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溫延越的內心因為溫肅檸所說的那些話,遭受了不小的衝擊,一整個白天都有些鬱鬱寡歡。

但溫肅檸不顧上管他心情究竟如何,他忙著白天把所有工作都弄好,好騰出來時間和牧雲笙一起拉片。

下午時分,終於火燒屁股般完成了白天的7000字任務,溫肅檸攤在人體工學椅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摸起手機,翻看評論,根據讀者反饋思考自己有沒有寫得不夠好的地方。

然後便看到了[禁止無害]的打賞留言。

怎麽這一個兩個的,都想找他去寫劇本啊,難道說他臉上印著“我很會寫劇本”著幾個大字?

[禁止無害]打賞了2000塊錢,溫肅檸就算拒絕,也不能顯得太冷冰冰。

溫肅檸略一思索,回複道:[抱歉啊,最近實在太忙了,抽不出時間,謝謝你邀請我,而且我之前沒寫過劇本,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勝任。]

將回複重新看過一遍,確定言辭和語氣沒問題,溫肅檸按下發送。

他揉了揉額角,去廚房倒了杯水,準備做飯。

走出臥室,就看到溫延越坐在沙發上,認真地看著書。

溫延越能獲得保送資格自然是有道理的,如果沒有意外,按照他本來的成績可以上名校,夏令營是想額外增加一層保險。

“想吃什麽?”溫肅檸問他。

溫延越抬起頭:“我都可以。”

溫肅檸簡單炒了兩個菜,一葷一素,溫延越17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會吃不完剩下。

兩人圍坐在客廳桌邊吃飯,溫延越咬著滿頭,含糊誇讚道:“哥你做飯還是這麽好,我要是有你這樣的手藝就好了。”

溫肅檸笑了笑,原主從初中時就被要求做飯了,他工作日要上學,周末在家的時候得負責一家人的吃飯問題,廚藝磨煉得很好。

哪有誰天生就為廚房而生,不都是一頓頓練出來的,如果可以,溫肅檸也想當甩手掌櫃不沾油煙味。

溫肅檸做了飯,溫延越就自動承擔了洗碗刷鍋的工作。

之後他們兩個到樓下散步消食,溫肅檸隨口和溫延越聊著天,對便宜弟弟的了解也越來越多。

自從白天點破養父母和他的關係自後,溫延越再也沒主動提過家裏的事情。

很顯然他無法像溫肅檸一樣,怨恨自己的親生父母,更何況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證據,但理智上他知道父母極有可能做過難以原諒的錯誤。

感情和理智撕扯著,掙紮著,讓他搖擺不定,幹脆就不提了。

逃避可恥但有用。

總體來說,還算是個很不錯的小孩。

溫肅檸跟著小區的大爺大媽們打了兩段太極拳,估摸著到了和牧雲笙約定好的時間,就回到家去。

剛來到單元樓門口,他就看到了黑色轎車低調地駛入巷子。

“嘿!”牧雲笙遠遠看到了溫肅檸,立刻打開窗戶朝他打招呼。

溫肅檸點了點頭,快步迎了上去。

牧雲笙找了位置停車,他瀟灑的甩上駕駛座車門,看到緊跟在溫肅檸身後的半大少年,驚訝問道:“這是……”

“我弟弟,溫延越。”

“哥哥你好。”溫延越禮貌地打著招呼。

他忍不住盯著牧雲笙的臉,對方的混血麵容實在太過精致,無論男女老少,第一次見到都會有移不開眼的衝動。

牧雲笙愣了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笑了出來,伸出手拍了下溫延越肩膀:“你好,我叫牧雲笙,是你哥的朋友。”

三人一同向樓上走去,牧雲笙的加入讓溫延越下意識地禁了聲,這個長得像是外國人的哥哥看起來開朗又熱情,但還是讓他有那麽一點點懼怕。

可能是因為對方長得實在是太好,也有可能是他從小到大生活在鄉鎮,從沒見過外國人。

牧雲笙很想問問溫肅檸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之前溫肅檸精神崩潰的時候,不是說他家裏人想方設法的問他要錢吸血,還想讓他拿給弟弟參加夏令營的費用嗎?

怎麽這個弟弟突然跑到他身邊來了?

但是當著溫延越的麵他又不能直接問出聲來,隻能對著溫肅檸擠眉弄眼。

溫肅檸似乎裝作沒看見,不,也不能說是裝作,因為上了樓梯,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想看也看不到。

牧雲笙見狀,直接伸出手來,戳了戳溫肅檸的腰。

溫肅檸渾身輕輕一抖,被這突然襲來手指瘮到了,他將手向後抓,把牧雲笙作亂的手指握在掌心之中。

少年的手心溫暖細膩,將他的兩根手指包裹住,似乎並不打算鬆開,而指尖覆在他手背上,正值盛夏也有些微涼。

牧雲笙不禁怔忪,心跳突然加速,連上樓梯的步子都亂了一拍,發出慌亂的腳步聲響。

上到三樓,溫肅檸的步速慢了許多,明顯是累了,牧雲笙稍微推著他,貢獻點力道。

終於在家門口站定,溫肅檸掏出鑰匙開門,鬆開了牧雲笙的手。

牧雲笙趕緊在褲子上蹭了蹭掌心裏的汗跡,被溫肅檸握住的兩根手指蜷了蜷,似乎還殘留著被觸碰的感覺。

門開了,牧雲笙理所應當地緊跟在溫肅檸身後進家,習慣性地拿過自己的拖鞋換上。

一扭頭,就看到溫延越站在門口,束手無措。

“進來啊,別幹站著。”牧雲笙招呼道。

溫延越回過神來,趕緊進來,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白天哥哥沒讓他穿鞋架上本來就有的另一雙拖鞋,而是去超市買了雙新的。

看來他確實是哥哥很好的朋友,肯定經常到家裏來玩。

溫肅檸按照慣例,去燒水泡茶,準備零食水果,牧雲笙走進客廳調整投屏,結果剛進去就看到了卷起來的地鋪。

“你晚上睡這裏嗎?”牧雲笙回頭問溫延越。

“嗯。”溫延越點頭。

牧雲笙:“來參加夏令營?什麽時候開始?”

連自己來參加夏令營的事這個哥哥都知道嗎?溫延越有點驚訝,老實回答道:“大後天。”

牧雲笙點了點頭,看起來不會在溫肅檸家裏住太長時間。

“這幾天就安心住著吧,你哥身體不好,注意別打擾到他,能幹的活盡力幫幫忙。”

牧雲笙歎了口氣,他看了眼廚房,故作壓低聲音的樣子,對溫延越道,“五月底的時候他不是動了手術嗎?從肺裏麵取出來一個這——麽大的瘤子,還在icu裏麵躺了一天,本來他都想著不治呢,畢竟手術費都要好幾萬,他實在掏不出來錢,要不是我幫他,說不定現在還天天吐血呢。”

牧雲笙邊說邊用手比劃,看到他雙手比出的大小,溫延越的臉色霎時間發白:“這麽大?還吐血?”

“是啊,而且那個時候你媽媽好像還因為要不到錢和他吵了一架,本身他狀態就不好,當時直接暈了被送去急診。”

牧雲笙怎麽嚴重怎麽說,說實在他對溫肅檸家裏人壓根就沒好感,眼前的這個便宜弟弟也一樣,他甚至都覺得溫肅檸願意讓溫延越留宿,簡直是宇宙無敵超級善良。

溫延越:“我、我哥的手術效果怎麽樣?”

“還好吧,我給他找了z市最好的醫生,從他胸腔裏麵抽出來了500ml內容物,瘤子切出來的也有一小盤,裏麵還有牙齒頭發皮屑什麽的,對了,我手機裏有照片,你想看嗎?”

沒等溫延越回答,牧雲笙就掏出手機火速翻到照片,塞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溫延越隻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移開目光,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些紅紅白白的東西是從哥哥胸腔裏麵取出來的。

“哎……”牧雲笙長長地歎了口氣,“你說,這麽大的瘤子,之前怎麽就沒有任何人發現呢?明明去醫院隨便做個ct就能看到的,非得拖到二十多歲才解決,白受了好多罪。”

“牧雲笙。”

溫肅檸平靜的聲音打斷了牧雲笙的抱怨,他從廚房走進客廳,將果盤放在桌上:“都過去了,別說那麽多。”

牧雲笙乖乖閉了嘴,反正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養父母是吸血鬼人渣,這小孩看起來還行,總不可能也那麽沒良心吧。

溫延越麵色發白,之前溫肅檸給他說起自己身體狀況,都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他從來沒想到,竟然、竟然如此嚴重。

當時哥哥自己病了都沒錢動手術,媽媽還專門打電話問他要自己去夏令營的錢……溫延越帶入了一下如果是自己,隻覺得渾身都涼透了。

“越越,我們倆要用客廳的電視,你要願意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看,如果想看書就去我房間吧。”

“好。”溫延越點點頭,他不知道溫肅檸和牧雲笙要幹什麽,可得知那些真相後,自己一時間有些不敢麵對哥哥。

於是他拿了自己的書包,進去溫肅檸的房間,關上門。

牧雲笙握著遙控器,和溫肅檸對視。

在少年烏黑瞳眸中,不曾窺見絲毫責備和抱怨,反倒是隱約帶著笑意。

果然,溫肅檸在廚房聽得一清二楚,是故意等著他都說完,才出來故作阻止的。

他就說嘛,溫肅檸這樣一個能直接把養母拉黑江湖不見、決絕冷靜的人,不可能讓自己吃虧。

很多話他不好親口給便宜弟弟說,就隻能借自己之口,牧雲笙回憶了一下他說過的內容,嘛,感覺表現還蠻不錯的!

牧雲笙不禁湊到溫肅檸耳邊,小聲道:“是不是得謝謝我啊?”

“嗯,給你點奶茶。”溫肅檸掏出手機,打開外賣界麵,“想喝什麽?”

溫肅檸和牧雲笙一起在客廳裏拉片《暗黑》第二季的第一集 ,溫延越坐在臥室椅子上,腦子裏亂七八糟。

書本就攤開在麵前,他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耳邊不斷回響著牧雲笙方才的話語,青年字裏行間都帶著心疼,以及其中隱含的責難,他又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來。

可是……溫延越並未覺得有什麽不舒服。

家裏把事情做成這樣,被抱怨責怪,肯定是應該的。

他深吸口氣,掏出嶄新的手機。

自己這部手機是半年前買的,專門為了來夏令營準備,畢竟他要孤身前來遙遠的z市,身上得有個聯絡設備。

溫延越還記得買手機時的情形,因為這是他的第一部 手機,當時特別開心的和父母一起走在商場裏挑選。

電子設備售賣區裏,各種品牌,各種價位的都有,溫延越一部部地看著,聽導購做出介紹,什麽配製像素內存,他其實都不太懂。

但是顯而易見,價位越高的手機,在造型上也越好看。

他拿起一部手感特別喜歡的,高清屏幕上的動態壁紙很好看,他看了眼旁邊的價格標簽,3499元。

“越越想要嗎?”母親在一旁問道。

溫延越趕忙搖頭,將它放了回去:“太貴了,我買了一千多塊錢的就行。”

母親卻道:“要買就買個好點的,好手機多用兩年也不卡,而且你是要去z市參加夏令營,拿太便宜的手機會不會被人看不起啊。”

“不至於吧,夏令營是看學習能力的,這些東西感覺無所謂。”溫延越頓了頓,又道,“一千多塊錢的手機也能用好幾年,而且我又不打遊戲,用不著太大內存,萬一之後壞了換新的也不心疼,咱家還得攢錢給爸爸看病呢。”

父親道:“爸爸再看病,也不能委屈了孩子,想要就買,沒事。”

“這點錢咱家還是拿得起的,你哥前兩天剛打錢過來,兩萬多呢,咱就買這一部了。”母親替溫延越做了決定,對導購道,“就選這個了,還有沒有其它顏色?”

溫延越想到了在超市購物時,哥哥用支付寶付款拿出來的手機。

屏幕比他手中的要笑一拳,上麵還滿是裂痕,看型號應該是好多年前的了。

他深吸口氣,再吐出來,從來沒這麽難受過。

溫延越打開“越越的家”群聊,裏麵一共有三個人。

早上媽媽問他有沒有順利到站,他簡單回複了,說正要去哥哥家裏。

他拍了一些z市的街景,到處可見的繁華讓一輩子生活在小鄉鎮中的父母嘖嘖稱奇。

然後就是給他們看溫肅檸帶他去超市買的東西,照片中出現了哥哥的背影。

[他看起來不是好好的嗎?還非得說自己生病,我看就是不想再給家裏錢了,真是氣死我了,養這麽大就養出來一個白眼狼。]

[越越可一定要好好學習,以後留在z市找個好工作,拿年薪的那種,好好孝敬爸爸媽媽,也帶我們倆去享享福,反正你哥我們是指望不上了。]

溫延越盯著這句話,這是爸爸媽媽最經常對他說的,往常他都會答應下來,可如今,卻愈發覺得反感。

特別是最後半句。

他心煩意亂,輸入道:[哥哥動開胸手術欠了朋友十萬塊,到現在還沒還清,他也挺不容易,還給我買了好吃的,我盡量不給他添麻煩。]

發送出去,母親的消息很快出現在屏幕上。

[什麽叫做不給他添麻煩,他是你哥,該麻煩的就得麻煩,哪有哥哥不照顧弟弟的,這些都是他應該做的。]

溫延越更煩了。

他之前從來沒注意到,自己的父母竟然是這樣的人。

自從買了手機,他有更多接觸到網絡的機會,知曉眾多形形色色的信息,也看到不少人對於家庭,對於父母的抱怨。

什麽可憐又可悲的東亞家庭東亞小孩,之前溫延越還覺得真的會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嗎?為什麽他感覺生活得就很幸福,爸爸媽媽一直都對他給予無私的愛。

現在想想,他之所以幸福,是始終都處在剝削者的地位上。

他在剝削他的哥哥,用溫肅檸的痛苦,鑄就自己的幸福。

溫延越腦子裏亂七八糟,隻能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他隱約聽到客廳裏傳來電視劇的聲音,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溫延越遲疑片刻,還是走出了臥室。

溫肅檸和牧雲笙正坐在沙發上,兩人膝上各自攤開一個本子,握著筆在上麵寫寫畫畫。

“哥,我能和你們一起看嗎?”

“來。”溫肅檸連頭也沒抬,皺眉梳理著劇中的人物關係和伏筆劇情。

到了第二部 ,原本的三條時間線又多出來了兩條,五條時間線裏的二三十個人物織就成混亂的網絡,讓人驚歎於編劇剛開始到底是怎麽做出來這種劇本的。

他有實在搞不清楚的地方,就問牧雲笙,牧雲笙盡可能在不劇透的情況下解釋。

溫延越坐在溫肅檸身邊,看著屏幕,他直接從中間開始,完全搞不清什麽狀況,不過自己也不是專門過來看電視劇的。

溫延越隻是想讓自己心中的愧疚減輕一些。

見兩人看到半截,突然暫停倒回,幾秒鍾幾秒鍾地看,溫延越一頭霧水:“這是在做什麽?”

“拉片。”溫肅檸言簡意賅地解釋,“我最近在學習編劇技能。”

雖然聽不太懂拉片是什麽東西,但溫延越明白這應該是編劇的一種學習方式。

牧雲笙分析著鏡頭,經過十天的練習,相比於最開始他已經非常熟練了,說得也很清楚,特別是畫麵所傳遞出來的感情遞進,分析得比溫肅檸還要到位。

嚴格說起來,牧雲笙是個感情非常豐富的人。

起碼比現在的溫肅檸豐富很多,從上輩子起,溫肅檸就是冷靜沉穩的,情感太多隻會影響精準判斷。

可如今他作為網絡作者,不能再那麽冷漠了。就算是對感情戲要求很少的男頻,也不意味著可以胡寫亂寫。

他見過不少名作劇情封神,但感情戲被無數讀者詬病,評論區裏充斥著“作者是不是單身了一百年啊,男主和女主還沒有男主和他兄弟好磕”、“你幹脆把女主刪了扶兄弟上位算了”、“受不了了我做錯了什麽老天爺要罰我看如此詭異的感情線”之類的言論。

溫肅檸寫的《鑒寶》說到底也是取巧了,男主鄭弘從剛開始就有發妻,不用再經曆從頭認識女性角色相遇相知發展感情的步驟,隻需要表現他忠貞不渝愛護妻女的性格就好。

如果換一種cp和發展模式,溫肅檸覺得自己差不多也會寫出來一坨屎。

他聽著牧雲笙講解,努力感受其中遞進的情感關係。

“外國片的感情線都比較開放,我還是更喜歡純愛的那種感覺。”牧雲笙評價道,“一般日漫裏麵會比較多,還有女頻小說。”

溫肅檸聞言忍不住看了牧雲笙幾眼,牧雲笙確實……別看他總是一副酷哥的穿著打扮,相處久了,才知道他簡直是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我是純情仔”這五個字。

溫延越聽著兩人交流,隻覺他們之間仿佛有著層無形的磁場,將其它所有事情都排除在外,讓坐在旁邊的他完全插不上話,成了邊緣人。

但溫延越也正因此鬆了口氣。

他還沒想要如何再麵對溫肅檸,自己隻需要安靜坐在旁邊,讓心中的愧疚減少一些就好。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十一點,第一集 還剩下十幾分鍾沒拉完。

牧雲笙啪的聲合上本子,伸了個懶腰,溫肅檸給他點的奶茶早就在中途就被喝光了。

他看向旁邊沉默的溫延越:“困了嗎?”

溫延越搖搖頭:“平時做作業都要寫到十二點多。”

“好好學習吧。”牧雲笙拍拍他肩膀,“你哥對你這麽好,手頭沒錢還買了這麽多東西,以後要是有出息了,也不需要報答什麽,記得他好就行。”

溫延越用力點點頭。

奇怪,明明是和媽媽說得差不多的話,為什麽這句聽起來,卻不覺得反感呢?

可能是因為沒有張口就提物質上麵的東西?

溫肅檸把牧雲笙送到門口,他關上門,回頭看向溫延越:“準備準備睡覺吧,你想先洗澡嗎?”

溫延越:“哥你先洗。”

溫肅檸也不謙讓,他洗漱完畢躺倒**,聽浴室裏傳來嘩嘩聲響。

先前在廚房裏聽到牧雲笙對溫延越說那些帶著誇張成分的話,溫肅檸還蠻爽快的。

他當然沒有故意難為溫延越的心思,但很多事情,必須要讓溫延越知道。

溫肅檸可不打算再像原主那樣,充當縮頭烏龜,有什麽委屈都往肚裏咽。

牧雲笙幫了他一個大忙,如果是溫肅檸自己開口抱怨,效果絕對沒那麽好。

有一個堅定站在自己身邊的朋友,真不錯啊……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拖鞋的啪嗒聲在寂靜夜裏非常清晰。

腳步聲在臥室門口遲疑片刻,似乎在想要不要敲門,但最終還是走進了客廳。

出租屋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溫肅檸戴上耳塞,閉眼。

客廳裏的溫延越躺在他的地鋪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周圍越安靜,他腦子裏就越亂,溫肅檸的話,牧雲笙的話,爸爸媽媽的話在他耳邊反複回響,雙方的理念截然不同,對彼此都抱著強烈厭棄。

溫延越夾在中間,感覺無論自己做什麽,都不太合適。

他隻能當牆頭草,因為他是不可能和爸爸媽媽翻臉的,從小到大,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寵愛毫不摻假,他隻能在道德上進行一些沉默的譴責,以及,盡可能不去給哥哥添麻煩。

一整夜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幾點才終於睡著。

天亮之時,溫延越隱約聽到有腳步聲,但他實在太困了,用脫下來的衣服蒙上眼睛,再度墜入夢鄉。

等到終於醒來,溫延越拿過手機一看,十點了。

他趕緊從**爬起來,穿好衣服把地鋪收到一邊。

溫肅檸臥室房門關著,能夠聽到從裏麵傳來敲鍵盤的聲音。

溫延越輕輕敲了敲門。

“進,沒鎖。”

溫延越把門推開,溫肅檸打完手頭這句話,轉過椅子看向他:“醒了,晚上睡得怎麽樣?”

“挺好的。”溫延越沒提自己失眠的事,他略微遲疑,還是問出了那個一整晚在他心中縈繞的問題:

“哥,你有沒有想過……去找找你親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