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村裏矛盾

村裏修路是大事兒, 因為有錢,從村口到公社的這段路已經差不多修平整了。誌斌叔原想返回頭再修修另一邊從村尾去山羊嶺的路,這條路修完往後運送油茶籽也會方便許多。

但好事說來就來,也不曉得是不是別人都停下時, 而他們幾個村卻年年拜菩薩拜天師拜各路神仙起了作用, 上頭竟然說要給他們這裏修路!

整個公社沸騰!

修路?天大的好事。

就算沒修到他們自己村修在別人村, 但這路也離他們近啊。

天底下哪有那麽多蠢人,十幾歲的小孩兒都曉得修路好。古往今來富裕的地方,哪個不是交通好的地兒?

就是有那傻蛋, 嚷嚷什麽修了路,地就不是自己的了, 也得被其他村民撅回去。

眼明心亮的人就想, 就是沒修那路,那路也沒法用來種莊稼啊。

“路就是給人走的,沒有別的用途,所以它越好走越好, 管它是不是你的呢。”村裏人這麽道。

這幾天, 村裏人傍晚時分都聚集在曬穀場上,討論的都是修路的事兒。

誌斌叔抽著煙, 煙霧把他的臉遮擋住,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麽。

其他人爭論,他也不多說, 就聽。

又有人道:“話不能這麽說,咱們村集體的地咱們有權利處置。路一修不是咱們的, 到時候誰走都行?”

“可不就是誰走都行嗎, 路就得有人走才有人氣。”牛愣子道, 他沒說的是,哪天要能自由買賣了,他就是在路口支個架子擺個攤,都能天天守著攤位掙錢。

就是一直是這樣,那他隔三差五偷偷和路過的人置換東西,也是便己利人的好事兒啊。

喬茗茗和寧渝今日難得出來,坐在角落裏聽了一耳朵的話,心裏當然讚成修路,而且自己還琢磨了一下要修在哪兒了。

這事兒估計還有得吵,在村民們看來路估計是就沿著他們現在的樣子修。可在喬茗茗和寧渝看來,大路根本不會穿著村子過,而是要占了村裏的田地。

村裏路成公家的都有人不樂意,可見村裏的田地成公家的,不樂意的人肯翻好幾倍。

喬茗茗抬眸,瞅瞅誌斌叔,煙霧消散的瞬間在他臉上看到糾結的神情,便曉得誌斌叔也想到這一茬了。

誌斌叔心裏確實在想著這事兒。

路,肯定要修。但田地就是根啊,要是占了田地,那還修嗎?

這是難題,誌斌叔兩難得緊,不禁把目光看向喬茗茗和寧渝夫妻倆。

於是乎喬茗茗和寧渝默契低頭,數螞蟻的數螞蟻,揪地下草的揪地下草,總之就是不和他對視。

誌斌叔:“……”

他嗒吧嗒吧抽著煙,就知道小喬和寧渝不是那些二愣子,分明也想到了其中的關鍵嘛!

其他人還在爭休不停,但總的來說,村裏願意修路的還是占八成多。

其實其他村也差不多,又不需要村裏出錢哪裏能不樂意修路呢?

但也漸漸有人琢磨出,這個路恐怕是要修在田地上了,於是沒過幾天這消息就像浪潮般席卷了整個公社。

村民們討論時不禁更為激烈起來,此刻願意修路和不願意修路的人幾乎是開。

誌斌叔愁啊,溜溜達達去了舊牛棚。

結果家裏隻有喬小弟在,他此刻正光著膀子清理衡衡隔壁的房間。

這間房間是雜物房,又是鴿子房,還兼任冬天時的種菜暖房。

去年呢,鴿子沒了。如今家裏想吃鴿子隻能去村裏買,村裏鴿子房中鴿子上千,想吃都有。

種菜也沒種了,冬天也不必種。

還是村裏有,村裏的磚廠即將退休,磚窯就拾掇拾掇,竟然被董銳這小子改成了能夠種菜的地兒。就是喬茗茗都沒想到還能有這個用途,真是開眼了呢。

如今房間就是雜物房,寧渝和喬茗茗商量著,幹脆把屋後養菇的棚給撤了,蓋個小點的木頭間,把雜物挪到那裏去,然後把這房間整出來給彰彰睡。

這房間要睡人,必須得徹底消毒。

這幾日天氣不錯,寧渝搞了許多生石灰回來,喬茗茗又找了艾草。

到時候把房間整理一遍,生石灰再一灑,艾草熏熏,應該就能睡了。

本來想今日整理的,結果記起來今天公社趕集,衡衡鬧騰著要去,說學校裏讓寫趕集的日記呢。

小屁孩今年二年級了,竟然還開始接觸作文了!喬茗茗嘖嘖稱奇,想她上輩子上學時,就覺得日記啥的最討人厭。

沒辦法,隻能帶衡衡去。

衡衡一去,彰彰不去就不成了。這孩子愛熱鬧,你要是不帶她,她能把嘴撅得掛油瓶。

喬小弟隻能一個人苦哈哈地在家裏整理房間,幸而在昨天就把屋裏的所有雜物都給清理了出來,甚至還把浮土給掃完了,此時喬小弟隻要把房間牆壁理理,再掃一遍地就行。

其實他幹得還起勁的,以至於誌斌叔來了他還沒發覺。

……不起勁也不行,比起做卷子他寧願清理房間搞衛生。

誌斌叔在門外叫兩聲這耳背的都沒反應過來,幹脆就直接走進去:“你姐姐姐夫呢?”

喬小弟驚訝:“誌斌叔,你咋來了,快坐快坐,我姐姐姐夫和衡衡彰彰都去公社了,今兒趕集呢!”

誌斌叔擺擺手:“那我就不坐了,我就是來找他們說說話的。”

坐下來跟你這小孩有啥好聊的。

喬小弟也沒空招待誌斌叔,他渾身是灰塵啊,就是給人倒水都覺得不幹淨。

於是笑笑道:“那等我姐姐姐夫回來了我跟他們說聲,讓他們去找你。”

誌斌叔搖搖頭:“不用。”

他回到家中,將煙頭扔了,幹脆騎著自行車往公社而去。

公社。

喬茗茗和寧渝買完東西就去打電話,正巧碰到周主任也在打電話。

電話裏說啥呢?

說的是上陽村建榨油廠的事兒。

是的,坊要升級為廠了,雖然隻是小廠,五十人都沒有的小廠。

隨著四個村子油茶樹掛果,加上上陽村的油茶樹,今年有近千畝的油茶樹成熟!油茶籽量忽然翻了好幾倍,這麽小的作坊當然沒辦法承受,隻能擴大麵積擴大生產。

而生產量正好能算個小廠。

公社倒是想把這廠子接走,甚至縣城也想摘了這顆未來明顯會水嫩嫩甜滋滋的桃兒。

但上陽村能放嗎?當然不能,村民們又不是傻缺到家了,真要是敢強力把他們的榨油坊遷到公社或者縣城去,他們就能結夥去縣政府門口靜坐表示抗議。

廠子就是金雞啊,下金蛋的那種。

如今或許是招五十人,往後恐怕就招一百人,再往後就是兩百三百。工人名額自然得先緊著他們村才行,他們村的孩子往後成為工人指日可待嘛。

喬茗茗和寧渝進入通訊室,周主任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夫妻倆捂著衡衡彰彰的嘴巴,安靜坐下等待。

隻聽周主任歎氣道:“主任啊,榨油坊的事兒我們公社裏也難,當時用了每年十個名額來換,上陽村依舊是不願意……不不不,並非村幹部不願意,而是開了村民大會,會上所有村民投的都是反對票。”

“……我雖是上陽村人,但我此刻是在公社主任這位置上,當然要為全公社考慮。但我怎麽說也是從上陽村中走出來的,我總不能罔顧村民的意見是不?所以我是向上申請有調解組下來調解調解。畢竟上陽村村民的一溜站開,這位是我侄兒那位是我兄弟,頭發花白的是我叔叔伯伯……您說說,我這工作咋做嘛!”

喬茗茗聽到這兒不禁點點頭,要不怎麽會有“異地為官”的製度呢,雖說幾十年後這製度關於這有無用處要不要取消爭論不休,但從周主任這裏看,他眼下的工作確實是被人情給捆綁住了。

其實在她看來,從長遠看來,榨油坊遷到縣城去確實會對榨油坊本身發展增添益處。

別的不說,縣城幾十年後注定騰飛的。由縣改縣級市是板上釘釘的事,喬茗茗覺得再過幾年由縣改為地級市也不是沒可能。

她偷偷湊到寧渝耳邊說:“其實我倒是挺想答應的,畢竟榨油坊遷到縣城後,肯定要分咱們榨油坊一大塊地對吧?這個地就是榨油坊的資產了,幾十年後……說不準這地才值錢。”

再有就是發展肯定更好,政策上的一些好處肯定會更容易傾斜給榨油坊。

但村民們想不了這麽長遠,就是誌斌叔都不願意。他們看中的是招工,隻要廠子在,招工啥的就是自家事兒啊!拿自己村子來說,往後不說人人吧,每家肯定都能出個工人。

如今這個年代,工人最吃香,如周主任這種幹部,待遇都沒工人好。

寧渝驚訝地看著茗茗,也湊她耳邊:“不瞞你說,我也是這麽想的。”

另外一個原因,寧渝覺得一個廠子裏由上到下,由管理層到一線工人全部都是上陽村的人,這並不好。

五十人的小廠這樣怕是還行,但廠子要想發展要想擴大規模,就必須控製上陽村的工人數目,甚至管理層都不能有上陽村的人。

在他看來上陽村拿分紅最好,每年再拿幾個名額,這樣廠子反而能走得長遠。

周主任何嚐不是這種想法?

但他不能說啊!

就跟他自個兒說的那樣,村裏人不是他的侄子輩孫子輩,就是他的同輩和叔伯輩。

真要這麽幹,他得被罵死。

許是還會有一大波白發蒼蒼的老人,包括他爹在內的老人,哆哆嗦嗦地指著他鼻子罵他背棄祖宗,哭著喊著要去見太爺太太爺,然後控訴他這不肖子孫當官不為村裏人謀福利,反而挖村裏牆角的行徑呢!

這工作哪裏還能幹下去呢。

喬茗茗和寧渝都替周主任感到為難,長歎氣,心說這官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周主任還在那裏哭工作不順,強烈要求縣裏派調解組下來。

他明確道:“我們公社也不接收,我們公社是吃不下這個榨油坊的。”

他心裏很明白,榨油坊要想走得長遠,就必須去縣城,這樣才能真正成為榨油廠。

說完,沒過多久就掛斷電話。

周主任心累,坐在椅子上擺擺手,歎道:“你們去打吧。”

寧渝去打電話,喬茗茗麵上擔憂(吃瓜看熱鬧)走到周主任身邊,問:“縣裏咋說?”

周主任扯扯衣領,直接往椅背一靠,剛想從口袋裏掏煙,發現旁邊有孩子就又鬆開:“還能怎麽說,依舊是考慮考慮。”

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誰曉得這是要考慮到什麽時候?

反正周主任覺得自己是沒辦法了,誰能想到榨油坊會發展的這麽快,如今成為一塊香餑餑的同時也成了一塊燙手山芋!

要是沒遷去縣城,肯定影響榨油坊發展,從而影響山柚油產業發展。

周主任把考慮的問題一一說出來,對喬茗茗大倒苦水:“你覺得是不是這理,要是你和寧渝,是不是也會這麽做?”

喬茗茗和寧渝雙雙點頭。

然後喬茗茗愉快表示:“您太難了,這種情況我們也想不到解決辦法呢。”

周主任喉嚨管裏還未吐出的話一噎,心說你都這麽說了,讓我怎麽把請你們幫忙想個辦法的話說出來呢?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喬茗茗笑眯眯,她才不攬這得罪人的麻煩呢。誰都覺得自己有理,在村民們看來工人這身份能讓三代吃穿不愁,不必麵朝黃土背朝天地在地裏頭掙食。

咋說呢,其實這是無解的。隻有把廠子遷走,並且十幾二十年後發展得特別好,他們才會覺得這決定是正確的。

周主任無奈:“你啊你,滑不溜秋的,和幾年前大不相同。”

喬茗茗撇撇嘴,我要還是幾年前的我,不得被你坑做你的“幕僚高參”,沒編製沒工資沒福利地當苦工。

她傻不傻啊!當然不傻啦!

寧渝打完電話,夫妻倆帶著衡衡和彰彰就準備離開。

奈何誌斌叔又來了,他騎著自行車一路騎了進來,正正好停在樓梯下。

“總算找到你們。”誌斌叔說,停好車走下來,“陪我上去一趟,我正好有事兒要跟主任說。”

喬茗茗問:“榨油坊的事兒?”

“啥榨油坊,榨油坊能有什麽事,是修路的事兒。”誌斌叔道。

得,喬茗茗和寧渝隻能再回去一趟。

周主任對於他們的去而複返感到很驚訝,但一看到後頭的周誌斌就懂了,他們夫妻是被誌斌給喊來的估計。

“衡衡,來,帶著妹妹去樓下玩兒。”周主任說,掏出抽屜裏的糖果給衡衡,笑了笑。

衡衡搖搖頭,指著桌上的象棋:“現在不想吃糖呢,我兜裏有糖,我想玩象棋。”

象棋就象棋,這象棋盤可有點重,周主任搬給他:“抱好嘍!”

衡衡開心接過,也不去樓下了,直接和妹妹在辦公室門口的走廊上玩兒。

還貼心地幫忙把門帶上。

路過的幹事瞧了瞧這兩小孩,也認出他們是常來的小孩了,不禁笑出聲,然後拿出兩把小板凳給他們兄妹坐。

沒事兒幹的人,還會蹲在旁邊瞧著棋盤,然後一起下。

辦公室。

誌斌叔恨不得把自己為難的事兒全吐出來,周主任聽了直扶額,緊接著反向傾倒。

表示:你難,我也難。

喬茗茗忍不住寧渝邊上挪挪,這對倒黴的難兄難弟,可別把衰運傳染給她。

一個難修路,一個難移榨油坊,都想讓對方幫忙解決,結果對方都不願意接手。

於是片刻後,周主任就問喬茗茗和寧渝,“你們有啥看法?”

喬茗茗忙搖頭,周主任就看寧渝。

他幽幽道:“你肯定有的。”寧渝是個內秀的人,很多事其實心裏門清兒。

寧渝隻好把“不知道”幾個字憋回去,想了想,謹慎開口:“先說我的觀點。”

周主任往後一靠,兩手放在扶手上,放鬆身體:“你說,咱們這裏沒有外人。”

寧渝:“我是屬意修路的,無論是從田地過還是從哪裏過,甚至從房子過,我都屬意必須趁著這機會修路。”

周主任和誌斌叔皆點點頭。

很現實,過了這村沒這店。

寧渝繼續:“同時,我也覺得咱們村榨油坊要遷走,遷到縣城最好。我琢磨著,路怕是會經過榨油坊那一片。”

誌斌叔頓時急起來:“什麽,那這路還不如不修。”

周主任趕緊拉拉他:“著什麽急哦,修路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兒,這得給咱們村省多少錢啊,哪能說不修就不修。”

誌斌叔憋了憋,道:“榨油坊要比路重要,路沒修咱們這裏,也會修隔壁村,甚至隔壁公社,總歸來說,咱們也能用。”

但榨油坊給了,往後保準收不回來。

寧渝就曉得會這樣,於是把縣城地皮、還有關於榨油坊的長遠發展掰碎揉成末了告訴誌斌叔。

誌斌叔直撓頭:“工人……”

喬茗茗歎了歎:“哎呀叔啊,咱們村靠工人那點工資吃飯嗎?您想想,咱們村最值錢的是什麽呢?是油茶樹嘛,隻要有油茶樹在,榨油坊算什麽,油茶樹才是源頭嘛!”

她這話無疑是最有道理的,周誌斌心裏還真輕微地左右搖擺起來。

喬茗茗反正不曉得村裏在糾結什麽,但她知道自己或許明年年初就要離開了,這些事能不多嘴還是不多嘴。

說完這話後,直接把嘴巴閉上修煉閉口禪,由著寧渝和周主任說。

周主任無論怎麽對她使眼色,她都拒絕再開口。隻能說財運這東西很懸,村裏能不能抓住還是得看自己。

談話持續將近一個小時。

喬茗茗吃著餅幹,喝著溫水,聽得也挺起勁。

偶爾出去看看衡衡和彰彰,一瞅都到中午了,就帶著兩小孩去蹭公社大院的飯。

公社食堂的飯還挺好吃的,特別是今天趕集,市場上的菜多,所以食堂裏菜色比平時更加豐盛。

食堂大師傅對喬茗茗都眼熟得緊,見到她來就笑笑:“吃什麽?”

喬茗茗探頭看:“辣椒炒肉來兩份唄。”

“行啊!你算來巧了,剛出鍋呢,熱乎!”大師傅這麽說,又道,“今天鹵了點豆腐片和豬頭肉,要不要。”

喬茗茗雙眼登時放亮:“要要要!”

她伸著借來的碗,怪震驚的:“怎麽還會有豬頭肉呢,我饞這個好久了呢。”

聞著竟然還和外頭豬肉鋪旁邊賣的味兒一模一樣,喬茗茗心裏暗暗懷疑這大師傅私底下還做著一份生意。

大師傅切了半斤的豬頭肉給她,鐵麵無私道:“限購兩份,兩份半斤。”

喬茗茗已經特滿足了,又打了煎豆腐,嫩豆腐煎完放香菇炒,豆香和香菇香很饞人。

公社菌菇多,食堂裏菇類菜自然也多,就連湯都是菌菇蛋湯。

喬茗茗最後再打道炒青菜和紅燒茄子便好了,直接坐在食堂吃。

吃一半半,寧渝走來。

喬茗茗笑問:“解決啦?”

寧渝長長呼出一口氣,聳聳肩膀:“解決是解決了,還算……順利吧。”

喬茗茗捂著肚子哈哈笑,這麽說就是不算順利咯。而且寧渝嘴唇明顯起皮,這是說話說太多的緣故。

本來從不喝食堂大鍋湯的寧渝今天久違地喝了一大碗,喬茗茗更是笑得恨不得捶桌。

吃完飯,一家人離開。

誌斌叔還在周主任辦公室,等喬茗茗和寧渝都快到家了,他才出來。

村裏修路的事兒被周主任接過去了,可說服村民們放榨油坊搬遷到縣城裏的事兒,卻又砸到他身上。

周誌斌:“……”不對勁,他撓撓頭,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

自己好像接手了一個更難的問題。

上陽村。

喬茗茗和寧渝回到家時,喬小弟已經把房間給徹底清掃完,甚至還把生石灰給撒完了。

他累得癱倒在竹搖椅上,見到這一家子,有氣無力地幽幽問:“你們還懂得回來?”

喬茗茗忙把飯盒舉起來搖搖:“我們心疼你呢,曉得公社大院食堂裏有豬耳朵和小炒肉,特意跑去給你打包了回來。”

喬小弟:“……”

屁!他憤憤委屈道:“肯定是你們自己去吃了,順帶給我打包點回來的。”

嘿!真夠機靈的。

喬茗茗把飯盒往竹桌上一放:“吃不吃?”

喬小弟猛地坐起身,大步廚房拿筷子和調羹,“吃啊,累死我了,累得沒力氣做飯。”

喬茗茗還是很疼弟弟的,飯盒裏好多飯菜呢,滿滿當當足夠他放開肚子吃。

特別是肉多,豬頭肉雖然沒剩多少,但後來又打了一份辣椒炒肉,這道菜下飯,配上鹵汁就是翻倍下飯!

喬小弟吃完整個人好似活過來,腆著肚子躺在竹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春風輕吹,帶來花草香。

陽光透過枝丫斑駁地落在他身上,舒服得很快睡過去。

寧渝給他蓋個毯子,對衡衡和彰彰說:“不許大聲不許吵,舅舅在睡覺。”

衡衡和彰彰忙點頭,幹脆跑去房間看連環畫去。

屋中。

喬茗茗趁著太陽大讓寧渝幫她洗頭,洗完頭後擦得半幹,披散頭發回屋子,問寧渝:“彰彰的床是不是該打了?”

寧渝搖頭,拿起梳子給她順頭發:“不打,咱們買吧。牛愣子叔家正好有閑置的,床和櫃子還有桌子都有,不費那時間精力去打了。”

說的也是。

打床打櫃子什麽的真很費時間,從選木頭到砍木頭再到晾幹……

喬茗茗瞧著都怪心累的。

不過說起這事,寧渝問她:“想不想再把家裏拾掇拾掇?”

喬茗茗眨眨眼,抬頭看:“你這是想再建兩間房啦?”

寧渝嘴角翹了翹:“你不是總煩吃飯和睡覺在一屋嗎,村裏磚頭足,於明還說有渠道能搞些水泥來,要不然咱們就把房子再建建?”

喬茗茗本想說這房子等我們走了後還是要歸還給大隊的,但轉念一想,掙錢不就是要讓自己活得舒服嗎?

於是點點頭,擲地有聲:“建,就算是隻住半年都不虧!”

寧渝笑了:“我也這麽想。”

這事他在心裏琢磨好久,甚至還想過要不要蓋二層小樓呢,想想還是作罷,平房也挺舒服。

夫妻倆最近沒啥事,所以便一心撲在建房這件事上。

磚頭有,水泥足,甚至人手都還夠。

春耕最忙碌的時候過去了,今年大隊又多添一台拖拉機,上陽村成功成為這十裏八鄉最拉風的村子!

兩台機器和兩台拖拉機為春耕作出突出貢獻,加上水渠全麵建成,不需要再挖了,所以今年春耕雖然還是累,但卻比去年好不少。

當喬茗茗和寧渝放出想蓋蓋房子的意思時,許多村民就踴躍幫忙。

傍晚,曬穀場。

牛愣子捧著碗道:“早該蓋了,你瞧瞧咱們村子,現在一水的新房,你們家看著最破。”

周三叔也點點頭,手上也拿著碗,但是是給外孫喂飯的,追著外孫喂飯。

邊喂邊說:“趁著這陣子把房子蓋起來,你們家正房完全可以推了重新蓋,我現在經過你們家,從外邊瞅著都總覺得它哪天要塌。”

喬茗茗和寧渝不禁對視一眼,原來自己的房子已經這麽破了,可他們夫妻竟然覺得還行呀……

“你們家人少,再蓋兩間就夠,加上推屋子清場地,加緊速度最多半個月就行吧。”

“行嘞,不過最少得十個人,打聽打聽誰家有沒有用到的木梁,幹脆借給寧渝小喬用用。”

牛愣子趕緊站起身:“我家有啊,哪裏要借啦,直接給你們,反正我家屋子蓋完了。”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任務算是完成了,給家裏給孩子都蓋了屋,皆是青磚大瓦房!

寧渝忙說:“叔你別這樣,還是借吧,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用。”

牛愣子還想再說什麽,但他熟知喬茗茗和寧渝的性格,要是真借,兩夫妻恐怕還真不願意要呢。

他想想,點了點頭。

那麽現在就是有人有磚頭,有水泥,有連木材都有。

萬事俱備,隻欠開工。

開工很快,喬茗茗是急性子,壓根不想等。在家裏衡衡彰彰甚至喬小弟都沒反應過來時,有一天村民們帶著工具成群結隊的來了,生生把這舅甥三人嚇一大跳。

“咋啦,二姐!”喬小弟驚得破音問。

喬茗茗趕忙從屋後來,拉著喬小弟道:“沒事沒事。”

她赧然:“忘記和你說了,我和你姐夫準備把這房子推了重蓋。”

衡衡瞪大眼睛,跳起來:“也沒跟我說!”

哼哼,這麽大的事兒,他竟然不知道,他還是不是家裏的一份子了。

彰彰不明所以,但湊熱鬧,也擺出奶凶奶凶的模樣,挺起胸脯氣鼓鼓道:“媽媽,我也不知道!”

喬茗茗沒空理這兩貨:“一邊待著啊,人來人往的你們人小,小心被撞倒。”

衡衡氣得直跺腳,彰彰一看,也跟著跺。

衡衡更氣了,本來不想理媽媽也不想理學人精妹妹。但媽說會把他們撞到,最終還是撅著嘴巴拉著學人精妹妹回屋去。

“哼,我們在屋裏待著,媽媽你不要再找我們了。”他回屋,站在房間門口氣勢洶洶道。

喬茗茗擺擺手,真的嗎,太好了。

她拉著小弟回屋中,屋裏的東西其實已經收拾好了,立刻就能搬出來。

寧渝也匆匆從菜地中趕回來,跟著來幫忙的村民們把東西全部搬出屋,然後推屋子。

至於這幾天晚上睡哪?

當然是和彰彰睡。

彰彰在前天晚上成功睡進自己的房間,她房間床大,幾乎占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一,三人擠一張床也沒什麽。

房間裏好多東西,最近幾天估摸著都沒有雨,所以大件的東西直接放到屋後亭子去,小件的貴重的就放到兩個房間中。

衡衡還別扭著呢,彰彰忘性大,倒是想讓爸爸媽媽給點餅幹吃了,但看哥哥還撅著嘴巴不肯鬆呢,她也就跟著撅嘴巴。

沒一會兒,嘴巴撅累了,就低頭對手指,好為難哦。

屋裏清空,喬小弟累得滿頭汗,站在一邊問寧渝:“姐夫,要蓋啥樣的?”

寧渝:“就和現在這樣差不多,不過到時候還會把房間拉長拉寬些,麵積應該能有五十多平吧,然後隔成三個房間,和首都家裏正房一樣的做法。”

喬小弟驚訝:“三間房?一間你們住,一間吃飯,另一間也吃飯?”

寧渝看傻子似的看著他:“給你住啊。”

喬小弟嚇得嘴巴合不攏,受寵若驚:“我、我住啊?”

寧渝點點頭,推著他往邊上站些,又把兩個房間的門和窗戶都給關緊咯,這會兒要推房子了,灰塵大。

喬小弟忍不住嘿嘿笑,說:“咋還給我專門蓋間房呢,這多不好意思。”

喬茗茗用布把頭發包緊,走到他們身邊,聽到小弟的這句話,抖了抖“咦”了聲:“其實我們也是順帶的啦。”

喬小弟才不信:“誰家順帶多蓋間房,對吧姐夫?”

寧渝認真盯著屋子看,敷衍地點點頭。

喬小弟隻當他是認了自己的話,心裏開始美滋滋地琢磨自己房間該怎麽安排了。

屋子推倒後開始清場,喬茗茗和寧渝包括喬小弟都戴著手套去幹活。

寧渝的同事們也來幫忙了,謝善文拍拍寧渝:“行啊,我怎麽看你是一副要在這裏定居的架勢?”

“瞎說,咱們這項目要持續多久你還不曉得嗎?”寧渝笑笑道,“住半年,住一年,住兩年都無所謂,自己舒服就行。”

謝善文歎氣:“這麽說來我還得跟範博仁那小子睡好久呢。”

寧渝抬頭,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喏,原來那裏是一對老中醫夫妻住的,要不然我幫你收拾收拾你住進去?”

謝善文拿起木板用力一扔,道:“得,你有妻子陪伴,有兒有女還能有幹活的小舅子,我自個兒住那屋裏,冷冰冰的沒點人氣,還不如就住大院呢。”

寧渝笑了,謝善文是少有的不婚主義者,也不曉得是不是小時候爹娘把他送給叔公而留下創傷,他對結婚生小孩這事兒敬謝不敏。

如今竟然語氣中含些羨慕,也是少見。

不過羨慕過後,謝善文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親爹媽說想把他侄子過繼給他,他也拒絕了。

人家有親爹媽,幹啥非要跟他?

“雖然我那幾個兄弟和他們的媳婦都挺樂意的,我一去就讓孩子粘著我,但我還是覺得煩得緊。”邊幹活邊談起這事兒,謝善文就皺皺眉這麽說道。

喬茗茗聽了一耳朵,驚了:“你親爹媽那邊的兄弟和他們妻子也願意嗎?”

謝善文點頭:“可不嗎,就差讓孩子爭著喊我叫爹了。”令他意外的是有兩小孩也樂意,這反而讓他更不想養。

孤獨有時倒也孤獨,但舒服啊。

他覺得孩子還是別人家的好,哭了鬧了不需要哄。

特別是寧渝家的衡衡和彰彰,他是不喜歡孩子的,但這兩孩子看著就討人喜歡,他反正不止一次說過要當幹爹。

雖然寧渝沒吭聲,但他隻當寧渝默認了。

他也沒想養老啥的,自己有錢,叔公還會給自己留一大筆。

謝善文笑道:“往後我再努努力,爭取晚年來臨時,也能和我叔公一樣住山上去,然後舒舒服服的安度晚年。”

不錯不錯,這想法真挺好的。

喬茗茗沒啥勸人結婚勸人生娃的愛好,甚至有時還覺得他這種瀟灑生活還挺好。

幾人邊說話邊整理,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把這些東西清理完成。

清理完後第二天就是開始蓋了。

挖地基的時候,喬茗茗一雙眼睛恨不得睜到最大。

為啥呢?因為這裏原本是田地主的房子,根據她婆婆的行為,喬茗茗有理由懷疑這地底下恐怕藏著東西。

寧渝笑得前仆後仰:“想啥呢!這隻是人家地主家下人住的房子。”

誰家會把金子藏在下人房?

喬茗茗:“……”哦,忘了。

寧渝哈哈大笑,傻茗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