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村中秋收

氣溫漸低, 暗藏秋老虎的初秋已經消失。

喬茗茗對秋天的漸漸逝去,生出些“好壞參半”的情緒來。

農村之中蚊子多,大蚊小蚊一樣毒。隨著天氣漸冷,蚊子終於消失不少。

這可是讓她再欣喜不過的事, 要知道她這會兒懷著孕清涼油不能用, 麵對那些蚊子毫無他法。

艾草倒是能燒, 可日日燒天天燒喬茗茗也怕不好呀。

再者,她也不是沒試過。這幾個月裏,她通常隔三天便讓寧渝每天把屋子角落用艾草熏一遍, 又院裏籬笆邊上種了好幾棵薄荷,可用處依舊不大。

轉念一想, 不大也是當然的。

家裏有驢, 門口有河,就是花露水也沒啥用,還是得搞些縫隙細密的鐵紗來,做幾扇鐵紗窗。

哦, 還得搞扇鐵紗門, 要不然也攔不住蚊子。

可秋天離去她又有點兒難過,因為黃鱔沒得吃了。秋天的黃鱔才肥, 冬天可不夠肥。

昨兒寧渝趁著夜色從泥潭裏釣起來的那幾隻,估計就是今年的最後一頓黃鱔。喬茗茗自認“勤儉持家”,她得把黃鱔存在空間裏,留著過年吃。

清晨。

屋外的風竟然有些刺骨之冷, 喬茗茗穿著單薄的睡衣,吹得感覺涼颼颼的。

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冬至, 天便亮得越來越晚。

就像今兒, 外頭還陰沉沉的。當然啦, 今天她起的也著實是早。

為啥呢?

因為秋收今日到來。

寧渝起得比她更早些,這會兒正在門口小河邊洗衣服。

村裏人洗衣服大多是去村口的大洗衣池中洗,洗衣池是用磚頭水泥建起來的,有一支小溪流從洗衣池中穿過,人們就站在洗衣池的兩邊洗。

為了進一步方便村民,還建了個高大的亭子給罩住,使得太陽曬不進雨也下不進。

若說村中香樟樹底下是第一熱鬧之地,每天早晨的洗衣池就是第二熱鬧之地。

每日早晨從六點到七點半,這段時間是洗衣池的人流高峰期,大娘嬸子們的聲音能傳得老遠,站在百米開外都能聽得到。

喬茗茗因為不大習慣在外人麵前洗貼身衣物,所以從不去那裏洗。

寧渝則是個能離熱鬧地方有多遠就有多遠的社恐,他更不會去了。

於是呢,寧渝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塊還算平整大塊的石頭來,搬到門口河邊,他們家便在河邊洗了兩三個月的衣裳。

喬茗茗見他在洗衣服,便攬起做飯的活。

寧渝已經把飯給蒸下去了,沒有電飯煲的年代,蒸飯前必須要先把米放到鍋裏煮,將米煮個大半熟,再把它撈起來放到一個木頭做的小桶裏蒸。

但他們家隻有一個鍋,為了方便蒸飯時做菜,喬茗茗便想了個法子。

她大半個月前的一次縣城趕集中,在供銷社裏買了個圓柱形的小鐵鍋。

要蒸飯時在鐵鍋中加點水,安個箅子,再放塊細密的棉布,待到米過水煮好後撈到棉布裏,最後把鐵鍋放到火爐的炭火上去燜。

這樣蒸出來的米飯和用木桶撈的一模一樣,同樣暄軟無比香味兒十足!

此刻廚房灶爐裏有微微的火,火爐上也在冒著飯香,喬茗茗隻需把火加大,炒幾道菜便可。

從今日開始,到下個月中旬都是秋收農忙之時,忙得沒時間做飯是很有可能的。

喬茗茗想了想,幹脆一口氣把所有菜炒好算了。

寧渝又曬了點兒蘿卜幹,那就做個蘿卜幹炒雞蛋吧,放點辣椒進去,炒完後上邊的幹香下邊的油潤,他們家都愛吃。

秋收到,沒肉也不行。

農村人生活節省,特別是在吃穿方麵。但農忙時節,做飯的主婦們可不敢摳搜,否則自家人很可能在繁重的勞動中暈在田地裏。

不過最近幾年任務多,為了節省時間,秋收時隊裏都會把食堂重新開放,恢複大鍋飯。

喬茗茗其實不大想去,前兩天就問了隔壁楊大夫,聽說他們前兩年一直都未去後,就準備也不去了。

想完,她忍著心痛,拿出一條排骨來,“哐哐哐”剁成塊,焯水後拿去紅燒。

喬茗茗要是正經起來做菜,味道是真好,特別是紅燒類的濃油赤醬重口菜。

家裏火爐多,紅燒排骨時她直接把排骨倒入砂鍋中,放在火爐上蓋上蓋子燜,自己則繼續炒下一道菜。

菜園裏的小白菜已經能吃了,脆嫩無比。再摘些木槿花和冬葵菜,把它們剁成稀碎的碎末,放在一起煮,於是便有一鍋滑溜溜且碧綠無比的菜湯新鮮出爐。

總共四道大份量的菜,喬茗茗隻用了半個小時完成。

“吃飯啦!”

她把菜端上飯桌,衝著門外喊。

寧渝正巧拎著桶回來,邊走邊說:“我晾個衣服。”

行吧,喬茗茗將兒子喊醒,這孩子如今自己會穿衣服和洗漱了,不需要她幫忙。

早飯很豐盛,喬茗茗和寧渝都難得吃了九分飽。吃完後一家人去曬穀場集合,等待隊長分配任務。

寧渝自然是要去收割稻穀的,喬茗茗雖受額外照顧,但豬圈的活幹完,得幫忙去食堂裏洗菜和整衛生。

“今年是秋收最難的一年,但也是糧食莊稼最多的一年!大夥加把勁,從第一天開始就得使出十分的力,咱們忙活大半年了,就差這最後一步,可不能拖著拖著讓雨打了讓霜凍了!”

周隊長站在高大的石頭上,聲如洪鍾對著村民們大喊。

催完項目,就得畫餅。

於是他接著說:“就堅持這麽二十來天,等到大豆入庫大米滿倉,咱們把任務糧交了後就給大夥分糧分錢好不好!”

底下頓時**:“好,好,好!”

聲音一層蓋過一層,可見人們對於分錢分糧有多麽迫切。

最後,大隊長又進一步描繪遠景:“到時候休息幾天,咱們村也組織一場秋獵!打兔打雞打野豬,再把豬圈那幾隻殺了,大家過個豐收年!”

“行,行,行!”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讓人不禁相信他話,就是喬茗茗聽了都心生澎湃,好似那一鬥鬥糧食一張張錢票一塊塊豬肉近在眼前。

動員大會就此結束。

早晨七點,太陽連影子都沒有。

這是一天裏溫度最適宜的時候,田裏地裏大家趁著還不曬人,能幹多少活就幹多少活,恨不得水不要喝廁所不要上。

寧渝在分配到他的那片田裏彎著腰揮汗如雨,左手把住稻穀根,右手拿著彎鐮刀,一割又一割,麥穗成堆,給予人沉甸甸的安全感。

喬茗茗也在豬圈裏手起刀落,南瓜、前段時間從地裏挖起來破了皮的地瓜,還有各種豬草和豆渣,通通放到鍋裏煮,煮熟了倒給欄裏的幾頭豬吃。

豬的飯解決了,還得把羊牽出去吃草。

至於驢和馬,早就被拉走了。秋收到,它們也得出賣勞力換取自己的口糧呢。

村民們不管是懶的還是勤奮的,都齊心協力地幹著自己分配到的活。

農村長大的人對糧食都很看重,這代人更是絕大部分都經曆過五六十年代的那三年,無論如何都不會拿地裏頭的糧食開玩笑。

稻子割完要打,打完了拉到曬穀場中曬,在這過程中要防備變天,若稻穀來不及收被雨給淋了,好些人是要跪在地上哭的。

所以沒一會兒,原本長滿稻穀的土地上已經空****一片,“梆梆梆”的聲音從田中傳來,這是有頭包白布,身著長衣長褲的人們在使勁兒摔打著穀穗。

他們可以連續摔打幾個小時,太陽直直照耀,在日複一日的勞動中,汗水如雨滴般落下,皮膚變得黝黑,仿佛染上了土地的顏色。

就是寧渝這種天生白皮膚,很難曬黑的白皮膚,幾天下來明顯都能看出黑了一度。

夜晚。

這是秋收的第七天,體力強健如寧渝,都有些撐不住了。

“你躺**,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擦擦藥酒揉揉按按。”

喬茗茗擺擺手說。

吃過晚飯後,夫妻倆人並跟個永動機似的衡衡都沒力氣再去門口小道走走了,隻恨不得澡也不要洗地躺**去。

哦對了,衡衡這三歲多的小屁孩這是要幹活的。他們這群三四歲娃娃兵必須每個人拿根蘆葦,在曬穀場上跑來跑去,不許讓鳥兒把稻穀叼走。

真真是,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

而寧渝的活遠比喬茗茗要重許多,喬茗茗雖然累,但休息休息便好。

寧渝是累得晚上睡覺時都打起輕鼾,等到第五六日時,手酸得甚至吃飯都在抖。

喬茗茗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便去找楊大夫拿了瓶藥酒,跟人家學了一套按摩技術。

寧渝對此深感懷疑:“你真學會了?”

喬茗茗頓時怒目而視:“你不信我!”

“……不是,才一兩天你就學會了?”

“你竟然不信我!”

“……”

寧渝麻利地把衣服脫了躺**。

喬茗茗哼哼兩聲,把抽屜拉開拿出藥酒,脫了鞋子上床,跪坐在他旁邊。

藥酒可是楊大夫親自做的,裏頭用的藥是餘大夫到山上采的。

兩位老人說,每年的秋收時節,會有許多人來他們這裏拿上幾貼藥。兩人就想著總喝補藥還不如抹抹藥酒,藥喝多了也不好。

喬茗茗這會兒特別麻利地把藥酒抹到寧渝身上,按照楊大夫教的手法,給他揉搓揉搓。

窗戶未關,夜風從窗外吹進來,衡衡特別貼心的趕緊把它關上,然後又趴在旁邊看。

屋裏頓時靜悄悄,燭光由搖晃變得穩定。

寧渝眼睛半開半闔,舒服得全身放鬆,仿佛繃了好幾天的筋與肌肉終於舒緩開來。

十多分鍾後,他沉沉睡去。

喬茗茗歎聲氣,有點心疼。

要是有機器就好了,上陽村土地平坦開闊很適合機械化耕耘。

秋收的日子快又慢。

村裏所有人似乎都在啟動加速模式幹活,可天天又盼著秋收快點過去,心想日子怎的如此慢呀。

但當割完最後塊田野的稻穀之時,所有人鬆了口氣,回首一想卻又覺得時間飛快。

11月18日,上陽村秋收完工。

這是一年裏最後的農忙時節,在開始之時身著短衣,幾天後身著長衣,結束時竟然都要穿上毛衣或棉衣了!

稻子收割完畢,再把它晾曬幾日,寧渝的活就徹底做完。送稻穀去糧站是村裏其他人的活,他還沒啥資格去呢。

秋收結束的那天是天氣晴朗的一天,微風徐徐也不冷,反倒吹得人愜意至極。

清晨。

寧渝賴床,不肯起來,躺在軟乎乎的棉墊上,身上蓋著的又是剛打完的新被。

他不起喬茗茗也自然不會起,窗簾沒卷,房間就跟晚上一般。喬茗茗枕著寧渝的手臂,寧渝另外一隻手便攀上她已經微凸的肚子。

此刻,夫妻二人心有靈犀地都在猜性別。

喬茗茗:“你說這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寧渝沉思:“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這次懷孕和上回不同,估計是女孩兒。”

喬茗茗眼睛熠熠發亮,轉個身麵對著他:“衡衡覺得是妹妹,你覺得是閨女,我覺得也是。”

她又問:“你想好名字沒?”

寧渝搖搖頭:“還沒想好。”

“為什麽,當年衡衡才三個月呢,你就想好名兒了。”

她是個取名廢,真真的取名廢。

衡衡先前還不叫衡衡,喬茗茗拿到取名權時想半天想了沒啥含義又霸總味十足的名字出來,最終被她媽無情地給剝奪了,說要她取的難聽得不行,交給寧渝這個大學生取。

行吧,她無所謂。

反正她媽對寧渝有學曆濾鏡,一向以家裏有位大學生女婿為榮,恨不得把家裏的幾個侄子侄女的名字都給改了,讓寧渝重新取個。

後來夫妻倆成宿成宿的翻閱字典和書籍,最終一起定下“可衡”二字。喬茗茗心累得慌,這回說什麽也不取了。

寧渝抱緊她說:“我總覺得這個孩子生得要比她哥哥艱難些,當年衡衡出生後家裏的條件多好啊,她如今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錯了,所以名字得取個好的。”

喬茗茗:“……”

再好也不過是個名字,能好到哪裏去呢。不過也隻能這樣了,委屈你啦寶寶。

兩人賴床賴得真舒服。

聊完天又閉上眼,細細感受了新棉被的柔軟,才依依不舍地起床。

喬茗茗邊起床邊感慨:“往後我們每年都得把棉花拿去彈一次,舅爺到底找誰彈的,彈得可真好,蓋著好舒服哦。”

像躺在雲朵中,軟軟的,又不重,讓人恨不得在被子裏滾上好幾圈。

寧渝想了想:“好像是公社上的一個人,就是包子鋪的隔壁那戶人家,是個五十來歲的老人。”

“哎,不管了,往後再問問舅爺吧。

不過棉花也真不耐用,我原本以為八九斤可能都夠,沒想到要十二斤,衡衡的才是八九斤!這裏過冬太艱難了,首都冷歸冷,但是有暖氣,被子反而輕許多。”

喬茗茗當時得知後嘴巴嚇得合不攏,人懵得都沒反應過來。

還好唐際秋又幫忙買了二十斤,喬茗茗的幾床厚褥子這才沒有半路夭折。

如今他們鳥槍換炮,大床和衡衡的床都換上晚上熱得要穿短袖睡覺的被褥,再也不要怕半夜冷得哆哆嗦嗦爬起來找厚衣服蓋了。

不過可惜的是棉花所剩無幾,唐際秋也很難再搞到,隻能讓寧渝去找舅爺幫忙購買。

起床,窗簾卷好。

陽光照耀進來,推開窗戶冷風直灌,哈口氣仿佛都出現了白霧。

衡衡這小孩兒很會睡,既然沒醒兩人便也沒叫,直到要吃早飯時才把他喊起來。

寧渝快速吃完飯,準備和周三叔一起上山看看山葵的情況。

同時找找答應了茗茗的蜂巢,因為先前一直沒找到,後來又要秋收,便一直拖到現在。

他上山了,喬茗茗在幹啥?

她掀開堆放在驢棚草料間的磚塊,用手碰碰,總覺得已經到達可以燒的程度了。

就在喬茗茗考慮要不要讓寧渝幹脆先試燒兩塊之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小喬,小喬在家嗎?”

是周蘋果和程芸芸在喊。

喬茗茗趕緊出去開門:“在呢在呢,你們咋來啦?”

兩人走進門,笑笑道:“今天趕集沒在村口看到你,我們就好奇來看看。”

喬茗茗把竹椅從屋裏搬出來,放在院子中的太陽底下:“前段時間累得慌,沒什麽要買的就沒去。你們呢,也沒去?”

兩人點點頭。

程芸芸在爹媽那裏還是孩子,周蘋果又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當家做主。

去了幹啥呢?

想買又沒錢。

無論什麽年代,一分錢總能難倒英雄漢。

喬茗茗給兩人抓了幾個野生獼猴桃,說:“沒事沒事,那些山葵種的還不錯,明年就能富裕點了。”

周蘋果聽了也不禁笑起來,“我爹也說不錯呢,瞧著就比野生的好許多。”

程芸芸沒太聽懂兩人的話,疑惑問:“山葵?什麽山葵?”

喬茗茗眨眨眼:“我們沒和你說嗎?”

周蘋果也撓頭:“好像說過了呀。”

程芸芸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真沒有說過,我都不知道山葵是什麽呢!”

喬茗茗趕緊解釋:“就是吃著辣辣的,嗯,跟辣根芥末很像。我們是好久之前就找種子種了下去,想看看這山葵能不能種植。”

程芸芸眼睛都瞪直了,激動得脫口而出:“是終於要致富了嗎!”

上輩子沒聽說過還有種山葵呀!

喬茗茗:“……呃,還不知道種得咋樣呢,起碼得等到明年快收獲了才知道。”

周蘋果悄悄說:“山葵還遠著,你想要多多的錢,還是期待期待山柚油吧。”

喬茗茗點頭,掰手指道:“秋分、寒露、霜降和立冬,這幾天大隊長都有安排好幾人去采油茶。”

秋分寒露就不必說了,那時候秋收還未開始,所以安排了好幾個人去。

之後的霜降與立冬正值秋收,大隊長愣是也擠出好幾個人讓他們山上采油茶。

莊稼得要,山柚油也得要。

一手是糧食,一手是錢票,他都得抓得緊緊的。

程芸芸恍然大悟:“我說呢,原來那個東西是隊長叫著去采的,也能賣?”

喬茗茗:“對呢,榨油了就能賣。”

山柚油營養價值極高,除了炒菜的味道沒其他油好外幾乎沒缺點。等往後國內美妝護膚的市場做起來,這玩意兒沒準更賺錢。

程芸芸頓時心花怒放,看著喬茗茗眼神,就跟看金子一樣!

要知道上輩子可沒有山葵和山柚油,所以這兩項東西隻能是茗茗帶來的。

我的娘嘞,還期待寧渝幹啥,茗茗明顯才是男人背後的強者,強者中的掃地僧啊。

她決定了,她要跟著茗茗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