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槐花糕、酸梅飲子

孟夏時節,槐花開得正盛。

長安城永靖坊賀府一間偏院的小廚房內,升起嫋嫋炊煙。

江杳杳正小心地將一隻扣好的花糕從模具中取出。白色的五片花瓣團團圍簇,中間隱隱透出澄沙的暗紅色。

糯米團是取槐花搗碎後的汁水一起揉的,散發出淡淡的槐花香。紅豆清早就已泡上水,泡軟後小火慢熬至豆子呈開花狀,搗碎過細篩後再用小火炒製。

明日便是小滿,大益朝有逢節氣吃糕點的習俗。

今日已是江杳杳穿越至此的第二十日了。

當她從崖邊散了架的馬車內爬出來時,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前世撞向她的那輛大卡車。

江杳杳便意識到,她這是在兩場車禍間穿越了。

從原身的記憶中得知,江杳杳的阿爹早年意外故去,留下一對寡母孤女,而阿娘身體也每況愈下,不久前終撒手人寰,臨終前含淚囑咐女兒去長安城投奔表親賀家。

而原身正是在去往長安的路上,不慎落了崖。

江杳杳前世時,父母就早逝,多虧了姥姥拉扯她長大。念及此,不免對原身的遭遇感同身受。

好在江杳杳是個隨遇而安的脾性,既來之則安之,更何況上天給了這重生的機會,自然更是要好好過活。

因著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江杳杳決定先遵循原主阿娘的安排,去往長安,好歹先尋個落腳地,之後再做打算。

江杳杳的表舅賀賢,時任工部侍郎,賀府便坐落在長安城繁華的永靖坊內。

扣響賀府大門的銅環時,江杳杳頗有些忐忑,畢竟這表親關係隔了兩房,並不甚親近,自己又是個落魄的窮酸親戚。

沒想到這表舅賀賢,聽了她的遭遇,二話不說便把她安頓下來。

安頓她的小院子雖然偏僻,但也一應俱全。賀家二娘子怕她一個人生活不便,還特意支了個婢女來照顧她的起居。

想起前世看的那許多穿越小說,女主不是複仇刀口舔血,就是宅鬥宮鬥明爭暗鬥,像這樣平穩的穿越生活,當真是順遂得出乎意料。

隻是江杳杳還沒來得及高興上幾天,卻忽然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先是賀賢借著替她去寺廟祈福避災的名義,要去了她的生辰八字。

再是賀夫人頻頻邀其去房中小坐,拐彎抹角地試探她可否通琴棋書畫女紅。

跟隨賀夫人多年的老嬤嬤,看她的眼光也多了些打量的意味。

最後是從賀二娘賀婉口中得知:“阿爹正在給你張羅親事呢!”

江杳杳一驚。

如今她隻不過剛剛及笄,以現代人的眼光看,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身體還沒長全呢。

更何況,這連對方是啥人都不甚清楚,盲婚瞎嫁的包辦婚姻,來自現代社會崇尚自由戀愛的江杳杳,必不可能接受。

怎麽辦?三十六計跑為上?

如今在賀府中,方得有食吃有衣穿。離了賀府,無甚積蓄的江杳杳,怕是挨不過幾日。

為今之計,隻能先想辦法攢點錢。

花糕已經蒸好,一朵朵綻在蒸屜之上,因表麵刷了油的緣故,顏色比之前要亮上幾分。江杳杳又取來紅曲,點在花糕中心。

將花糕在竹籃中小心裝好,江杳杳跨起籃子出了府門。

大益商業發達,每座坊中均設有街市,永靖坊的街市便位於慶延街上。

遠遠便可便聽到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車馬聲。

江杳杳來得不算早,兩邊的攤位一字擺開,賣雞湯小餛飩的已燒開鍋,賣包子的也已架起蒸籠,城外的菜農剛運來了時鮮的蔬菜,新摘的菜葉上還帶著露水。

沿街的食肆酒鋪,也已支起窗,掛起各色幌子,在風中搖**著。伴隨著飄飄嫋嫋的白煙,食物的香氣逐漸在街上彌漫開來。

江杳杳尋得一處空位,鋪開攤位,掏出竹盒擺放好。白色的槐花糕中間點綴一點紅,模具刻得精細,花瓣頗具神態。

邊上整整齊齊放著一疊油紙,用來包花糕。

江杳杳另取出一個小碟子,將一隻花糕切成小塊,作為試吃。

萬事已備,江杳杳摩拳擦掌,似乎看到金錢在向她招手。

隻是,等啊等,等到邊上麵攤的客人都換了好幾茬,東風卻怎麽也不吹。

江杳杳一扯嗓子開始吆喝:“好吃的花糕哎!瞧一瞧看一看哎!免費試吃啦,嚐一嚐再買哎!”

邊上剛吃完一碗陽春麵的一位郎君,聽得這吆喝,邊擦嘴邊往著這邊看了一眼,江杳杳眼前一亮,趕緊招呼:

“郎君可要買花糕?這花糕裏包了澄沙,細膩香甜,郎君要不要嚐嚐看?”

這位郎君起身結了麵錢,擺了擺手道:“小娘子你這花糕,怕是不好賣啊。這坊裏的人買花糕啊,可沒有不去蘭桂坊的。”

蘭桂坊?江杳杳順著他指引的方向看去,街邊正中位置,一家糕點鋪的招牌掛得高高的,“蘭桂坊”三字描了金邊,鋪麵頗大,門口竟還排起了長隊。

從這好心郎君口中,江杳杳才得知這蘭桂坊是百年老店,已傳承了好幾代,永靖坊幾乎人人都是吃著他們家的糕點長大的。

大大小小的花糕品種齊全,上至三百文一份的禮盒,下至三文錢一塊的散糕,無論是富貴人家還是升鬥小民,都可以在蘭桂坊消費一把。

牡丹糕雍容華貴,**糕清爽淡雅,桂花糕香味綿長,玫瑰糕馥鬱濃麗。

總之,哪家要買花糕,那肯定是直奔著蘭桂坊去的。若是哪家郎君不慎買錯了,回去定是要被娘子訓一頓的。

說罷,這郎君也搖著折扇加入了排隊的長龍中。

眼看那邊的隊伍越排越長,江杳杳的心越來越涼。

原以為自己做的花糕,食材新鮮造型好看,味道又好,小賺一番不在話下,這下好了,打模具的本錢都要收不回來了。

要怪,隻能怪自己沒做好市場調研。

江杳杳的心那個疼啊。

她頹然地垂下頭,看到籃子裏的白瓷壺。

四月下旬的天氣已漸熱,雖有幾縷風拂麵,但陽光下,額角還是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

江杳杳拿出白瓷壺,壺裏是她自己做的酸梅湯。

將烏梅、山楂幹、陳皮、玫瑰果和甘草浸於水中,待水被浸染得烏黑發紫後,用紗布兜起材料紮緊,丟入鍋中。再將浸泡的水悉數倒入,另加適量清水和冰糖,待大火煮開起泡後,便轉小火慢慢熬上一個時辰。出鍋時再放入少許糖漬桂花,拿到井水裏鎮涼,這酸梅湯便成了。

剛從壺裏倒出一碗酸梅湯,還沒來得及喝,忽聽得有人問:“小娘子,這飲子怎麽賣啊?”

江杳杳抬頭一看,一個戴著草帽的中年男子,膚色黢黑,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大喘著氣,後麵牽著頭騾子。

江杳杳愣道:“這飲子是自家喝的,不是賣的。郎君可要買花糕?嚐嚐不要錢的,您試試?”

中年男子搖搖頭:“那小娘子能不能勻一碗賣我?”

他趕了二十裏地進城,滴水未進,嗓子眼已快要冒火。剛巧看到這路邊的小娘子倒了碗烏黑的飲子出來,看這顏色便覺口中生津,心癢得厲害。

賣!江杳杳瞬間有了決定,上門的錢哪有不賺的道理?

“那好吧,五文錢一碗,您拿好。”

男子趕緊掏了錢接過,咕嚕咕嚕一飲而盡,舒暢地呼出一口氣,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

“哎,小娘子,給我也來一碗吧?”邊上麵攤的劉嬸,在熱氣騰騰的鍋子前倒騰了一上午,可不也是汗流浹背,看著這酸梅湯也眼饞地緊。

江杳杳又倒了一碗,她這白瓷壺壺看著雖不大,內裏卻頗能裝。

劉嬸接過白瓷碗,剛一湊近便聞到一股濃鬱的烏梅味,入口又是沁人的桂花香,果真是酸甜可口,暑意皆散。

“還真是不錯!”

這下子又冒出來好幾個:

“我也來一碗!”

“小娘子,這邊也要!”

酸梅湯一下子變得搶手起來,江杳杳措手不及:“各位,不是我不想賣,是沒碗了啊!”她出門時哪能想到這一出,隻帶了兩隻碗來著。

“沒事兒,咱自個兒帶了!”話音剛落,一隻便葫蘆遞了過來。

江杳杳沒成想這酸梅湯這麽暢銷,哭笑不得,好在劉嬸的麵攤有碗,便借了她幾個。

小小的攤位前,一時竟也排上了隊。

隻是畢竟僅有一罐白瓷壺的量,賣出十來份後,壺內已所剩無幾。

當穿著深緋官袍的年輕郎君走到攤位前時,白瓷壺裏最後一滴酸梅湯也被倒了個幹淨。

邊上幾個沒喝到的戀戀不舍,不忘叮囑:“小娘子下回可要多做些飲子。”

江杳杳笑著應了,正埋頭收著攤,突然感到注視的目光,一抬頭,便和麵前的郎君對上了視線。

這郎君身上的官服,江杳杳是認得的,大益朝四品官員才可著深緋,眼前這是位不折不扣的高官。

“這位郎君,這邊已經要收攤了呢。”

隻見這緋袍郎君視線向左移了移,看了看邊上買到最後一碗正喝得起勁的幸運兒,又向下轉了轉,落到了空空白瓷壺的上。

江杳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巧了郎君,今日酸梅飲子做得不多,已經賣完了。”

又趕忙補充道:“您想喝的話,明日我還是在這擺攤的。”

緋袍郎君點點頭,又看向了邊上已合上蓋的竹盒:“這是?”

“這是我自己做的花糕,郎君嚐一嚐吧。” 江杳杳又將蓋子打開,拿了塊花糕用油紙裝好遞過去。

緋袍郎君接過點點頭,摸出錢袋就要掏錢。

“不用不用,這個給您嚐嚐的,不用錢。”江杳杳雖然缺錢,但也不做強買強賣的事。這花糕已經注定賣不出去了,不如送點出去打打招牌。方才排隊沒喝到的幾位,她也送了來著。

卻不想緋袍郎君還是將錢在籃中放下。

“郎君,您給多了……”

“多的便當是定金吧。”他轉過身,“明日小娘子的飲子,我先定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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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女扮男裝混入書院的第一天便被識破了怎麽辦?

為了留在書院,桑秋換上圍裙,成了書院的一名小廚娘。

沒過多久,山長便發現,天天抱怨飯食難吃,叫苦不迭的學子們,開始猛猛炫飯了。

沒有食材?

桑秋便春來山裏挖新筍,夏日河中捉肥魚,秋天林中撿栗子,冬季雪地啃山楂。

做法單調?

桑秋便炒燒蒸炸爆,煎烤煙鹵熏,凍拌燴氽溜,燙燉煮燜焗。

對此,布衣蔬食的夫子宋諸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地規勸學生們“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直到有一日,有學生看到滿嘴“君子不重口腹之欲”的宋夫子,追在那小廚娘後麵,軟聲細語地討好道:“秋秋,給我做個蝴蝶酥好不好?”

古靈精怪小廚娘×口嫌體正俏夫子