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巧手小寧

喬茗茗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以至於回家的路途中她琢磨個不停。

秋高氣爽是以後的事,此時秋老虎來臨,溫度和六七月份有得一拚。

寧渝出門前給喬茗茗戴個一個寬簷草帽,她原本還嫌棄呢, 沒曾想是她膚淺了, 這玩意兒真的好用。

快至午時的陽光即將直射, 寬大的帽簷能覆蓋住她的兩邊肩膀,將她脖子以上的皮膚遮得嚴嚴實實。

程芸芸在對麵看了賊羨慕,出門時她覺得醜就沒帶, 而是帶了把雨傘。

可她忘啦,這時候遮陽傘的概念可並不普遍, 她要是敢撐著傘遮太陽, 明兒村裏的十條談資裏有八條得是她。

程芸芸知曉自己還是個把旁人話看得很重的,所以這傘幹脆還是算了吧。

喬茗茗一路摟著已經睡過去的兒子,晃晃悠悠地到達上陽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另一邊, 寧渝還在山上勤勤懇懇地開墾土地。

與之不同的是, 山上綠蔭蔥蔥清風徐徐,很是涼爽。

寧渝在送走妻兒後便帶著鋤頭往山上來, 同行的還有周三叔以及對他們種山葵行為頗為感興趣的周隊長。

到龍虎窟的山路走了兩回,越走越順,今日還不到半個小時他們三人便已到達龍虎窟。

龍虎窟位於山裏偏低窪的地方,地勢較為平整, 渣土少,土層也很厚。

幾日間, 龍虎窟溪流附近的雜草灌木已被清理完畢, 拚拚湊湊湊出近半畝的地。

土地分成三個區域, 共同點就是地裏有不少大約拳頭大小的石塊多,且地肥,很肥。

幾年積累下來的腐葉腐草分解成了最佳肥料,滋潤著這片土地,土地又把養分反哺給了樹木野草,一年複一年,形成最佳循環。

周隊長慨然:“要是咱們山下的土地有這麽肥就好。”

寧渝真是對周隊長心生敬佩,他無論何時何地,不管是看到土還是看到水,都能把話題扯到山下那些地。

周誌才嘴快:“隊長你想得可真美,又要這山上的土,還要那如尿的水,更要老天爺聽你的嘴,娘嘞,世間哪有這麽十全十美的事兒,就是東北那旮瘩的黑土你都瞧不起眼了都,也不怕燒了苗。”

“我去你爺爺的!”

周隊長氣得滿臉漲紅,脫下鞋子往他那兒扔,恨不得把他那張破嘴給堵住。

周誌才“嘿”一聲彎腰躲開,撅著嘴道:“你這話說的,我爺和你爺是嫡親堂兄弟!”

周隊長哽住,狠狠運了幾口氣,村裏就是這點不好,罵人不能罵祖宗!

寧渝並不參與到兩人的罵戰間,他找了一塊角落的地開始開墾,直至快到十一點才停。

周隊長村裏還有事,早在半個小時前便下山離開。周誌才倒是才走,沒辦法,他得回去等著蘋果她們回來。

今兒媒人帶著蘋果和媳婦兒去相看,下午的時候還會來家裏一趟,也不曉得會不會提早回來,總得先去準備著。

鳥兒喳喳叫,龍虎窟隻剩寧渝一人勤勤懇懇地翻地。他在農活方麵頗為熟練,很快就翻好這幾分地。

山中幽靜,使得人心也平靜下來。

這裏是個好地方,嗯,除了蚊子。

“嗡嗡嗡”

對了,還有,蜜蜂?

蜜蜂!

寧渝揮揮身邊的蜜蜂,眼睛亮了,直起腰抬著頭慢慢走著往樹上看。

別說,十分鍾後還真讓他找到了蜜蜂的蜂巢。隻不過不在樹上,而在石縫之中。

寧渝立刻收拾東西回去,打算下午再來采蜂蜜。

喬茗茗正巧拎著兒子的後頸處衣服到達家門口,見他興致匆匆歸來,好奇:“肥料送來啦這麽高興?”

山葵種子來了,但化肥還未到,隊長日日找寧渝,有陣子把寧渝煩的比大隊長還更希望化肥到。

衡衡下車時被喬茗茗強硬搖醒,這會兒迷迷糊糊要醒未醒,見到他爹下意識過去伸手要抱:“爸爸。”

寧渝彎腰把孩子抱起來,和喬茗茗並行,走進門後悄悄道:“我發現了個蜂巢。”

喬茗茗眨眨眼:“大不?”

“不知道,在石頭縫裏。”

“哇塞,蜂巢還能在石頭縫裏?”喬茗茗沒見過世麵的驚訝了。

“能啊,甚至還能在土裏。”

寧渝把兒子放下,開始翻雜物箱,去搗鼓他的抓蜂手套。

喬茗茗對此沒啥興趣,把桌上用竹子編的菜罩打開,裏頭有早上做的幾碗菜,這些菜拿去熱熱便好。

這是農村裏絕大部分家庭的習慣早晨做好三頓飯,也就是一天的飯菜。

農民早上要吃的飽,中午晚上都沒時間去做飯。說句不好聽的,在農忙時節,女人當成男人用,男人當成牲口用。

這話絕對不是侮辱的意思,而是代表著他們的工作任務十分繁重,遠超正常水平。

這種情況下,回家當然就休息啦,女人也累了一天了,難不成還得從洗菜開始做飯?

所以說幾乎所有人都是早晨把飯用蒸鍋蒸好,菜給炒好。早上吃完中午吃,晚上熱一熱,若不夠再炒一樣菜就成。

喬茗茗先前沒有這樣,倒不是她講究,而是前段時間天氣還算炎熱,誰曉得放一天會不會壞對吧?

還不如辛苦點,頓頓吃就頓頓做。

而如今呢,天氣漸漸轉涼,外頭秋老虎的太陽再曬人,屋子裏的溫度也會比七八月份低上幾度。

喬茗茗熱好飯菜,寧渝還在那兒蹲著製作他的手套。

他們這裏當然是沒橡膠手套和乳膠手套的啦,得益於她上輩子考公時徹夜刷題,喬茗茗依稀記得橡膠手套得七十年代中後期才會在市場中廣泛出現。

而乳膠手套呢,得等桂林乳膠廠八十年代開始生產時他們日常生活裏才能用上呢。

所以寧渝怎麽抓?

喬茗茗一直覺得他是個狠人!

是熬夜看書看到淩晨三點,一口藿香正氣水喝下去毫不眨眼……先前能閉眼縫針,現在竟然還敢戴個勞保手套就去抓蜂巢的狠人!

“你不要命啦?”喬茗茗震驚。

勞保手套是何物?

後世的孩子們估計不大曉得,其實去工地看看就知道,和工人們手上戴的差不多。

寧渝手上這個勞保手套是尼龍材質,說它耐用吧,倒真的耐用。可它終究不嚴實啊,蜜蜂保準能透過它蟄到裏頭的皮膚。

“沒事,我套兩層,每根手指和手心手背還會用布包著。”

他這會兒心念念的都是蜂蜜,恨不得這會兒就山上摘了回來。

喬茗茗:“……”

成吧,你自己覺得沒事就沒事。

野生蜂蜜啊,她也期待呢。

吃過午飯,寧渝上山。

他又不是傻子,不會真的把自己送上門給蜜蜂蟄。

到了龍虎窟,他先將帷帽戴好,全身包裹得露不出一塊皮膚,手及手臂部位更是用好幾層布纏繞綁著,然後謹慎蹲到洞口邊,把手伸進石縫中去。

蜜蜂嗡嗡嗡,他也不需要點煙驅趕,直接就從裏頭掰了塊蜂巢出來。

金燦燦的蜂蜜滴答滴答流幾滴在地上,立刻吸引了好些本圍在他身邊的蜂蜜。

寧渝一鼓作氣,幾乎掰了有八斤才停下。總得給人家蜜蜂剩些,凡事得可持續發展。

烈日炎炎,林中涼爽。

他下山回家路途中出了一身汗,回家時趕緊擰把帕子擦擦臉。

喬茗茗正好睡醒,整個人腦袋輕飄飄,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說:“咋樣啦?”

寧渝站在水缸旁,指了指放在旁邊的袋子,“都在裏頭呢,得想想什麽東西裝。”

喬茗茗驚喜轉身:“有罐子!”

她拿了個圓滾滾的大肚罐子出來,用幹淨的紗布包好蜂巢,用力把蜂蜜往罐子裏擠。

沒一會兒,蜂蜜擠完,兩個罐子都裝滿了,隻剩下蜂蠟和好幾隻幼蟲。

蜂蠟也不能丟,這玩意兒有很好的抗菌消毒作用,萬一被蜂蜜給蟄了,還能解決蜂毒和止疼。

最最關鍵的是,蜂蠟可以製作唇膏啊!可以說現在這個蜂蠟要比蜂蜜來得吸引她,畢竟她可以搞到糖,卻很難買到唇膏。

巧手寧渝再度上線,茗茗這麽簡單的心願他當然願意滿足。

雖然他沒做過。

但他可以研究。

“唇膏外殼不好做出來。”寧渝思考一會兒說道。

說到這事兒喬茗茗就扼腕歎息。

她捂著胸口心痛:“哎,我的口紅,我那兩支花了我半個月工資的口紅!”

自己穿越到這裏,做過最奢靡的事情就是買了兩隻口紅,雖然買完就想退貨,但終究還是她唯一的化妝品呀!

然而沒了,喬茗茗哼哼嘀咕:“也不知道被扔到哪個旮旯角去了。”

寧渝嘴角含笑:“沒事兒,以後我補給你。”

喬茗茗眼睛亮晶晶:“行吧,那你做好後把唇膏裝到小鐵盒裏就行。”

條件有限,她可以用手摳著抹。

嚶嚶嚶~生活不易,茗茗歎氣!

一天後。

這日清晨,天空下著毛毛細雨。

昨兒晚上謝善文發來電報,說化肥明天就到會綿山。周隊長大喜,據說一個晚上沒睡,連夜起身去縣城,再從縣城坐火車到市裏運化肥。

周隊長走歸走,可人家還是布置下任務的。不過活不多,加上今日又下雨,所以寧渝早早就下工回家。

他下工時才早晨十點,喬茗茗待在家裏喂那三頭蠢驢。

三頭驢才剛吃飽呢,他就回來了。

寧渝一回來就往房間中鑽,他這人就是這樣,研究事時總是會全身心投入,恨不得把全部精力全撲在上麵。

以前是工作,現在是做唇膏。

哦,唇膏做好了,他甚至無師自通的開始給喬茗茗做護手霜,又舉一反三的提出要給護手霜可以加些藥材。

那到底可以加不?

當然可以!

他興衝衝地在楊大夫那兒拿到一份方子,又堅持用幾塊自己蒸出來的雞蛋糕,是的,蒸鍋蒸出來的雞蛋糕,換了已經處理好的藥材。

這會兒,寧渝便聚精會神的做著。

喬茗茗和衡衡母子倆都好奇的站在他的兩側,邊吃著雞蛋糕邊看,時不時還揪下一小塊雞蛋糕塞到寧渝嘴裏。

寧渝:“……”

其實大可不必,他要吃自己會吃。

茗茗喂他他願意,衡衡也湊熱鬧喂……被口水搞得濕漉漉的雞蛋糕,吃得他這當爹的也受不了。

心梗,但他是位好爹,被兒子濕答答的眼睛看著,不能嫌棄。

……太難了。

喬茗茗半點看不出寧渝的窘迫,好奇問:“這都是些什麽藥材呀?”

寧渝懂,一一指道:“荊芥、防風、白芷、川芎、佩蘭、高良薑、石菖蒲、肉桂、柑橘皮,這些三克,紅花和桂花兩克,花椒一克。[1]”

喬茗茗敲敲腦袋:“沒記住。”

寧渝笑笑,側頭微仰:“沒關係,往後我都做給你用。”

喬茗茗臉紅,轉移話題:“除了這些就沒啦?”

“有呢,山茶油,還有咱們的蜂蠟,還得加點蜂蜜和蒸餾水。”

“山茶油,這是什麽,咱家有山茶油?”

“舅爺有,我找舅爺借的。”寧渝拿起一個小玻璃瓶晃呀晃,“山茶油就是茶籽油,你沒吃過嗎,炒菜不難吃,但是有股味兒,喜歡的人很喜歡,爸爸就是。”

這裏的爸爸指寧渝親爸,喬茗茗認真思索一會兒,搖搖頭。

她上輩子好像吃過,應該聽說過,聽著耳熟,估計是從什麽化妝品廣告聽來的。

這輩子原主更沒見過,小時候吃的都是花生油和豬油。

在原主很小很小的時候,家裏小孩多,爺奶歲數又大,爹媽負擔很重。

冬日裏,每個星期割一塊豬油來,在炒菜前就放到鍋裏抹一抹,抹得鍋壁上泛層油光便可以炒菜。

這日子想到都苦,喬茗茗不禁又有些思念在首都的喬家人了。

寧渝看出她的低落,就介紹說:“你曉不曉得,山茶油其實不是茶做出來的,而是油茶樹的果子製作而成的。”

喬茗茗:“油茶……不是茶?”

寧渝哭笑不得:“當然,你可曾聽說過什麽茶叫油茶嗎?”

衡衡都笑了,迫不及待插話:“媽媽,媽媽衡衡知道,讓衡衡說!”

他激動得捂住他爹的嘴巴,“油茶樹和茶葉樹都是山茶科山茶屬的,但是不同種呢!一個是油茶,一個是茶樹啦。”

喬茗茗:“……”

靠,好氣!

寧渝眼神瞬間柔得跟水一樣,異常欣慰,摸摸兒子軟軟的頭發:“等你長到小虎那麽高,爸爸就帶你上山去玩。”

小虎是舅爺最小的孫子,生得隨了媽,才六歲就和旁的小孩八歲一樣。

喬茗茗心裏默默吐槽:每個人擅長的東西可都不一樣,你們父子畫畫不就不如我,嘴皮子還沒我利索,我討價還價賊厲害呢!

而且,那時候估計都回首都去了。

經過父子倆的各種解釋,喬茗茗終於懂得了山茶油是什麽。

不就是山柚油嗎?

她老家就叫它山柚油!

山柚油是啥?說起來很多農村的小夥伴都曉得,就是那麽能結出魚丸大小、圓滾滾的種子的一種樹。

聽著很繞對不對,其實這玩意兒成熟了若沒適時摘下來,砸到人還有點兒疼。

“種子外邊有層外殼,裏頭是有幾瓣?一瓣兩瓣三瓣四瓣種子?哎反正不定,那個種子才可以榨油是吧。從樹上摘下來後殼還沒裂開,得放在通風一點兒的地方晾,曬也行,最後外殼就會裂開,種子也就會出來了!”

喬茗茗得意說道,還睨了父子倆一眼,分外驕傲地挺起胸脯。

誰說她不曉得,你們曉得專業這方麵,而我喬茗茗卻知道生活這方麵!

“啪啪啪”

寧渝鼓掌:“沒錯,很棒,說得一點兒都沒有錯!”

喬茗茗嘴角上翹,伸直腰板,輕咳兩聲,略帶矜持問:“所以咱們這裏也有這種樹?”

“有,我在山上就瞧見不少。”

“都是咱們村裏的?”

“是啊,我問過周隊長了,他說隔壁前頭還有一片。村民們快到冬日裏經常背著大大的竹筐,去山上撿油茶的殼拿來當柴火燒。”

喬茗茗怪疑惑的:“既然這麽多油茶,咱們這裏為什麽不吃山茶油呢?”

寧渝:“因為咱們這裏還算富裕,還種了不少黃豆。”

他說著站起身,指了指對麵的小丘陵:“那裏明年還會開墾來種黃豆,原本種著梨樹,梨樹也不需要砍了,可以套種。加上村北即將和棉花套種的黃豆,以及原本在村頭和玉米套種的黃豆,到時候咱們村缺什麽都不缺豆。”

喬茗茗瞪大眼睛,嘴巴微張。

哇偶,都是套種,科學種植貫徹得很徹底。

難怪了,有黃豆,大家吃大豆油就成,還要啥山柚油。

可是……

喬茗茗記得,這玩意兒上輩子每斤近百塊錢呢。

每斤,每斤!

她眼睛倏然亮起。

從寧渝的角度看,茗茗的眼裏爆發出了和上個月提起山葵時的同樣眼神。

那是財富的金光。

下午,雨水未消。

喬茗茗去了趟豬圈,把豬飯做好和衛生搞好後便回家,此時才將將三點半。

她如今速度越來越快,工作又自由,待在家裏的時間便長了些。

寧渝還在幹活,雨雖沒消但是卻小了,得給地裏除草。

衡衡在舅爺家裏玩,她也沒去喊,這孩子如今徹底和舅爺家的娃娃們打成一片,玩得特別好。

喬茗茗還未走到家,就見自家門口站著一個人,是程芸芸。

“哎,下著雨呢,快進去快進去。”喬茗茗趕緊加快步伐,走近問,“有啥事兒嗎?”

程芸芸點頭,擔憂說:“我瞧見和蘋果相看的那個男人來她家了,也不知道談得咋樣。”

喬茗茗給她倒杯溫水:“你先別急,等那人走後我們先去找蘋果問問情況。”

程芸芸:“那萬一今天就定下來了呢?”

喬茗茗訝然:“咋可能,周三叔這麽稀罕蘋果,怎麽也得讓人家相處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矛盾,能不能磨合。”

蘋果性子也傲,再怎麽樣也不會剛見麵就定下,周三叔也不敢逼急了她。

程芸芸聽她這麽說就放心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喬茗茗有股神奇的魔力。

仿佛,她說的話都很可信,她這個人也很可靠。

程芸芸也賊愛跟她待在一起說話,因為就覺得自己和她有共同語言,啥都能談很舒心。

喬茗茗此時也沒什麽事要幹,幹脆站起來說:“要不咱們去蘋果家附近等等,我記得她家後麵有個亭子,就去那裏。”

程芸芸同意:“行。”

說完,兩個人撐著傘離開。

路上,喬茗茗有意無意地問了她關於她從前種菌菇,搞稻田養魚的事兒。

最近這些事太出名了,直到如今程芸芸村裏人看來已經“改邪歸正”,她那些事的談論度才沒那麽高。

說到這些,程芸芸就心虛。

哪裏能不心虛,因為這些方法都是人家丈夫提出來的,她覺得自己怎麽也算半個嫖竊,還屬於剽竊都剽竊不好的。

“沒啥,我就是看了些書,挺想試試的。”程芸芸尷尬說,“還有,不瞞你說,我想掙錢,往後蓋個三層樓給我爹娘哥嫂住。”

她家如今住的還是黃泥房,地上連水泥都沒有抹,她重生後適應到現在還是覺得不習慣。

特別是廁所!

兩個姑娘忽然就心有靈犀的想到了廁所,紛紛感慨:“哎!”

……

喬茗茗:“你哎啥?”

程芸芸:“你又哎啥?”

“我哎咱們這裏沒有廁所,不是指旱廁,城裏人家自帶的衛生間。”

程芸芸大驚,激動道:“我也是!”

她就說她倆很有緣分,對吧?她們想東西經常能想到一塊,太令人震驚了。

程芸芸趕忙道:“是真的受不了廁所了,先前我也建了個,不知道哪裏沒弄好,反正滂臭滂臭的,時不時熏死人。來有好多人專門來我家上廁所,一下子又變成了公共廁所,我幹脆直接把門掛上鐵將軍,免得還得打掃衛生。”

喬茗茗點點頭:“就該這樣,家裏的廁所是很私人的,如果人人都能用就沒意義了。”

看來程芸芸的性子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麽軟,該硬氣也硬氣,該果斷也果斷,真的很不錯。

喬茗茗發現她還挺和自己合拍的,都是若我願意我能給你占三分便宜,但你不能蹬鼻子上臉來占我五分的性格。

於是,倆人就著廁所的事聊了起來,都到亭子裏了還在聊。

喬茗茗:“不管如何,肯定不能有味兒。在這基礎上,如果有熱水器就太好了,嗯,沒有也沒啥,自己拎水進去,條件就放個浴桶,冬天泡泡澡簡直不要太舒服!”

光是說著,喬茗茗幸福地眯了眼。

程芸芸又鬱悶了:“是了,我們這兒冬天是會下雪的,可冷可冷了,你記得千萬準備好過冬的被子,能墊兩層褥子就不要墊一層。最好還要有熱水壺,縣城供銷社就有得買,晚上睡覺前灌熱水放在被窩裏,起碼能熱上兩三個小時。”

喬茗茗下意識打哆嗦:“那這麽冷為啥不盤炕呢?”

程芸芸知道炕,道:“許是我們很冷也夠不著北邊那麽冷,再說我們這裏沒人會盤,也嫌用的火柴多。不過我們這裏的有的人會燒煤,若是燒煤的話,晚上就得很注意,一不小心是會中毒的。”

前幾年就有人中毒,後來送到縣裏才給救了回來。

自那以後,周隊長便年年宣傳能不燒炭就不燒炭,實在要燒也得注意通風。

喬茗茗被她說的有點怕,心裏不禁計算起自己空間中的棉花夠不夠用。

應該是夠用的,當初她特意費大功夫買回來的,加上寧渝院裏分發的福利,加起來足足得有近二十斤呢。

可仔細一想,他們家如今睡的被子雖然寬大,卻是個薄被子,最多蓋到十月底。而且還沒有墊被褥,墊的是稻草墊和草席。

所以說他們在冬天來臨之前肯定是要打出一床被子的。

不,一床或許不夠,她之前計劃打的上下鋪已經被寧渝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完成,做得特別精致,喬茗茗看了都想睡。上下鋪昨天晚上刷好桐油,如今還在晾幹散氣,待到大後天便可以擦擦曬曬投入使用。

所以,喬茗茗粗粗算一下,她和寧渝至少要睡一床八斤的寬被,還得要墊個五斤的厚褥子。

而衡衡睡的上鋪呢,大約怎麽也得要兩斤的褥子和五斤的被子吧。

更別說下鋪了,下鋪是留給小嬰兒睡的,雖然不必這麽著急,但若可以的話總得先做出來,免得往後手忙腳亂。

我滴個娘,這麽一算,她那引以為傲的二十斤棉花或許還不夠用!

喬茗茗靜默了。

程芸芸壓根不知道自己一句話,直接讓喬茗茗想得這麽遠。

兩人坐在亭子裏,忽然,從蘋果家傳來周三叔的哈哈笑聲,把兩人震了一震。

不是吧,談的這麽歡快嗎?

程芸芸有些急:“小喬,我覺得這個男的不靠譜。”

喬茗茗撓腦袋:“別急,我知道,你容我想想,肯定能想到辦法的。”

什麽辦法呢?

要想簡單點把這事解決,其實還得從程芸芸口中再套一些話。

喬茗茗就問了:“其實咱們有的時候真得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我先說說我為啥不看好那個人,然後你再說成不?”

程芸芸點頭:“行。”

喬茗茗就看看四處,擋著嘴巴,湊近蹙眉悄悄道:“我從前看了本看相的書,我就覺得那男人的麵相不行,好似很招桃花災呢!”

說完,露出個嫌棄的表情。

程芸芸瞪眼:“什麽書!”

竟然這麽準,她也要看!

喬茗茗迅速胡謅一本:“《冰鑒》,反正怎麽說的我忘了,也許也不是這本。”

有部分男人嘛,總是會在底下的二兩肉上犯錯,仿佛當個正常點的人能死一樣。

他出事最大的概率不就是男女關係這方麵嗎,喬茗茗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得到。

程芸芸不懂得喬茗茗是這樣想的,隻覺得她神了,這都能猜到!

於是她再度點頭:“沒錯,我也這麽想,餘水縣離咱們這裏遠,萬一人家那頭有個姘頭呢對吧?還是那句話,又不是知根知底,咋能這麽輕易就定下。”

喬茗茗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好嘛,原來那男人有個姘頭,大概率是結婚前有的,結婚後才被發現了。

既然這樣,事情就變得簡單。

雨漸漸停歇,那男人和媒人前後腳離開了周家。

喬茗茗立刻去小聲喊:“蘋果,周蘋果。”

周蘋果正塌著肩膀坐在椅子上呢,那男人和媒人一走,她就像是被抽了一股氣般,立刻變得無精打采。

周誌才皺眉,心說人家男娃挺好的,雖說長得沒那麽標致,也不大會講話,但人家媒人也說了,他是太老實!

老實才好呢,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想找那種臉白性子活泛的。等到成家了,才曉得老實人能夠過日子。

他不樂意看閨女這樣,正要說話,他的聲音就被打斷。

喬茗茗的叫聲真及時,再晚上那麽幾秒,門裏父女兩人恐怕又要吵起來。

周蘋果一激靈,臉上笑容馬上揚起,脆生生應道:“哎,我馬上出來!”

說著,就跑出去,經過她爹旁邊時還順帶白了她爹一眼。

周誌才:“……”

他是上輩子殺豬,這輩子被閨女這麽欺負。

另一邊,周蘋果出門後長呼一口氣,笑容堆滿臉,對喬茗茗兩人說:“幸好你們叫我,要不我又得聽我爹囉嗦。”

又走回亭子,喬茗茗問她:“你不滿意?”

周蘋果臉上複又苦惱:“我說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就是……”

“沒感覺?甚至看他就跟陌生人一樣,覺得自己累了,就這樣吧,無所謂了?”

喬茗茗試探道。

“對!”周蘋果淚目,“你懂我,我就好像是要因結婚而結婚,而那人就好像是哪裏都能抓出來的人。他話少,我爹就說他老實。他穿得衣服有些舊,我爹說他會過日子,我不滿意,但我說不出來我哪裏不滿意。”

周蘋果氣餒了,再次泄勁兒。

喬茗茗不懂這種感覺,她兩輩子都沒被逼婚過。上輩子家人陸續沒了,這輩子是她自己主動看上寧渝的。

但程芸芸卻感同身受啊!

她立刻同情道:“是不是覺得和這人真結婚了,未來的日子就能一眼望到頭,好似過不過都那樣,想起來就抵觸,更沒什麽期待。”

周蘋果都要哭了,點頭如搗蒜:“嗯嗯嗯,就是這樣啊,你們怎麽都懂我,就我爹媽不懂呀!嗚嗚嗚……”

她真受不了了,嗚咽哭出聲。

雨後傍晚,天空如被水洗刷過後的碧玉,天際處有火紅的晚霞。

兩人也沒讓周蘋果別哭,這段時間情緒壓抑得太厲害,是得好好哭上一場。

哭完,理智回爐,該說正事了。

喬茗茗坐直,一本正經道:“我有個不算主意的主意。”

程芸芸:“快說快說,咱們一定能辦到。”

周蘋果也頓時期待的看著她。

喬茗茗歎氣:“其實很簡單,事情根本在哪裏,在周三叔身上對不對?所以要解決的隻有周三叔,讓周三叔認為那人不可靠就好。”

兩人都算通透,蘋果還很機靈,咳咳……沒有說芸芸不夠聰明的意思,這姑娘總是慢半拍。兩人沒想到,是隻緣身在此山中了。

周蘋果苦笑:“我爹現在一心覺得那人好,恨不得馬上叫兒子呢。”

喬茗茗擺擺手:“沒事,周三叔現在多期望,以後就有多失望。”

她忽然想到什麽,粲然一笑,眨眨眼小聲說:“你這幾天多多勾他,讓他和你爭,你要是不怕他罵你,就最好讓他罵幾頓,罵到他誌得意滿,罵到他隻覺得自己才慧眼識珠。”

周蘋果懂了:“製造落差!”

“對的,這樣往後你就抓住話柄,反攻回去。他再敢無視你的意願,你就戳一次他心。”喬茗茗挑眉。

周蘋果聽著就興奮:“那、那,該咋辦。”

喬茗茗雙手朝上:“要用錢呢。”

周蘋果立刻掏:“我給,多少?”

喬茗茗想想:“多少要看你們,你們倆誰跟唐際秋熟啊。”

唐際秋?為啥提起他?

喬茗茗心想:你們都知道他經常在兩個鎮子之間“倒賣”羊了,怎麽就沒再繼續仔細仔細觀察,人家業務已經有了支線,甚至擴展開來了呢?

她提醒說:“你們還記得昨天的集會上他在賣什麽嗎?”

兩個女孩異口同聲:“羊唄。”

“還有,還有一個。”喬茗茗也不故作懸念了,直接說,“還有代做家具呀姐妹們。”

他那本子就放在旁邊,上頭寫著餘水縣楊師傅出品,可代接。

喬茗茗當時瞄了一眼,不少人填呢,都在說這個楊師傅是附近幾個縣城頂有名的木匠,誰家結婚或者蓋新房,打家具都想找他。

昨兒寧渝那桐油,可就找他買的。這人腦瓜子太活泛了,既然因為路途原因想到代做家具,那麽就說明他和楊師傅接觸過,大概率還從楊師傅那裏買了自己做的桐油。

楊師傅的桐油在附近也和他手藝一樣有名,按照唐際秋“賊不走空”的原則,怎麽也得賺一筆。

嘖嘖,這可是這個年代的代購。

周蘋果懂了:“你讓他順道幫我打聽,可那男人老實……”

程芸芸急忙反駁:“絕對不老實。”

喬茗茗從容自若:“那就讓他不老實。”

周蘋果:“……”

不是,這話聽著怎麽有點奇怪?

程芸芸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快速點頭以表讚同。

喬茗茗雙眼無辜,聳肩攤手:“奇怪嗎,不奇怪啊。”他本來就是這種人,我們由結果反推過程,半點都不奇怪。

周蘋果猶豫不決,喬茗茗大手一揮:“沒事,我來,我來說!”

不知道真相的姑娘覺得這樣有愧人家,而喬茗茗這種人才不怕呢。

回家後,把這事一講,寧渝就笑著搖了搖頭。

衡衡今兒回來說想吃煎餅了,這當爹的自然就任勞任怨去做餅。

寧渝此刻手上帶著麵粉,把喬茗茗的眉心點出一點白。

“幹啥,你覺得不成?”喬茗茗問。

“沒什麽,茗茗你沒發現嗎,你身上的冒險因子很重,喜歡走險招。”

喬茗茗歪頭想想:“並不覺得。”

寧渝:“沒事,有時間跟你把每件事一起複盤複盤。”

當初麵對張西華時也是這樣,她來了後一直沒跟他說過這件事。要不是有回數錢數票數得太過興奮得意說禿嚕了嘴,寧渝還得被她一直瞞在鼓裏。

真真是,現在想起來還後怕。

喬茗茗:“……”

“好吧我覺得,複盤還是算了吧。”她扁扁嘴,“寧三藏啊,妖精我隻想吸你精血,不想聽你囉嗦。”

寧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