麽,沈知珩便已經別開了臉。

沈知珩沒有在賀家逗留太久便離開了,賀嫣親自將他送到門口,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一整日擔驚受怕的心突然放鬆,疲憊感便鋪天蓋地地湧來,賀嫣回到寢房,幾乎是倒頭就睡,迷迷糊糊間摸到木盒,唇角浮起一點笑意。

她伸手捏了捏上頭裝飾用的小鎖,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了,隻見原本掛在左側的小鎖,如今正掛在右側。

……難道是哪個丫鬟進來打掃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賀嫣皺了皺眉,也沒有多想。

翌日一早,她便又去二皇子府了。

祁遠的傷雖然不重,但傷在腰間到底不方便,她總擔心別人照顧不好他,便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著,跟得祁遠都無奈了。

“知珩好像也受傷了,要不你去看看他?”在又一次因為彎腰被訓斥後,祁遠隻想把她支開。

賀嫣冷笑一聲:“行啊,我請皇帝伯伯親自來看著你。”

說完,就真的要走,祁遠趕緊把她拉住:“別別別,我錯了。”

“那你去躺著。”賀嫣抱臂。

祁遠歎氣:“我已經躺了一天了。”

“那……我們一起吃個點心怎麽樣?”賀嫣提議,“吃完點心,再看會兒書,你教我畫牡丹?”

祁遠正不知該做什麽,聞言頓時來了興致,賀嫣看著他重新揚起的唇角,心裏也跟著高興。

她本來計劃在二皇子府待到晌午,便去沈家看看沈知珩的,然而一見到祁遠,就徹底把沈知珩拋到了腦後,等到想起他時,已經是兩三日後了。

想到人家為了救她受傷,她卻好幾天沒有露麵,賀嫣頓時生出愧疚,於是特意挑了一天帶上補品禮物,朝著沈家去了。

沈知珩正準備換藥,聽到賀嫣來了後便叫小廝下去了。

“可是大少爺,您這……”小廝看著他剛拆了紗布的手,一時間有些猶豫。

“出去吧。”沈知珩不容反駁,小廝隻好告退。

賀嫣進來時,就看到一地沾血的紗布,頓時嚇了一跳:“怎麽還在流血?你又洗手了?”

“沒有,”沈知珩回答,“隻是傷口太深,還沒完全長好。”

“那就多加小心,看你這身打扮,應該是從外麵剛回來吧?”賀嫣連連歎氣,“這個時候就該多休息才對,你明明最是成熟穩重,怎麽一受傷就像二殿下一樣不懂事呢?”

沈知珩垂著眼睛,看著她小心翼翼為自己上藥:“二殿下傷勢如何?”

“傷得沒你重,但在側腰,養起來很不方便,稍微抬一下胳膊就會扯到傷口,偏偏他也不注意,動不動就要痛一下,”賀嫣提起祁遠,便總有說不盡的話,“我讓他躺在**歇著,他怎麽都不聽,找到機會就要四處亂走。”

“我昨日便在房中躺了一天。”沈知珩突然道。

賀嫣敷衍地點了點頭:“所以說他叫人不省心呢,總是不聽話,再這樣下去,我就真要進宮告狀了,到時候看他還怎麽亂來,不過話說回來,除了不肯老實躺著,他其他時候倒是挺好的,叫吃什麽補品便吃什麽,從不與我辯駁。”

“我今早吃了參湯。”沈知珩說。

賀嫣:“啊……參湯倒是好東西,你不願吃葷腥,隻能靠藥材補身了,不像二殿下,整日裏什麽好吃就吃什麽,一天能吃上五六頓,我真擔心他再這樣吃下去,就真的……”

“夠了。”沈知珩聲音漸冷。

賀嫣愣了一下:“怎、怎麽了?”

沈知珩淡漠地看著她,屋裏的溫度仿佛也跟著降了下來。

許久,他緩緩開口:“藥已經夠了,不必再塗了。”

賀嫣回神,一低頭就看到他手上糊了厚厚一層藥粉。

“啊……光顧著與你說話了,我竟然沒看到。”賀嫣趕緊幫他吹掉多餘的藥粉,仔細用繃帶幫他包紮起來。

房間裏再次靜了下來,賀嫣一張嘴又想提祁遠,但話到嘴邊莫名又咽了下去。

可不說祁遠,她似乎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許久,她深吸一口氣,擠出笑意道:“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去躺著吧,這幾日要好好休息,可不能太勞累。”

說著話,她便已經轉身出門了,一直走到聽雨軒院外才猛地鬆一口氣,神情複雜地回頭看一眼安靜的庭院。

今天的沈知珩好像怪怪的。賀嫣心裏評價一句,便繼續往外走,結果還未走到大門口就遇到了鄭淑。

“大伯母。”賀嫣忙打招呼。

“你怎麽出來了?”鄭淑好奇。

賀嫣笑笑:“無憂哥哥需要休息,我便先走了。”

“原來如此,”鄭淑點了點頭,不經意間對上賀嫣的視線,又尷尬地笑了笑,“去我院中坐坐吧。”

“不必了大伯母,我這便要走了。”賀嫣回答。

鄭淑一愣:“不留下用膳?”

“您要留我用膳?”賀嫣挑眉。

鄭淑拒絕的話差點脫口而出,但一想到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她第一個兒媳了,便隻能表達友善:“這是自然。”

“不必了,我真的還有事。”賀嫣笑著拒絕。

鄭淑見狀便沒有再勸,隻是默默目送她離開,直到她走了很久都沒挪步。

“母親,您在這兒幹嘛呢?”路過的沈葉湊上來。

鄭淑眼眸微動:“沒事,隻是奇怪她為何不留下用膳。”

“誰?濃濃阿姊?”沈葉見她沒有否認,頓時目露驚訝,“不會吧,都飯時了,她竟然舍得走?”

“不就是麽,難道是跟你大哥吵架了?”鄭淑憂心。

沈葉沉默一瞬:“大哥那性子……吵得起來嗎?”

“吵是吵不起來的,但他氣人的時候也是特別氣人。”鄭淑道。

沈葉認同地點了點頭。

於是晌午用膳時,母子倆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反倒是旁邊的沈知珩,萬年如一日的安靜雋永,垂著眼眸安靜吃飯。

他越是平靜,鄭淑二人便越是擔心,母子倆對視好幾次,沈葉終於頂不住來自母親的壓力,硬著頭皮開口了:“大哥。”

沈知珩停箸看他。

沈葉輕咳一聲:“你跟濃濃阿姊……吵架了?”

“沒有。”沈知珩回答。

沈葉啊了一聲,又趕緊問:“那她怎麽沒留下用膳?她以前不是最喜歡在我們家用膳嗎?”

“以前每次來都要吃過飯再走。”鄭淑也強調。

沈知珩垂下眼眸,手中筷子輕輕撥了一下碗中的米飯。

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以後每頓飯都要一起吃的,不必急於一時。”

沈葉眨了眨眼睛,默默跟鄭淑對視一眼。

鄭淑歎了聲氣,開始盤算聘禮都該準備什麽。

這一日之後,賀嫣時不時會送些補品來,本人卻一次都沒有再出現。而二皇子府上,因為有了某人的陪伴,每一日都十分熱鬧,祁遠的傷也漸漸結了痂,快速地好了起來。

轉眼進了七月,沈知珩從皇城司內獄出來,走進繁華的街道,才意識到明日就是七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