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米純有些難堪地把自己那一攤針線都收好,他不敢去看商野的眼神,怕看到他厭惡的表情。

從前聽到公司裏那些男人是怎麽說的來著?

“娘們兒”、“娘娘腔”這些話在米純看來就是侮辱性的詞語,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不同的愛好,憑什麽男人喜歡繡花就要低人一等呢?他有些氣憤,卻也無能為力,隻能聽從俞子美的話,把這些自己的愛好都藏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在繡什麽?”商野單手操縱著輪椅挪到了米純的麵前,看著他手上那個金光閃閃的頂針,米純的手指修長,

“你怎麽自己起來了?”米純趕緊蹲下身子去看他的腿,又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

自己從**到輪椅上應該會很吃力,不知道他自己努力了多久。

商野沒回答他的話,隻問他:“手帕上的圖案都是你自己繡的嗎?”

米純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解釋也都有些蒼白無力:“我媽媽是紡織廠的工人,所以……”

商野好像對他說的理由都不太在意,看了一眼米純放在自己手邊的手帕,上麵繡的是一叢薔薇,活靈活現的,就是用的線質量像是不太好,花的顏色有些淡了。

他突然有了興致,對米純繡花這件事也不在意,隻是有些好奇地看著已經初具樣子的那頂帽子:“為什麽是貓?”

“那狗的話也不太合適吧。”看他還有興致來問自己是貓是狗,米純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有過一條狗。”商野看著遠處,突然說了一句。

米純:

“在哪呢?怎麽我沒見到?”他還作勢想趴到地上去看沙發縫。

“不在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讓米純腦補了很多。商野看見他又在發愣,操縱著輪椅輕輕撞了撞他的腿:“吃飯吧。”

餐桌太高,米純就把飯菜端到了茶幾上,看著他左右也能使得風聲水起,在心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我明天就會回公司上班了。”

米純點頭,總裁很忙,他清楚,隻是覺得有點心疼,術後恢複其實是大事,但商野從好了一點開始之後就一直在處理公務,根本沒有時間來修養。

“中午就不用做我的飯。”

米純看著他,眼神真摯,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會說話:“那怎麽可以,我收了錢的。”

商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種像是從心口處漸漸漾開漣漪的感覺又出現了,米純的眼睛裏全是柔情,他能看得出來。其實從上次米純問他婚禮的時候他就隱隱地有點擔憂,想自己是不是對米純有些太和顏悅色了導致米純現在都不怕他了,可能還對他有點別樣的心思,這不行,必須馬上遏製住。

“既然你閑不住,那就中午來送飯吧。”商野的聲音有些冷,他想這樣的話應該能讓米純的小心思收斂一點吧,畢竟自己態度都這麽惡劣了。

米純趕緊點頭:“行,我明天先跟你去一趟認認路。”

商野被他一噎,感覺剛剛吃下去的菜都堵在了心口,有些煩悶,卻又有一點隱秘地愉悅,他自己都沒能察覺。

商野還是沒能攔得住他,隻說睡在客廳不好,於是米純搬進了商野的臥室裏,陪護床支在了窗邊。

住院這麽久,商野一直都沒能好好地洗個澡,雖然米純每天都有幫他擦身體,但到底不是洗澡,他還是覺得自己身上髒得不行,所以晚上吃完晚飯,看完財經新聞之後米純就已經給他放好了洗澡水,甚至已經找到了個小板凳擺在了浴缸旁邊。

米純像是沒事人一樣,先去解商野的襯衫扣子,再輕輕地繞過他那打了石膏的手,最後把他的襯衫脫了下來,米純輕輕撚了撚那襯衫的材質,隻覺得是冰冰滑滑的,跟他身上那個三十九買一送一的確實差得太多。

把衣裳放好,米純又去給他脫褲子,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小腹,米純原以為這一個月躺著,又被他好吃好喝地養著,那一排腹肌早該消失得無影無蹤才對,結果每次看,每次那排列整齊的腹肌都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把衣裳放好,米純又去給他脫褲子,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小腹,米純原以為這一個月躺著,又被他好吃好喝地養著,那一排腹肌早該消失得無影無蹤才對,結果每次看,每次那排列整齊的腹肌都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米純歎了口氣:“人跟人之間的區別怎麽這麽大呢?”

商野不知道他在感歎什麽,仔細想想米純這個人小表情特別多,什麽想法都寫在臉上,內斂的人見到這種人,總是覺得新奇。

感歎完之後他又任勞任怨地去給商野脫褲子,然後再把渾身的商野抱進浴缸裏,商野躺著,打了石膏的那隻腿米純搭了個凳子讓他放著,自己開始給他洗頭。

頭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在隻有一層青茬的頭皮上顯得有些猙獰,也不知道車禍當時會有多疼。

很快米純的手上就搓出了很多泡沫,最後又都挪到了商野的頭上,泡沫綿密輕盈,輕飄飄地堆在商野的頭頂,在商野看不到的地方,米純扯開嘴笑了笑,看商野平時老氣橫秋的樣子他還以為他已經三十好幾了,卻不成想他也才二十四五,就比自己大兩三歲而已。

這會兒的商野慵懶地躺在浴缸裏,長時間皺著的眉頭也終於鬆了下來,才在他的一雙鷹隼似的銳利的眼睛裏看到一絲稚氣,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浴室裏慢慢地蒸騰起了熱氣,米純沒話找話,以為自己很聰明地跟商野打探消息:“那個,你們那個朋友,真的是兩個男人要辦婚禮啊?”

商野抬了抬眼皮:來了來了,他開始旁敲側擊了,自己一定要守好底線。

他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嗯。”

“可是,法律不是不允許嗎?”米純把商野頭發上的泡泡衝走,又開始給他擦背,俞子美跟他講過基本的一些法律,又尤其著重強調過婚姻法,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咱們國家的法律不允許,別的國家法律允許。”商野看了他一眼,隻覺得自己肩膀那兒被米純按得像是泄了勁兒,軟成了一灘水。

米純有些發愁,手上的力道也就重了一些:“這結個婚還得出國啊。”

這可是麻煩了,他從俞子美那裏聽來,出國坐飛機都得坐個一兩天的,他連國內的航班都沒坐過呢,更別說出國的航班了,那機票錢肯定更是貴得離譜,還有就是語言問題,那嘰裏呱啦說一通的,誰聽得懂啊。

米純慢慢地有些喪氣,給商野按肩也就開始敷衍,想著自己就想結個婚,怎麽就這麽多事兒呢。

他專心地想事情,頭頂的排風扇嗡嗡地響著,有些悶,浴室裏的空氣像是都被抽幹了,米純開始出汗,卻一點也沒有反應過來,他還是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一雙手在給商野擦背,隻是擦著擦著就不知道自己在擦那裏了,清醒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按在了商野的小腹上,手底下是商野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腹肌,他還鬼使神差地戳了戳。

這會兒他倆的姿勢很怪,因為要擦背,商野坐起來了一點,米純在他的身後,這會雙手環在他的腰間。

是一個從背後抱他的姿勢。

米純趕緊收回手,毛巾落進浴缸裏,濺起的水花全部灑在了地上,米純驚得從小凳子上摔了下去,褲子衣裳濕了一片。

“對不起,我就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他又趕緊爬起來,眼睛也不敢往別的地方看,就仰著頭盯著天花板,“我真沒別的意思。”

商野還沒說什麽呢,他自己倒是嚇得夠嗆。

他趕緊把房間裏的浴巾準備好,先給商野把上半身擦幹,然後給他穿好了衣服,這會而的商野就像是個木偶,隨著他動作。

商野其實也在想事情,他在想米純想的事情,還能是什麽呢,他那些想法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商野有點心驚,還是覺得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商野看著米純在房間裏忙忙碌碌,先是打掃完浴室,又把商野換下來的衣服都分類地扔進了洗衣機,隻是蹲在洗衣機前看了很久,最後還是出聲問了一句,他看著自己那件需要純手洗的襯衫,久久不言。

夜漸漸地深了,米純安安分分地躺在窗沿邊的小**,他的睡姿非常地標準,仰臥,雙手交疊在腹部,像是能夠一整晚保持這個姿勢不動。

窗簾隻拉了一層薄薄的紗簾,在空調的風吹過來的時候輕輕地掃到了米純的臉上,他也沒用手拂開,隻是偏了偏臉,月光灑在他的麵上,像是星河長明都在他身上。

而商野,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