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

手心裏的錢和它的顏色一樣,好像要燃燒起來,灼熱而燙手,但陳橘舍不得鬆開手,他小心翼翼地疊好一百塊,放進口袋裏,用袖子快速擦了一下濕潤的眼眶,深吸一口氣,從樓道裏走出來。

晚上的酒店很忙,到處需要人手,陳橘很快就忘記了剛才的事情,隻有在路過江舟在的包廂時,會下意識低頭加快腳步走過去。

一直忙到九點半,陳橘終於得了空,可以歇一歇把晚飯解決了。

他在後廚領了今天的盒飯,捧著盒子找了個沒有人的大廳角落,蹲在一個花盆後,慢吞吞吃起來,他十分享受一個人吃飯的時光。

在那個家裏,陳橘都是等伯父一家吃完了,他才能出去用餐,很多時候隻剩一碗飯不到和一些菜湯。

大廳的電梯門打開,柳生月最先走出來,手裏拎著小包,繼續剛才的話:“江爺爺不是還要一個月後才回來嗎?你再挪個日子出來。”

江舟放慢腳步,沒有跟柳生月並排,語氣平淡道:“那天我有事,約好了推不掉。”

“那我咋辦?”柳生月停下,轉過身可憐巴巴地看向江舟,“我爸那老頑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難道真的忍心看我和不認識的男人相親嗎?”

“宋清澶你認識。”江舟說。

柳生月臉上討好的表情立刻收住,直接不裝了,瞪眼道:“這是重點嗎?行,你的事最重要,我走行吧?”

話音未落,柳生月的包包先甩了過來,砸在江舟的懷裏,然後,她瀟灑地轉身,踩著細高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姐!”走在後麵的柳驚鵲連忙跑上前,很是無奈道,“舟哥,你怎麽又惹到我姐了?這麽晚了,她還喝酒了,可別像上次那樣飆車。”

“鑰匙在裏麵,她開不了車。”江舟把柳生月的包包給了柳驚鵲。

“那就好,我先走了,舟哥下次約~”柳驚鵲接過包,急匆匆追了出去。

大廳裏又恢複平靜,江舟眼底禮貌的笑意消散,微微側頭,視線落在綠蔭花壇的後麵。

陳橘感受到江舟的視線身體一顫,心虛地縮了縮身體,往花盆後麵挪了挪。

他不是有意偷聽的,而且這麽遠的距離,他也沒聽清楚兩人說了什麽,隻知道兩人看起來像在吵架。

而且,他剛才一直在想江舟和那個女人就連吵架都像是一對情侶,沒心思注意他們在吵什麽,到現在心裏都還悶悶的,盒飯也覺得不香了。

江舟朝這邊走過來,他果然發現自己了,陳橘攥緊手裏的盒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等反應過來,江舟已經停在了麵前。

“出來。”江舟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陳橘知道江舟生氣了,因為他在這裏偷聽。江舟最不喜歡別人跟蹤自己,高中的時候,陳橘為了打聽出江舟住在哪裏,平時幹什麽,經常偷偷跟在江舟的身後,但每一次都會被發現。

他到現在都記得,江舟那雙淡漠的眸子裏盛滿的嫌惡。

“我沒有偷聽,”陳橘慢吞吞站起身,後背貼在牆壁上,小聲解釋,“我是在這裏,吃飯的。”

江舟的視線落在陳橘手裏寒酸的盒飯上,開口道:“你晚上就吃這個?”

陳橘下意識把盒飯往懷裏塞,用一隻胳膊擋在前麵,局促道:“就隨便,吃點。”

好在江舟沒有繼續追問盒飯的事,他伸出手,言簡意賅道:“手機。”

陳橘看了一眼江舟的手掌心,不解地抬起頭,愣愣道:“什麽?”

江舟眉頭微蹙,好似很不耐煩,沉聲道:“你到現在還沒有給我號碼,聯係不上,很麻煩。”

“啊,”陳橘愣住,隨後低下頭,盯著寒酸的盒飯,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話,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我沒有手機。”

他沒有朋友,沒有需要聯係的人,手機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再加上價格有點貴,夠他吃好幾頓飯了,所以一直沒買。

“手機都沒有?”江舟清冷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聽在陳橘耳朵裏,像是在懷疑剛才說話的可信度。

他難堪地低著頭,眼眶微微發熱,幸好這時,對講機響了,經理喊他去後廚洗碗。

“我,我去工作了。”陳橘朝江舟點了一下頭,隨後像是受驚的兔子,逃一般地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